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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宝玉疼惜丫头泪 芳官任性招人怨(1 / 1)

袭人也懒得理会她。

偏这时宝玉已经出来了,而春燕见宝玉一出来,就赶忙跑到宝玉身边哭,宝玉便握住春燕的手,说道:

“别怕,有我呢。”

春燕又一行哭,又一行说,把方才莺儿等事都说出来。

宝玉越发急起来,说:

“你只在这里闹也罢了,怎么连亲戚也都得罪起来?”

这时麝月也出来了,向婆子及众人道:

“怨不得这嫂子说我们管不着她们的事,我们虽无知错管了,如今请出一个管得着的人来管一管,嫂子就心伏口伏,也知道规矩了。”

麝月说着,转头向小丫鬟们说道:

“去把平儿给我们叫来!平儿不得闲就把林大娘叫了来。”

一片的几个媳妇儿见势不妙,上来笑说:

“嫂子,快求姑娘们叫回那孩子罢。平姑娘来了,可就不好了。”

那婆子本来听了袭人的话,心中已经有几分怕,但见媳妇儿们都来了,又怕没了脸面,就梗着脖子说道:

“凭你那个平姑娘来也凭个理,没有娘管女儿大家管着娘的。”

众人笑道:

“你当是那个平姑娘?是二奶奶屋里的平姑娘,她有情呢,说你两句,她一翻脸,嫂子你吃不了兜着走!”

说话之间,只见小丫头子回来说:

“平姑娘正有事,问我作什么,我告诉了她,她说:‘既这样,且撵她出去,告诉了林大娘在角门外打她四十板子就是了。’”

那婆子听如此说,自不舍得出去,便又泪流满面,央告袭人等说:

“好容易我进来了,况且我是寡妇,家里没人,正好一心无挂的在里头侍姑娘们。姑娘们也便宜,我家里也省些搅过。我这一去,又要去自己生火过活,将来不免又没了过活。”

偏袭人三人这日都心里藏了心事,一个个都为自己还愁不过来,岂会有空愁她去。

偏袭人原来是个容易心软的,但袭人才打定主意,从此一心一意待宝玉,只盼着宝玉也能待她些。

偏宝玉一出来,就护住了哭个不休的春燕,这让袭人更想起林翡的话来,越发认定贾宝玉对她们,也不过是出于本性的贪爱美色娇弱柔美罢了。

这可戳中袭人的心事了,如何会对春燕娘有好脸色,当即冷冷地说道: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那婆子闻言,又看袭人麝月一干人等,皆没有心软之态,这婆子一时悲从中来,顿时泪流满面,满心绝望。

好在宝玉是心软的,见她如此可怜,只得留下,吩咐她不可再闹。

那婆子忙走来一一的谢过了下去。

之后平儿走来,问系何事。

袭人等忙说:“已完了,不必再提。”

平儿笑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得省的将就省些事也罢了。能去了几日,只听各处大小人儿都作起反来了,一处不了又一处,叫我不知管那一处的是。”

袭人笑道:“我只说我们这里反了,原来还有几处。”

平儿笑道:“这算什么。正和珍大奶奶算呢,这三四日的工夫,一共大小出来了八九件了。你这里是极小的,算不起数儿来,还有大的可气可笑之事。”

平儿说罢,又因李纨丫头来请,便又走了。

众人都说她是大忙人了。

宝玉又连忙让春燕去和莺儿说这事,又吩咐不可让宝钗听见,免得莺儿受宝钗教导。

一时春燕自和她妈出去不提。

待到饭时,春燕妈得了空闲,便去给莺儿赔不是。

恰好宝钗、黛玉和薛姨妈都在此处,正吃饭。

原来是黛玉今日来寻宝钗玩儿,湘云几人本来也在,但因要吃饭了,只都散了去。

唯有黛玉欲走之时,贾母那里遣人来传话,说这些天拘着她了,让她不必回去,只在这里吃就完了,还让雪雁送来了碗筷等物。

黛玉见如此,便留在宝钗处。

而黛玉、薛姨妈等吃饭。

莺儿自去泡茶,春燕便和他妈一径到莺儿前,陪笑说:

“方才言语冒撞了,姑娘莫嗔莫怪,特来赔罪”等语。

莺儿忙笑让坐,又倒茶。

她娘儿两个说有事,便作辞回来。

忽见蕊官赶出叫:

“妈妈姐姐,略站一站。”

一面走上来,递了一个纸包与他们,说是蔷薇硝,带与芳官去擦脸。

春燕笑道:“你们也太小气了,还怕那里没这个与她,巴巴的你又弄一包给她去。”

