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六日,距离赵潇潇的成亲之日还有两天,在这个阖府张灯结彩、忙上忙下的日子里,苏宸一行人进了侯府。
这是林落林寻和唐谷溪第一次来侯府,也是齐煜这六七年以来头一次过来。纵使多年不入,可再次踏入赵侯府内,却感到似乎没什么变化。
紫阳长公主正在小花园内赏菊,白菊是她最爱的花种,可因白色本身的不吉利,因此即便是爱菊之人,在家中也很少种大量白菊的。然而侯府内的这片小花园,平日多是紫阳长公主自己打理,因此便随了她的性子,想种什么便种什么。
大量的白菊朵朵绽放,雪白剔透,圣洁无比。紫阳长公主一向皮肤莹白润洁,可如今站到这团团花丛中,与这白菊一相对比,似乎竟也黯淡了几分,只显得肤色白里透红,更加红润了些。
家丁引着苏宸等人径直来到了花园处,本想着上前去通告,可是却被苏宸制止了。五人停在小花园的侧口处,远远地朝里面那个贵妇望过去。
只见紫阳长公主一身暗紫色锦衣,上有深褐色的丝线绣出的淡雅牡丹,贵气但不奢气,雍容而又典雅,此刻正背对着他们,弯下身子去嗅一朵开得最大的白菊,似乎远远的就让他们闻到了花香。
她的脸上恬淡宁静,不卑不亢,眉目祥和,粉面朱唇,圆润的手指轻轻一松,那支白菊便晃动了一下,弹离了她的手指。接着转身向另一侧走去,脚步也是十分得优雅闲淡。
唐谷溪不觉有些发呆,望着白菊丛中那个妇人,由衷赞叹道:“自古以来只听过少女流连花间,会招蜂引蝶,自成一幅美景。未承想,今日见了紫阳长公主,才发觉女子无论年龄,皆可以成就一幅美画。”
林寻无比赞同地点了点头,目光也迟迟离不开花园中的妇人,“紫阳长公主通身气度不凡,雍容典雅,可是眉宇之间却含威藏严,不乏有凌然气质,倒是有一股男儿气概在其中啊。”
苏宸听罢,笑了笑,道:“还真叫你说对了。父王说,姑母年轻时,曾请求先王允许她出征作战,姑母换上那一身戎装兴高采烈,可最后还是被先王勒令制止了,为此她闷闷不悦了一个月。”
“哈哈,真有此事?”
“这一点我可以作证。”齐煜接道,“之前父亲也曾提到过,紫阳长公主年轻时的确英姿不凡。”
林落一边望着那个花丛中的贵妇,一边听着他们说话,暗自想到,其实就算如今看来,紫阳长公主身上的英姿也未有所减少。
大概是听到了身后有人说话,紫阳长公主转过身,朝他们几人望过来。苏宸见状,忙引着他们走上前去了。
几人到了紫阳跟前先行礼,起身之后,苏宸便一一为其做了介绍。紫阳长公主一边听着苏宸的话,一边笑意盈盈看着他们,笑面含春却不露齿。
听完之后,她点了点头,目光缓缓划过林落三人,最后在唐谷溪脸上停留了片刻,神色未动,继而收回了目光,看向苏宸。
“这几个孩子,我一看就喜欢。宸儿,看来姑母没看错你,知道你交结的好友,定不会是俗人。”
“姑母过奖了。”苏宸微微颔首,笑道,“宸儿本就是俗人一个,只是我的这些友人们,却是一个比一个不简单。”
“你听听。”紫阳长公主轻笑一声,嗔怪道,“宫中人皆道你不会说话,可你在姑母这儿,却是一点看不出嘴笨来。齐煜,你跟他从小一起长大,你说是不是?”
齐煜悠悠地点了点头,眼角斜飞,扬眉瞥了苏宸一眼,“长公主说得极是,苏宸他仗着您心好护他,便在您这儿一向没规矩,若是大王看见他平日的样子了,恐怕就认不出自己的骨肉来了。”
此话一出,众人皆开怀笑了起来。
“庸儿今日跟着他父亲出去了,也没个兄弟给你们作伴,不过好在今日贵客二女一男,倒是姑娘占了多数。”她微微笑着,向前伸了伸袖子,“咱们这便回去吧,三位一路过来,想必也口干舌燥了。屋内已泡好了覆雪茶,只等着各位品尝了。”
覆雪茶是凉禹上等名茶,传说是凉禹东境沿海地区,生长着一种雪草,那草在冬天才会长出,却往往在刚突破厚土之时,被新下的初雪所覆盖。这茶,便是采的那些初雪之下的嫩草。
然而,采茶工程也异常艰辛,因为需满足两个条件:必须是刚长出的雪草,必须是一年之中的第一场雪。二者皆满足之后,那样泡出来的茶,才会有绝佳的味道,才会让人回味无穷、口齿留香。
既然紫阳长公主说出此话,他几人自是乐得品茶,便转过身让开路,欲要长公主先出去。
紫阳温柔笑了一下,对她三人分外满意,却在动步之前,一手伸向前拉住了唐谷溪的手臂,沉默不言望着她。
唐谷溪怔了一下,抬眼看向紫阳长公主,二人的目光相交叠,催生出无尽的温柔,她莫名有些发愣,讪讪笑道:“不知长公主……有何吩咐?”
看着她略带羞涩的样子,紫阳眼角的笑意加深了些,却并不说话。右手缓缓抬起,向她的脸颊伸去,众人这才发现,长公主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朵清雅的菊花。
唐谷溪僵立着没动,任由长公主将白菊伸到她脸旁,然后停住不动。她左右看着这两朵“花”,似乎在端倪着什么,目光从唐谷溪脸上移到菊花上,又从菊花上移到她脸上。
众人也都愣住了,不知紫阳长公主此举为何意。苏宸怔怔看着,想说什么却又打住了。
紫阳将菊花拿下,继而拿出她的手来,将花放到了她的手心里,又将其手指弯住,牢牢握着那一朵花。
“你们不必发笑,也不必诧异。”她收回手来,交握于胸前,“这花,是曾经我的一位故交所爱,今日我见到唐姑娘,甚觉姑娘与这花极配,便忍不住想摘下一朵赠与姑娘。在我这里,花无贵贱之分,也无吉凶之说,姑娘大可不必在意这些俗念。只是花易凋零,这花既然从枝头摘下,免不了早早枯萎。姑娘若不喜欢,那就扔了便是,我定不会计较于此。”
唐谷溪呆呆地听着,目光落在手中的那朵白菊之上,纵然离得有些距离,可那清香淡雅的花香,却直直地扑进了鼻间。细细的花瓣妩媚柔弱,婀娜多姿,又因是通身的白色,因此显得晶莹剔透,空灵俏丽。
她笑了笑,抬起头来,“长公主这是哪里的话,这花纵然不是长公主赠予我,我也当好好怜爱才是。能得长公主如此垂爱,谷溪喜不自胜。”
紫阳淡淡一笑,“那便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