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翊说着,更有绿袖在旁边一叠声的赞同。
一同劝说林翡搬出荣国府,自己寻地方另住。
林翡却摇摇头,说道:
“若是吃不惯,我去回了老太太,在这里另开一个小厨房,叫那些厨子过来就是了。”
如今国库亏空一事即将完毕,工部也整理好了不少证据,只等着透些风声,去引荣国府上钩。
他这个稳定人心的棋子,暂时还不能挪位置。
毕竟荣国府这个鱼儿,还没有完全上钩。
荣国府终究是四王八公之一,想搬倒岂是容易的。
林翡想着,只淡淡地说道:
“也不必想着让着她们,他们荣国府还债时用的可是我们林家的银子,打的条子我还好好的收着呢,他们别想在咱们跟前猖狂。”
林翡说着,忽然瞥见紫娟隔着帘子偷听,林翡便冷笑了一声,说道:
“怎么?你还想听了我的话好去胡说?那你可就想错了,我可没有半句胡说的,若不是我们来了,你荣国府可别想还清欠国库的银子。”
林翡说着,脸上的神情分明是不屑。
这可太超乎紫娟对林翡的印象了。
黛玉虽然有些小性儿,嘴巴厉害了些,但素来低调,便是贾母宠着,也很少行差踏错,更不会给人脸色瞧。
林翡在人看来则是更温柔的人儿,如沐春风翡公子,谁曾见过林翡这斜眼看人的轻狂傲慢样子。
紫娟被吓了一跳,慌忙从帘子后出来,向林翡解释道:
“我方才去给姑娘烧茶去了,并非偷听,只是恰巧撞见。”
林翡闻言,只冷冷的看着紫娟,说道:
“故意与否有什么区别?你想去把这话告诉你主子才正好,花了我林家的银子,反而让我林家的姑娘被冲撞了,我看你们还真以为我是泥捏的,随便让你们拿捏呢。”
林翡说着,拉着紫娟,就往外走,便走还边说道:
“我也正巧要和你们的人理论理论,正巧你就陪着我去见见你们老爷,看看你们是怎样的黑心肝!”
林翡说走就走,变脸速度之快,让黛玉和林翊都吓了一跳。
林翡最近真的还好吗?
怎么行事如此癫狂了。
还有,到底是寄人篱下,这么嚣张不好吧。
林翊想着,赶忙去劝。
黛玉开始吓了一跳,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又自己坐了回去,心中猜出来前因后果。
这无非是贾宝玉前几日冲撞了她,让她又病了。
偏偏老太太和王夫人也跟着病了。
因这几人病着,探春迎春等人日日去看望,唯独黛玉受惊卧病,只有探春来坐了坐,宝钗顺路来瞧瞧,便没人理了。
偏偏又有紫娟劝黛玉求贾母订婚事。
林翡才明白。
怨不得荣国府在外人眼中看起来如何艰难,府内都稳如泰山。
原来除了贾政等人知道荣国府如今的艰难之外,别的人只当荣国府是权势滔天的勋贵却把别家都看做贫寒困苦之家,却不知荣国府才是那个困苦的。
林翡想着,索性拽着哭哭啼啼的紫娟,去荣禧堂那边闹去。
林翡也不进去,只站在旁边,让荟明喊道:
“好你们这些黑心肝的!你们用了我林家的银子还上了国库的账,却放任你们哥儿在府中乱逛!你们到有脸亏待起我家姑娘来了……”
早就想骂荣国府的荟明可真是越骂越响亮,直骂的荣禧堂前几个守门的人纷纷去寻贾政和贾赦。
贾政虽在荣禧堂,但贾政听闻荟明所骂之语中,有他们身为长辈,却动了晚辈家业,不仁义等语。
贾政听见这些本还想出去遮掩一番。
但又听见后面说起他们放任贾宝玉在内院胡窜,冲撞了黛玉,以至于黛玉病倒等语。
不像在说荣国府,倒像是指责他教子无方。
贾政想想,只觉得脸上发烧,臊的厉害,如何都不肯出面制止,只在荣禧堂中枯坐。
而贾赦不住在荣禧堂,一时半刻也赶不来。
好不容易贾赦到了,荟明也已经骂的口干舌燥,不远处尽是些看热闹是丫鬟小厮。
贾赦一见就觉得双颊好似火烧,气急的吼道:
“都在这里聚什么?都给我散了!”