蕊官道:“她是她的,我送的是我的。好姐姐,千万带回去罢。”

春燕只得接了。

娘儿两个回来,正值贾环、贾琮二人来问候宝玉,也才进去。春燕便向他娘说:

“只我进去罢,你老不用去。”

他娘才吃了亏,听了,自此便百依百随的,不敢倔强了。

春燕便进去,使了个眼色给芳官,芳官看见,忙跟着春燕出去,春燕并与了她蔷薇硝。

宝玉并无与贾琮、贾环可谈之语,因笑问芳官手里是什么。

芳官便忙递与宝玉瞧,又说是擦春癣的蔷薇硝。

宝玉笑道:“亏她想得到。”

贾环听了,便伸着头瞧了一瞧,又闻得一股清香,想起来彩云曾说,这蔷薇硝擦脸比银硝好,想给彩云弄些来,便弯着腰向靴桶内掏出一张纸来托着,笑说:

“好哥哥,给我一半儿。”

宝玉只得要与他。

芳官心中因是蕊官之赠,不肯与别人,连忙拦住,笑说道:

“别动这个,我另拿些来。”

宝玉会意,忙笑包上,说道:“快取来。”

芳官忙去取,却没了,正急着问,却听麝月说:

“这会子且忙着问这个,不过是这屋里人一时短了。你不管拿些什么给他们,他们那里看得出来?快打发他们去了,咱们好吃饭。”

芳官便用茉莉粉替去了蔷薇硝,包了一包。

贾环见芳官拿着纸包回来,连忙伸手去接,芳官便向炕上一掷,贾环只能上炕上拿了,方放进怀里,正要告辞,却听林翡笑道:

“宝玉,环儿虽说是庶出,却也是你兄弟,你房里的丫鬟这样给他东西,你就只看着?”

贾宝玉还没说话,贾环便说道:

“没有的事,没有的事。”贾环说着就要跑。

而贾环还没走,就见贾宝玉冷笑道:

“翡兄弟管的事真越发多了。昨个是我丫头们的事,今日是我们兄弟间的事,你只生怕我这里乱不起来。改明你可是要连我整个荣国府的事也都管起来了!”

贾宝玉说罢,又看了眼欲走还未走的贾环,冷笑道:

“他都没说什么,你倒是事多!”

贾环听见宝玉开口,本以为贾宝玉素来也是和善的。

以为贾宝玉会替他说了句话,可他没想到,贾宝玉不仅不替他说一个字,还觉得帮他说话的林翡事多。

贾环虽然原本就没指望贾宝玉替他说话,可他宝玉如此说,贾环的心也难免凉了下来。

只是贾环自知自己身份不比宝玉,也不敢说,又想到自己如今得了蔷薇硝,能带回去给彩云也是好的。

贾环便丢开这事,离去了。

贾琮也是如此。

他们二人都是这大家子里面的透明人,不比贾宝玉那般金尊玉贵,平常没有人来作践他们,他们就千恩万谢了。

他们虽然是少爷,可真正光彩的却不是他们,便是那有脸面的奴才,都比他们厉害,都敢给他们甩脸子。

今日不过是芳官丢蔷薇硝,让贾环自己弯腰到炕上去拾,又算什么大事。

林翡见这二人已经心怯而去,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淡淡的说道:

“人人都说你待人好,我看你的心也是偏的,姑娘们有委屈,你自然是看得见,你兄弟是男儿,让你丫鬟羞辱了,你就当看不见。”

贾宝玉冷笑道:“与你什么相干?你这浊嘴浊舌的,闲事总缺不了你的。”

林翡也懒得理他了,只回头对袭人几人嘱咐道:

“把这事瞒着些,若是让赵姨奶奶知道,恐有生事,你们已经闹了几天了,也让我安生安生,我总归是你们家的亲戚,不好管。您们主子不管事,你们总要多盯着,别老是扰我。”

贾宝玉闻言,顿时红了脸,想起林翡是亲戚,偏林翡这几日看尽了他的笑话。

贾宝玉想着,一时也不想在怡红院里待了,也回头对袭人说道:

“听闻这几日薛姨妈也病了,我去瞧瞧她,不必留我的饭了。”

林翡也说道:

“我亦不在这里吃,我需去看妹妹。”

二人言罢,一同出了怡红院,却去了两个方向。

袭人听了林翡的话,也想起赵姨娘是个不省事的,想起芳官那将蔷薇硝扔到榻上让贾环弯腰凑到榻上拿的举动。

袭人一时也忍不住说道:“虽说他是个没人看得起的,可到底也是主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便是走两步,递与他又能怎得?”

