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寻一昼夜未合眼,又路途劳累了一天,此刻已是饥寒交迫、精神恍惚了,偏巧又碰上这两位身手不俗的黑衣人,抵挡上面明显弱了几分。若在平日,便是来四五个同样身手的人,也是小菜一碟的,可今时今日难免不同,林寻颇有招架不住之势。若非身后有铃儿需保护,他怕是此刻就要倒下了。
殿堂门口风起云涌,刀光剑影,寒风呼啸而过,将地上的火苗吹得东倒西歪。铃儿噙着泪,一步步后退着,躲在破旧的神像后面不敢出来。
方才她清晰地看见,林寻面容上的憔悴,他眼里布满的血丝、唇上裂开的伤痕、衣上携带的冰凉,皆昭示着此次路上他所受的艰辛,林寻哥哥必是违抗了母命,顾不得吃饭饮水、夜以继日赶来的……为了她,为了救她谢铃儿。
她闭上双眼,眼泪滚滚而落,布满脸颊。
她想起那个上元节的夜晚,那个家家箫管、户户笙歌的元宵佳节,她失去了她唯一的哥哥,在水云馆的阁楼上,她看到浑身是血、死不瞑目的谢铭躺在地上,那一刻,她真的不想活了,她不敢相信,一个好端端的身强力壮的男子汉,竟能这样被活活打死!
是林寻,是林寻开口问了她……你叫什么,家住哪里?
她抬头,朦胧泪眼中,看到了一个同她一样满脸泪痕、双眼通红、在为他哥哥的死而痛苦的人……一个陌生人。
那一夜,她见到了世上最凶猛的恶,亦见到了世上最柔软的善。
……
神像的背后是一片阴翳昏暗,门口的剑声斗声,混杂着风声,一齐涌向她的耳际。铃儿躲在这片黑暗里,泪水滔滔不绝。
忽然,一阵脚步声直逼而来。铃儿陡然一惊,正欲后躲时,眼前闪出了林寻的身影。
“快走!”他一把拉过铃儿,转身朝后殿跑去。
殿外已是黑风呼啸,星辰寥寥。铃儿被林寻拉着,一路疯跑,她虽看不清林寻的面容,可依稀能感觉到,他的另一只手上负了伤。而背后的那两个黑衣人依旧在穷追不舍。
林伯母难道果真下了杀心么?果真这么讨厌自己么?不惜对自己的亲生孩儿痛下杀手?
林寻面容紧绷,只顾拉她朝前跑着,今日过来时,他早已将这道观翻了个遍,因此知道这后面还有个出口。其实说是出口也不算出口,就是一道被雷劈过的墙,在中间出现了个豁口,恰与外面相通而已。
他带着铃儿来到道观的后院,凭借记忆直奔豁口而去,到达之后,先让铃儿踩着残石断砖爬了出去,继而赶在黑衣人到来之前,自己紧跟着跳了出去。
“林寻哥哥,他们是何人?”
“不知道,大概是母亲派来的高手。”
“你可受伤了?”
“无碍,你抓紧我,铃儿。”
黑暗中,窸窣的问话声夹杂在一片嘈杂的脚步声中,短促而迅速。
他们顺着山林一路逃了过去,此时月隐云积,山林中一片漆黑昏暗,雾霭沉沉,更加阻隔了视线。还好林寻儿时一直住在九秦山上,因此对山路颇为熟悉,这才一路畅通无阻,顺利将后者甩下了的。
……
与此同时,在靠近长青山的那片树林外,唐谷溪正与林门中两弟子周旋。
“说!你是何人为何要跟着我们?”那两个不知名的师兄此刻正威严怒视于她,两把剑尖闪现在唐谷溪面前,咫尺之距,冒着寒光。
“我……我是你们的师妹!”
“师妹?”其中一人面露疑色,“为何从未见过你?”
“我是才来不久的,你们自然不认得了,不过……师娘早就认了我,说等师父过来,才正式拜师学艺的。”
面前两匹骏马上的男子听闻此言,皆露出了将信将疑的神情,不过手中长剑还是未放下。
“师娘名叫叶瑾云,师父叫林肃,他们的儿子叫林——”
“大胆!你竟敢直呼师父姓名!”一直问她话的那男子怒道,两眼冒出火光。
“墨笙。”另一男子小声提醒了他一下,语气缓慢悠长,“此女出现得蹊跷,是不是师妹还说不定呢……”
唐谷溪被这一喝,陡然不敢出声了。心里忖道,这林家弟子果然各个冷面无双,看这二位的身姿和气派,想必定是高手无疑了,师娘能派他二人出来,武功定是远在林寻之上的,难不成武功越高的,人越刻板冷面?
想起先前师娘曾提起的信来,说师父每年回来时,都要从九秦带几个武艺最佳、最得人心的弟子,由此一想,更加不敢与之硬碰硬了,还需多加小心些。
“那你说,你为何要跟着我们?”这回,是那语气悠长的男子问的,他将手中的剑放下来,“既然你说是我们的师妹,那我就暂且信了,可是,我记得师娘方才只派了两人出来啊,难不成……还派了你来跟着我们?”
“不,师娘没有派我跟着你们,是我自己出来的……我不能让你们去找他!”她索性豁出去了,抬首厉声道,“你们不了解情况,不可擅自将林寻带回,他有他的苦衷……铃儿是我们的朋友,她一人在山上很危险,须有林寻陪着。况且,是师娘误会了她,而非——”
“我们没时间听你废话!”叫墨笙的那个男子一口将她打断,收回剑来,“姑娘若是想拦着我们,还是趁早请回吧,不要自讨苦吃了!”
说罢,二人调转马头,就欲离开。
唐谷溪一看急了,忙勒动缰绳,轻夹马腹,冲上前去,“不可!我不能让你们去找他,二位师兄还是放他俩一条生路吧,事实并非你二人——”
“姑娘难道还不明白吗?我二人根本不管事实如何,只知是师娘吩咐我二人的,我二人便去遵从就是了。”
“难道是非黑白你们也不分?”唐谷溪将马横在他们面前,心中想到,这二位对师娘可谓是忠心耿耿、言听计从,颇有林落之风,可若论通情达理,还是远不及她的。
此刻,三人已进入树林中。两位弟子早已对她失去耐心,此刻见她将马横在面前,不禁又握住了身上的剑。
唐谷溪心里一横,咬牙将剑拔出,率先指向了他们,“总之,今夜你们不能过去找他!”
“姑娘还是……”
“哼,别跟她废话!我看今夜谁敢拦着我们!”话毕,那男子豁然出剑,扬臂向唐谷溪刺去。
“慢着!”另一男子大喝欲止,还未出口就见两剑相接了。他脸色一变,从马上振衣而飞,一脚踢开了身旁的男子,两剑顿时分离,趁这空档儿,他长臂一伸,立掌为刀,朝唐谷溪后肩猛劈了过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