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任由事态这样发展下去,总有一天,整个幕王府都会被卷入朝堂斗争之中,到那时,幕王府就真的是永无宁日了,”秦耀天听完安知锦的一席话,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后看向她的目光陡然锋利,“你既然已经知道了个中缘由,那么也不必朕多说了吧,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的。”
“我不知道。”不想安知锦却直直地迎上了他锐利的眸光,颇有一副坦坦荡荡,大义凛然之色道,“保护一个人可以有很多种办法,但是在我看来,皇上您这种把王爷培养成一个废物的办法是最最愚蠢的……”
“放肆!”不等安知锦将话说完,秦耀天便猛地拍案而起,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怒色,“安知锦,你可知道你是在和谁说话?你可知道你刚才说了什么?就凭你一句‘废物’,朕就可以将你安家灭门。”
“呵呵呵,”安知锦看着秦耀天的雷霆之怒,却忍不住笑了,若是放在以前,谁说要灭她全家,她一定会认为这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但是现在,这却成了她心中的一根刺,时时刻刻扎在她的心头,让她不得不任人拿捏,“皇上不爱听这话,原本也是正常……只不过,我还是想说完,我的话中并没有半点不敬之意,只不过,就算您贵为皇上,也终究有归天的那日,您觉得您还能护着王爷多久,等到您不在了,太后也不在了,还有谁能护着他?说到底,人这辈子,最可靠的就是自己,可您却将他培养成了一个毫无斗志,不学无术的废材,虽然您是出于一番爱子之心,可是真的太蠢太蠢了……”
秦耀天看着安知锦轻摇着头不断叹息,双手忍不住紧紧握成了拳头,他又岂会不知道人终究只能靠自己,可是他只是希望,能让秦子铭过的无忧无虑一点罢了,在他看来,秦子铭身为皇子,这辈子就算再没有什么成就,至少也是衣食无忧的,这就够了,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
“好在王爷虽然是没用了点,但是至少心中还存有做人最基本的善心和斗志,您觉得您这样做是让他衣食无忧,是为了他好,可是您知道他从小到大因此受了多少委屈,遭了多少白眼吗?他什么都比不上别人,没有娘亲,连你这个父亲的疼爱也得不到……生活窘迫固然辛苦,可是有些时候,精神上的折磨远比肉体上的折磨要痛苦得多,您想用自己的力量保护他,可是您为什么就没想过,将他培养成一个十分强大,强大到无人敢欺负他的人呢?人活着谁不辛苦,但是这辛苦要值得,若是为了让自己变得更优秀而受苦,那么再苦都是值得的,因为总有一天,他会因此而受益无穷,我相信到那时候,王爷会更加感激您的。”
安知锦一口气说完自己心中所想说的这番话,随后轻轻撩了衣摆,在大殿中央,端端正正跪下,幽深的眸光坦然看着居高临下,脸上说不出是什么神情的秦耀天,“刚才的话若有冲撞皇上之处,还望皇上宽恕,皇上的意思不过是想要安知锦从这个世界消失罢了,那么请皇上饶我一命,我保证,从此以后,安知锦绝对不会再出现在这盛京城内,世界上也再也不会有这个人,至于王爷那边,您想怎么解释都行,还请您放过安侯府的上上下下,日后善待他们,安知锦在此先谢过皇上了。”
说完,她深深俯下身,给秦耀天磕了三个头,然后站起身,头也不回地朝着大殿门口走去。
她知道,秦耀天会同意她离开的,也会放过其他人的。因为她心中十分清楚,秦耀天不是那种暴虐无道的昏君,也不会残忍到一定要置人于死地,只要她答应离开,对秦子铭没有威胁了,秦耀天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她与秦子铭相识相知说到底也不过只有不到一年,若是她现在离开了,过不了多久,秦子铭应该也会忘了她的,再加上他好歹是个王爷,想娶个温柔貌美,贤良淑德的王妃还是不成什么问题的。
感情的事,她一向都觉得当断则断,既然这盛京城中容不下她,她也就只好另寻安身之处了。
屋外的阳光发白,斜入大殿显得十分晃眼,安知锦的身影就如一粒尘埃般安安静静地飘了出去,秦耀天看着那抹背影,忽然十分颓废地坐回了龙椅中,安知锦刚才所说的那些话,让他的心中五味陈杂,他现在只觉得自己思绪很乱,什么都不想再思考了。
他开始怀疑,自己这近乎二十年来的所作所为,是不是真正的做错了。
一阵脚步声轻响,接着,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不知道从哪里走到了大殿中央,他十分恭敬地跪下,给秦耀天行了一礼,“参见皇上。”
秦耀天抬眼一看,却见来人正是苏白,不由得挥了挥手,示意他起来。
苏白站起身立在了一旁,看着秦耀天一脸颓然凄凉之色,心中一动,不由低头拱手道,“皇上,要不要属下跟上去解决了那……”
“不必了。”不等苏白的话说完,秦耀天便直接打断了他,若是他想杀安知锦,刚才也就不会让她安然走出这大殿了,他倚着椅背,闭着眼睛,像是在沉思什么。
苏白见此,也就安安静静站在一旁,不再言语。
大殿之上寂静如水,眼下正是春夏交替之际,殿外到处自是繁花似锦,阳光温暖明媚,只是这殿中,金碧辉煌的内饰,雕梁画栋的顶梁圆柱,威严而恢宏,却无不都透着一种清冷之感。
“你觉得朕是不是做错了?”