众人一见贾赦来了,一来就怒气冲天的大吼,纷纷作鸟兽散。
贾赦也是要面子的。
作为荣国府袭爵之人,贾赦本就以自己身份为傲,偏自己引以为傲的身份却造人贬损。
贾赦如何忍得了。
而最为主要的是,荟明的喊话这么多人都听见了。
听见他们荣国府欠国库的银子还不上,动了林家的家财。
听见他们纵然占了林家的便宜,还纵容宝玉惊吓了黛玉。
这让他荣国府日后怎么做人?怎么在人前直起腰板子?
贾赦想着,指着林翡说道:
“林翡,你怎能让人站在这里放屁!”
林翡闻言似笑非笑的回望贾赦,笑道:
“放屁?”
贾赦顿时一噎,有些心虚的瞟了瞟四周,见围观的人都已经散去了,贾赦就上前拽住林翡,气急败坏的说道:
“话虽如此,可你怎能就这样说出来?荣国府是你的外家,我是你嫡亲的舅舅,我们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你还想不顾念亲戚情分吗?”
林翡顿时笑了,冷笑着看着贾赦,冷冷的将紫娟扯了过来,向紫娟说道:
“把你昨天对我妹妹说的腌臜话再说一遍。”
紫娟自被拉到这里,就开始哭个不休。
如今听见林翡如此说,心中又怕又羞,惶恐不已,眼泪更是止不住的往下掉,哭着喘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的样子。
林翡也不指望她能说什么,就冷笑一声,说道:
“我林翡无能,失了祖宗留下的基业,使得黛玉不得不跟着我再搬进荣国府来,实则是丧家之犬,黛玉若是不去求老太太做主主持婚事,迟早要因为我这个不成器的兄长,或蹉跎来岁月,或无奈低嫁。”
林翡说着,似笑非笑的看着贾赦,笑道:
“舅舅,您是长辈,要不您给我说说,为什么我林家的宅子突然就被人参了一本?”
贾赦闻言心下一惊,还当是林翡已经知道这是他们荣国府私底下做的勾当,刚要解释,正欲开口,就听林翡说道:
“虽说这奏折与舅舅你们无关,但圣旨才下,你们拉人的车子便拉了,想来便是此事非是你们主使,你们也有参与其中吧!”
贾赦闻言心中顿时松了口气,连忙说道:
“我们并未参与,只是有人透了风,我们知道,只是那盐党动作太快,我们也只来得及先派车去接你们。”
贾赦说着,还幽幽的叹了口气,叹息道:
“你也知道,那些人一直寻你们的错处,偏偏他们势大,轻易动不得,我们也奈何不了他,只能任着他躲在暗处,冷不丁窜出来咬我们。”
林翡闻言心中冷笑。
本就是你们荣国府底下的人上的奏折,还以为我不知吗?
林翡想着,故作气恼的说道:
“你们不想听这些难听话,为何又放任你们府中的人来污我林家?我不时能听见那些腌臜话也就罢了,我不与你们计较,却不想你们的人越发厉害,竟跑到黛玉面前胡说八道去了!”
林翡说着,身旁的紫娟哭的越发厉害。
而贾赦也适时的变了脸色,怒道:
“是我治家不严,竟让她们在府中胡说,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一日,就必然不会有下次!”
