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伤腿?
唐谷溪陡然止步,心中不解:昀师姐怎会摔伤腿呢?表哥……岂不是林寻?
林寻今日都没碰她,何来的撞伤?
“也苦了你了,不该让你跟他说的。”叶瑾云的声音带一丝叹息,“你都已经有了婧儿,不练武也已多年,寻儿他性子嚣张,出手也没轻没重,竟为一个丫头不知分寸!怪师娘,没让青峰去帮你……”
“师娘,这还是怪我……”
“不过,这青峰也真是,整日不见个人影儿。茵儿,你这两日可曾见过他?”
“我……我没见过。”
唐谷溪走了进去,清眸略转,淡淡扫过前方三人,最后视线落在了冯昀受伤的腿上。聚神一看,发现她的腿果然受伤了,左膝处有碗大的一片淤青,此时正坐在一把椅上,石茵蹲在一旁为其上药,师娘则坐在正座上。
见她进来,三人稍一分神,止住了话头。
“师娘。”唐谷溪轻轻颔首。
“你先坐下吧。”叶瑾云招了招手。
“昀师姐……这是怎么了?”唐谷溪一边走向座上一边看向冯昀,“是不小心碰伤了吗?”
“还不是寻儿给闹的!”叶瑾云忿忿道,“溪儿,那日的事你也听说了,师娘并不是刻意为难那姑娘,实在是……是怕呀!你说寻儿万一出了什么事……”
“师娘,我明白。”
“你明白就好,可惜他不明白。不仅跑出去找那姑娘,还将你们师姐撞伤,幸亏伤得不重,否则婧儿我看该谁来照顾!”提起婧儿,她的脸色又添了一层愤怒。
唐谷溪静静听着,不敢唐突问话,可心里却忽上忽下,突然之间,像是明白些了什么。她抬眼去看冯昀,发现冯昀正微微垂首,注视着自己腿上的伤痕,面容一派平静,似乎不曾听到她二人谈话似的。
原来,昀师姐是故意放走林寻的……
她不能拦住林寻,因她知道铃儿此去凶多吉少。可她又不能不拦,因此……才做了个“假拦”,意思是——想拦却没拦住,反而被他撞伤了腿。由此,她在师娘面前也能说得过去,更不会让石茵起疑。
脑中如千帆过境,想明白这一切后,唐谷溪恍然大悟,心中暗自惊讶,也暗自敬佩。惊讶于冯昀竟会帮他们,敬佩于她竟能想出此计来,既放走林寻又保全了自己,可谓一举两得……
与此同时,她又不由得惭愧起来,惭愧之前对昀师姐的怒气,惭愧对她的怀疑。想至此,脸颊不禁发起热来,急急收回了目光,还好冯昀并未看她。
“师娘叫溪儿过来,是有何事吗?”唐谷溪压住内心的忐忑,抬头问向叶瑾云。
闻言,叶瑾云收回神来,稍微变换了一下姿态,整容敛衣,对她说道:“前两日/我曾说过,待你从宫中回来,便携你一同去望远山观景,你可还记得?”
“溪儿当然记得。”
“那你看,明日如何?”
唐谷溪眼帘微动,干咽了一下,笑道:“好。”
叶瑾云释然一笑,点点头,回首端起一盏茶,似有若无地呷了一口。
“可是姨母,”地上的石茵突然说话,手里拿着一罐药膏,“那表哥怎么办,姨母就不去管他了吗?当日那道士可是说,这一个月内,不得让表哥与铃儿接触的啊!”
“我心中有底。”叶瑾云神情肃整,眸光淡淡划向她,“你就不必担心了。”
“师娘是想……”冯昀扭头看向她,面有不解。
“从此处去长青山,快马加鞭也要半日,他身无分文,又无快马,半路上定会回来。届时,你师父也要回来了,寻儿他再想走,就没那么容易了。”
“可是,林寻他一向执拗,又心思聪慧,怕是没有银两与快马,也是能走到的啊。”
“姨母,表哥他身无分文,万一……万一……”石茵闻言,顿时担忧起来,慌张之色现于面上。
叶瑾云听她二人的言语,皆有道理,可她并不忙乱,依旧淡定道:“就算寻儿能走到,他也不敢回来,到时你师父已归家,再派人去寻他,定会将他带回。林门弟子中哪一个不比他武功好?他就是再过神通广大,到时也跑不了了。”
说着,面容又紧绷起来,眼中闪过一丝落寞,叹道:“寻儿这回是要与我杠上了……罢了,我认,谁让我这两年未好好关心过他呢。”
“师娘,是林寻太任性了,这不怪您。”
……
后面还说了什么,唐谷溪没有听清,只觉得脑海中一团乱麻,心中有个声音在说:林寻要倒霉了,铃儿也要倒霉了……此事,比她想得要复杂太多,怕是一时半会儿,林寻和铃儿都回不了家了。
那可如何是好?一日两日/她能忍,三日五日/她如何忍?这偌大的宅邸,幽静的漱石园,只有她一人住在那小院中,即便走几步就能看到昀师姐,可漫漫长夜,她该如何捱过去?
她不信鬼神之说,更不怕那长夜的黑暗,怕的是,这院中没有一个可以真心交谈之人。林落不在,林寻不在,铃儿不在,谁都不在……唯有她一人,如此下去,岂不是要憋疯?即便不被憋疯,岂不也是每日都要如履薄冰、惴惴不安?
她真后悔,后悔白天没能跟林寻一块出去,后悔听了他的话留在家中。与他一同出去,纵使风餐露宿,纵使食不果腹,纵使长青山上路途艰辛,可也比她一人留在这空空宅院的好。更何况,明日还要去那望远山……
回到小漱石园后,房间里灯火闪烁,烛光昏影下,她坐在榻上良久。最后,从包裹中拿出了这一路上所带的东西:师父的锦囊、苏宸的玉佩、以及……母亲的木坠。
当初,母亲对她说,木坠在你在,自出生起这木坠便伴你而生,所以千万悉心保管。
当初,武贲军军营起火,林落不顾一切冲进火海,拿出了她的包裹,以致手背被火燎伤……
如今,她一切都明白了,师娘将会证实她的猜测,将会把藏在迷雾下的种种疑惑,一一擦亮在她眼前,给她一个结果。
可她希望不是她,希望是她们都弄错了,希望这些猜测皆是胡思乱想。她既期待又害怕,害怕明日的一切将会使她措手不及。
恐惧与不安中,她和衣而睡,灯火未息,蜷缩在榻上沉入梦乡,手里怀抱的,是这凌乱不堪的包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