“属下不敢,只是皇上到底是为了王爷好,为了保护王爷,父母爱护自己的孩子,又何错之有?”苏白顿了顿,继续道,“只要皇上一句话,属下愿意这辈子保护王爷到死为止。”
他的话在清冷的大殿上显得格外清晰,掷地有声,秦耀天却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沉默了片刻,话锋一转——
“苏爱卿,你爹的大半辈子可都是在侍奉朕,为朝廷鞠躬尽瘁,那时候,朕才初初登基,可以说,他也是朕最信得过的臣子之一。”
“是,爹以前在世时常说,能侍奉皇上,为皇上效劳,是他这辈子最大的福气,所以他从小就教导属下要忠于皇上,忠于朝廷,以身报国。”苏白这话不假,他出生于暗卫世家,家里从祖上就世代侍奉皇帝,到了他这一代,自然也是如此。
秦耀天听了他这话,却笑着轻轻摇了摇头,“你爹这话只说对了一半,忠于皇上,忠于朝廷这没错,可是做人,最重要的一点,是要忠于自己的良心。”
“良心?”苏白闻言,有些不解地抬起头看向秦耀天,他年龄不大,对于秦耀天就像是对待父亲一般心怀尊敬之情,平日了除了完成秦耀天交给他的任务以外,还从未谈起过这些话题。
“你觉得王爷是喜欢以前的日子,还是现在的日子?”
苏白一愣,秦耀天这个问题还真让他有些懵了,他不禁回想起他与秦子铭相识的这些年。
一开始,他只是抱着保护秦子铭,完成任务的态度而接近,后来逐渐了解之后,他也有些明白了秦子铭这么多年来心中的心酸,虽然身为地位尊贵的王爷,可是呢,其实没有一个人看得起他,皇室的兄弟姐妹自是不用多说了,就连朝堂中的大臣对秦子铭也只不过是表面稍作样子。
他从小在他爹的严格管教下长大,也是他爹最器重的孩子,所以他自然是无法明白身为一个废材到底是有多痛苦。
可是自从安知锦出现以后,秦子铭开始慢慢的变化,虽然也经常因为心情沉郁跑去找他喝酒诉苦,但是他看得出,秦子铭说起安知锦时的喜悦是真的,想要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的斗志也是真的。
秦耀天见苏白沉默了,心中大概也就明白了,自从听完安知锦那番话,他突然也觉得,自己这么多年以来,是不是真的一直都做错了。
他以为自己是为了秦子铭好,但是却没想到,他这样做,很有可能是害了秦子铭一辈子。
可是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朝廷险恶,他只是不希望秦子铭也吃这种苦,更怕秦子铭因此而性命不保。
“皇上……您也不必太过伤心,属下以为,王爷定然会明白您的一番苦心的。”苏白见秦耀天一脸凄然之色,想说些什么话安慰他,可是犹豫了半天,却也不知道自己这身份,该说些什么。
“罢了罢了,以后他想做什么就随他去吧,朕不想再阻止他了。”秦耀天摆了摆手,若是秦子铭真得想去做,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他已经渐渐老了,还能管的了谁呢?
“皇上……”
“不必多说了,现在你随朕一起去看看王爷的伤势如何了吧。”安知锦已经离开了,现在若是他也不管秦子铭,那还有谁会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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