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明日我将动身,与司马将军等人回去。以前说过的,可还算数?”安顿好婧儿之后,她马上提出了压在内心,最重要也是最后的一件事。
骆清碗淡淡一笑:“自然记得,你此行只管放心地去,这里,有我。”她说完,再次握住了她的手,神情变得肃穆,“溪儿,你听着,没有你们,就没有我和烨炫的今日,姑母无论变成什么样子,无论何时何地,都不会忘记这一切,也不会忘记,你是我唯一的侄女,除烨炫外,最亲最近的人。”
唐谷溪静静听着,没说话,因她不知道,倘若将来有一天,烨炫与她有了纷争时,姑母会站在哪边。
自与姑母相认以来,最令她感到吃惊的,莫过于姑母与楚兴将军之事。为了平反楚家冤案,她可以不顾一切,可以出卖自己的身体、不顾礼数与大王子苟且,可以让自己的亲生儿子装病多年,只为自保到有朝一日玉玺归来。在姑母眼里,最重要的,恐怕还是那个将军吧。
所以,婧儿才会一来便二话不说得到郡主的身份。这一切,还是看在楚兴的面子上。
然而人死不能复生,所以,此心大概也永远不会衰老。
走出宁寿宫,林寻在身边轻叹一声:“所以,你想让我留在西州,其实是想让我留在陛下身边?”
唐谷溪沉默着,点了点头。
林寻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望向远处飞檐上的碧云晴空,明白了她的意思,没说话。
她既不放心周烨炫,留他在其身边监视,有何不可?
人心难测,今日是她和他助太子赢得了天下,可难保有一日,太子不信守承诺,不出兵支援……届时再说可就晚了。
“那你,一切多加小心。”
宫门外,唐谷溪钻进了马车里,林寻站在车外,对她微微一笑。
“林寻,你知道你最不适合什么吗?”唐谷溪掀起窗帘,露出了车内的脸庞。
林寻一怔,“什么?”
唐谷溪移开视线,在半空中绕了一圈,最终回到车中,“你最不适合,装深沉。”
在林寻即将反驳之前,她又赶忙扭头,看着他,轻轻道:“真的,你不适合,林寻。所以以后……还是别装了。”
最后一句出口,她不再说话,就那样盯着林寻看了片刻,脸上神情似哭似笑,极其复杂。林寻也扯扯嘴角,低下了头。
她放下帘子,不忍看到他抬起头来时,会是何种表情。
林寻似乎也知趣,见她放下车帘要走,不再多说。
马蹄扬起,车子摇摇晃晃驶离宫门,绝尘而去。
风将车帘吹动,一层层热风卷了进来。
唐谷溪闭眼靠在车后面,不知不觉,泪水布满脸颊。
她最终还是不忍心,睁眼掀起帘子,向后看去,希望能再多看他一眼,看看林寻是不是还站在原地。可是官道早已拐弯,树木挡住了后面的视线。
她抬起袖子,将脸上泪水抹去。
深吸一口气,看着窗外的蓝天,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凉禹,又要见面了。
苏宸,又近了一步。
可是,回凉禹之前,还需做一件事——与赵舵主告别。
还是这般热闹,似乎无论外面发生了如何惊天动地之事,如何翻天覆地之变,都不会影响到风月阁的分毫。
“如今,你们赵舵主,可还在了?”站在门口,她抓住一个面熟的人问。
“在,在,就在楼上呢!”那人见过她几次,态度极为友好,“姑娘快请上去吧,舵主日日都盼着姑娘来呢!不知为何姑娘一连半个多月都不见人影,舵主整日失魂落魄的,我们都……”
那人一边上楼梯拨开人群,一边引着唐谷溪走。
今日她妆容轻淡,衣着朴素,没有丝毫当日舞剑时的惊艳,因此,大多数人未曾认出她来。
听那人说得这样夸张,唐谷溪不禁摇头嗤笑。
到了二楼,穿过层层人群,还未到赵舵主面前,便听到了他那洪亮的嗓音,伴随着大笑不止传来……
那正在滔滔不绝之人,顿时住了口,面上万分尴尬。
唐谷溪斜他一眼,佯装怀疑。意思是,谁说他整日魂不守舍了,你还真是扯谎都不脸红,说得简直天花乱坠!
“姑娘,我不骗你,是真的啊……舵主他,他前儿还萎靡不振来着,他——”
“好了好了,你下去吧。”唐谷溪终露笑容,饶过了他。
那人嘿嘿一笑,俯身作揖,三步两步离开了。
“你来了?”回头之时,赵舵主已站到了她面前,却并不惊讶,也不激动,面上一抹意味不清的微笑,“走吧,我有事与你相谈。”
言毕,不等她回答,便拽着她走进了间屋子。
“你说吧,别拉拉扯扯的。”唐谷溪扯回胳膊,揉着手腕看看门外,好在无人发现。
“你还在乎这个?”赵舵主轻声一笑,伸手关上门,“你来此都不知多少回了,你看看他们,谁不认得你?这会子装清高,也没人信你啊……”
“你……”唐谷溪气结,也不想与他贫嘴,转身走到桌边坐下。
“你知道,我手下那些人,如今叫你什么吗?”赵舵主走近,声音几乎就在她的耳边响起。
唐谷溪扭过头,视线与他紧紧撞在一起。
“他们都叫你……嫂夫人啊!”说完,赵舵主仰头大笑。
“舵主。”唐谷溪直直站起来,盯着他,眼神忽变冰冷,“以前我不得已时,曾作践自己,可是当时是舵主您不要的。既然话已出口,那还请舵主信守承诺,将这‘真君子’做到底,也给谷溪……留一个面子。”
话未说完,赵舵主便冷笑一声。
“你看,开个玩笑也当真了?”他绕到桌子另一旁,抓起盏茶倒入口中,“你呀,就是太较真了,如今天运大好,如你所愿,何苦要整日愁眉苦脸?可惜了这副好皮囊。”
闻及此,唐谷溪缓缓坐下,恢复了常态。
“舵主,我今日来,一为道谢,二是道别。”
“怎么,这就走了?”
“你……知道我去哪里?”她微讶。
“我早说过,此事,与凉禹大军有关。”赵舵主探过身来,挑眉一笑,“怎么,我没说错吧?”
唐谷溪被他的样子逗笑,点点头:“嗯,没错。”
赵舵主靠在椅背上,敛起眼眸,“丫头,你还是笑起来好看。”
话音刚落,唐谷溪立马不笑了。
“您方才说,有事与我相商。”她转了话题,正色看他,“是何事?”
赵舵主也略有不自在,清了清嗓子,又喝一盏茶,视线微有无措,最终才回到她脸上。
“李青峰,还活着。”
“什么?”唐谷溪大惊,“那夜宫变,他没被当作叛军处死?”
赵舵主点头,眉头忽然皱深,“而且,我还听到了……不好的消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