芳官却撅着嘴,并不说话,却用脸色告诉众人,她就是不想递给贾环。

袭人也是烦的厉害,便冷冷的说道:

“这也罢了,你们都把嘴管好了也就是了,总归环哥儿不是爱说嘴的,只要蔷薇硝给了他,此事也就完了,他只要不闹,赵姨娘只要不知道,任谁也不会再生事。”

芳官闻言,欲言又止的看了看袭人,好一会儿才抹着眼泪说道:

“不是蔷薇硝!”

“你说什么?”

“我去拿硝,硝没了,给的茉莉粉。”

袭人闻言顿时急了,连忙说道:

“祖宗,你怎么能不给他,他回去必定是要给人了,赵姨娘岂能不知,届时赵姨娘来闹起来,有你能受得?你快给他把蔷薇硝送去,就说是一时着急,包错了。”

芳官闻言,只留着泪说道:“那是蕊官给我的,我凭什么给他,我就是不去,她还能怎得?”

袭人被气的倒仰,偏芳官也执拗起来,死活不肯,众人也无可奈何。

而贾环这些日子以来也是连日装病逃学。

如今自以为得了蔷薇硝,高高兴兴的来找彩云。

正值彩云和赵姨娘闲谈,贾环嘻嘻向彩云道:

“我也得了一包好的,送你擦脸。你常说,蔷薇硝擦癣,比外头的银硝强。你且看看,可是这个?”

彩云打开一看,嗤的一声笑了,说道:“你是和谁要来的?”

贾环便将方才之事说了。

彩云笑道:“这是她们哄你这乡老呢。这不是硝,这是茉莉粉。”

贾环看了一看,果然比先的带些红色,闻闻也是喷香,因笑道:

“这也是好的,硝粉一样,留着擦罢,自是比外头买的高便好。”

彩云只得收了。

赵姨娘听闻竟有此事,如何忍得,当即就呛了贾环几句,贾环本不欲生事,偏赵姨娘的话也戳人心窝子。

贾环受不得了,就反说了几句,也戳了赵姨娘的心窝子。

赵姨娘一气之下,如何能忍得了,就拿着茉莉粉,自己奔到怡红院来,路上又遇到同样深恨小戏子们的夏婆子。

二人略一合计,夏婆子就说道:

“你只管说去,倘或闹起,还有我们帮着你呢。”

赵姨娘听了越发得了意,仗着胆子便一径到了怡红院中。

路上恰又听说贾宝玉去了蘅芜苑看望薛姨妈,林翡虽在这里住,但林翡也去看黛玉去了。

赵姨娘便越发大了胆子,径直闯了进去。

芳官正与袭人等正吃饭,见赵姨娘来了,便都起身笑让:

“姨奶奶吃饭,有什么事这么忙?”

赵姨娘也不答话,走上来便将粉照着芳官脸上撒来,指着芳官官骂道:

“你是我银子钱买来学戏的,不过娼妇粉头之流!我家里下三等奴才也比你高贵些的,你都会看人下菜碟儿。

宝玉要给东西,你拦在头里,莫不是要了你的了?

拿这个哄他,你只当他不认得呢!好不好,他们是手足,都是一样的主子,那里有你小看他的!”

芳官那里禁得住这话,一行哭,一行说:

“没了硝我才把这个给他的,若说没了,又恐他不信,难道这不是好的?我便学戏,也没往外头去唱。我一个女孩儿家,知道什么是粉头面头的!

姨奶奶犯不着来骂我,我又不是姨奶奶家买的。‘梅香拜把子都是奴几’呢!”

袭人忙拉她说:“休胡说!”

赵姨娘气的便上来打了芳官两个耳刮子。

袭人等忙上来拉劝,说:“姨奶奶别和他小孩子一般见识,等我们说她。”

芳官挨了两下打,那里肯依,便拾头打滚,泼哭泼闹起来。口内便说:“你打得起我么?你照照那模样儿再动手!我叫你打了去,我还活着!”

便撞在怀里叫她打。

这可真是胡说了。

袭人等人也连忙去拉芳官,不让她再说。

毕竟赵姨娘虽是个没脸的姨娘,但她生了贾环,便是贾环与她一样处处没脸,但太太那里也不会明着用话嘲讽她。

偏芳官先前不是这里的人,不知深浅,自以为有宝玉在,便无人能动,半点面子也不给赵姨娘留,让赵姨娘也越发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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