贾赦说着,又想起来黛玉生病一事。
想到这几日贾母王夫人都在:病中,府中众人都偏着老太太和王夫人,今日林翡来闹,必然是黛玉那里出了什么纰漏,让林翡心中起了怒意,才闹了这通。
贾赦想着,虽然心中不悦林翡这胡闹之举。
但思及林翡自失去林家旧居之后,借酒消愁数日之后,性情就阴郁了下来。
贾赦就觉得林翡到底是少年郎,如今这张狂举动,终究是少年人骤遭挫折,一时难以接受,又见自己嫡亲的妹妹受了委屈。
觉得林翡是一时压不住性子,就跑来闹了。
贾赦想着,伸手拍了拍林翡的肩膀,满脸失望的说道:
“我这做舅舅的,也知道你心里难过,可你难过什么做不得,何必要当街骂人?这世间能供你排解心中烦闷的好东西太多了,你来找我,我自然带你解闷去。”
贾赦说着,撇撇嘴,接着说道:
“你看看你这弄的,你只骂痛快了,可你也想想我?你让我怎么做人呢?咱们是亲戚,我是你嫡亲的舅舅,我是大度,不与你计较,可我若是那等没肚量的小人,你岂不是就断了一门亲。”
贾赦说着,用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对林翡接着说道:
“做事何必做的这么绝,今天的事儿,我不跟你计较,我自然帮你压下去,咱们还是好亲戚,只是;你以后不许在这样,也就是了。”
贾赦说着,与面色仍然难看的林翡一起入了荣禧堂。
走过荣禧堂的正厅,果然见贾政脸色难看的坐在里面。
贾赦心中顿时见有些不乐意了。
原本还以为贾政不在,故而荟明骂街,没人来阻止,让他不得不大老远跑过来,忍着丢人把林翡劝下了。
可贾赦没想到啊!
这贾政人就在荣禧堂,只是没出去而已。
贾赦这可就不乐意了。
贾政住在荣禧堂,把好处占完了不说。
让人参林家一本,挪用林家银子的馊主意是贾政出的。
惊吓了黛玉,使得黛玉病了的更是贾政的儿子贾宝玉。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诸事都是二房在主导,他们大房只在旁边干看着。
可如今林翡闹上门了,二房却不出头了。
占便宜的时候怎么瞧不见二房躲着不出来,只想要好处吗?天底下怎么有这么美的事。
贾赦想着,忽然想着自己方才已经将林翡安抚住了,林翡也不想闹个没完的那种人。
一时贾赦心中还暗自失望,觉得林翡不闹,竟是便宜了二房。
贾赦想着,阴阳怪气的说道:
“原来二弟在这里,我还以为你出去了,所以听不见外面的动静,原来是在房里读书入迷,竟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了。”
贾政闻言,立即就猜出贾赦如此说的原因,未免兄长误会,贾政连忙说道:
“此处偏僻,我并不知道外面有什么事发生,出了何事?可要我现在就去。”
贾政说着,做势就要走,似是真没听见。
贾赦赶忙拉住了他,只笑道:
“唬你呢,我是路上遇见了翡玉,顺路来瞧瞧,看你气色不错,我也就没什么好说的,我就先去了。”
贾赦说完,就拉着林翡欲走。
看样子竟是把贾政的话信了个十成十。
林翡在一旁不由得心中称奇。
觉得荣国府倒是有趣,虽然长幼不分,但贾家两兄弟倒还和睦。
虽然大房瞧着吃亏了,但荣国府的确稳定。
只是林翡没想到,贾赦这边才出了荣禧堂没几步,就突然一脚踹在了旁边的墙上,气呼呼的骂道:
“好个王八犊子,当我是傻子糊弄,总有你后悔的时候!”
林翡一时沉没。
荣国府那里来的兄弟情深?
都是笑话!
难怪宣皇让他来搅乱荣国府,原来这荣国府两兄弟本就是面和心不和,从里面搅乱他们可就容易了。
林翡想着,就说道:
“二舅舅倒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荟明骂的地方离那里才多远,怎么就听不见了,荟明的声音一向是最大的二舅舅说听不见我可不信。”
贾赦闻言立即骂了却,骂骂咧咧的说道:
“那老混账东西就是故意装傻,他们二房从来都是这德行,好的是他们的,坏处就全部是他们的。”
贾赦说着突然伸手一拳打在旁边的墙上。
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说道:
“你瞧瞧我,我是荣国公,偏偏我袭了爵,他掌了家。我这荣国公仿佛是个笑话,能做主的事情没两样,偏偏坏事次次都跑不了他的。”
偏偏今日贾政害臊不肯外出,这坏事又全让他一人拦了去,而贾政只装聋。
难道他一个无官无职,年过半百的丢官营缮郎的面子,比他堂堂荣国公的面子都大?
一时,贾赦心中也有不满在缓缓上升。
多年了。
本该是大房的好处二房得了多少回了。
本该是大房的地位实际上是二房的。
本该是大房的好处,全让二房落了。
好不容易将贾宝玉送走,如今老太太和王夫人又病着,如今便是贾赦也升起了几分争强好胜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