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下香囊,双手停留在那处,迟迟不肯离去。
苏宸静默不语,只是在一旁深深注视着她,等待她亲手埋葬。
过了片刻,唐谷溪深吸一口气,十指轻轻拢上土坑的四周,缓缓将那些碎土划了进去。泥土一点一点坠落于香囊之上,一点一点将其覆盖、掩埋,直至完全看不见痕迹,唐谷溪才将手收了回来。
苏宸划开火柴,拿起地上的贡香,点燃了三柱。熄灭柴火之后,他轻轻吹了吹冒着星星火光的贡香,待它白烟平稳升起后,他才将三炷香摆平握住,递到了唐谷溪手中。
唐谷溪接过香来,眸光划上飞起的烟雾,定定看了一眼,然后插在了泥土之上。目光如水,无波无纹地盯着它看。
“我要烧纸。”她微微张了张口。
苏宸依旧不发一言,拿起一沓火纸来,再次将火柴拿出,点燃之后便放在了香火之前的地上,把剩下的火纸悉数交给了唐谷溪。
唐谷溪拿着那些火纸,一点一点放至跳跃的火苗上面,黄色的烧纸轻盈无形,刚一触及火苗便迅速化为灰烬。燃尽的纸屑更加轻盈飘渺,顷刻间便随着微风刮到半空中去了,纷纷扬扬地飘远,散落在不知名的其他地方。
火苗跳跃抖动,瞬息万变,时而明亮,时而黯淡。火光映照在二人的脸庞上,使他们的面目在皎洁的月色下,看起来虚幻无比,也通灵无比。
终于,火光一点点微弱下去,最后随着手中的最后一沓火纸,黯淡下去。如同黑夜的眸子,将那炙热的目光收了回去,闭上了双目。
而土堆上的香火,还在慢慢燃烧着,香气不散。
唐谷溪吸了吸鼻子,抬起头,却在看到远处蓝幕天际上的圆月时,刹那间停在了那里,痴痴地望着,一言不发。
苏宸随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只见那轮圆月又大又亮,仿若白玉制成的巨大祭坛,坛顶发散着柔和的光芒,清凉如水,明亮如灯。此刻距离这片断崖非常之近,几乎触手可摸,仿若身处梦境一般,极度得不真实。
“这……”唐谷溪惊讶地望着,目光移不开。
“想过去看看吗?”苏宸凝视着她的侧脸,笑道,“或许再往前走走,会离它更近些。”
唐谷溪依旧盯着那偌大的圆月,嘴角勾起了一弯弧度,怔怔地点了点头。
苏宸起身,弯腰俯近她,如同上次在离山那样,想要将她抱起来。可是唐谷溪却突然一怔,转过头来,迟疑道:“你……你扶我起来吧。”
苏宸睨着她,点了点头,搀住她的胳膊将她扶了起来。
二人缓缓走至断崖顶端,在距离断崖几尺之外,苏宸及时止住了步子,“再往前方走就危险了,那里土壤疏松,下面高达百尺,还是就此止步吧。”
唐谷溪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回过头来向天上望去,皎皎月光之下,他二人的脸庞被映得明亮白皙,宛若明珠在空。山崖下面的清泉涓涓流淌,叮咚声不断,如同银铃般悦耳清脆。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唐谷溪淡淡道,倏忽间笑了一下,扭头看向苏宸,“这地方真好,可是……我以前怎么就未发现这处位置呢?”
“如果细说的话,这片山崖属于离山。”苏宸轻声道,指着旁侧一片山脉,“你看,那处不就是你那日摔下马的地方吗?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唐谷溪收回目光来,略带不屑地道:“怎么会忘?我保证,这辈子打死也不去那地方了,离山和我八字相冲。”
“离山和你八字相冲?”苏宸忽而笑道,“我看,是八字相投吧?”他笑了两声,忽然松开了唐谷溪,往后扭头一瞥,在地上躺了下来。
“啊,真美啊。”苏宸两臂放在脑后,枕着自己的手掌,“如果天下再无战争、再无争夺、再无杀害就好了,我一定换身布衣,找个孤山野林,一个人逍遥到老,再不回宫去……”他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平静如水,再无半丝波澜。
唐谷溪低头睨着他,缓缓坐在了他旁边的地上,思索再三,还是开了口:“王宫就真的让你如此厌恶吗?”
她等待着苏宸开口,可是片刻过去,身后还是一片安静。唐谷溪皱了皱眉,转过头去,只见苏宸还保持着方才的表情,面色平静地望着天上,勾不起一丝涟漪。
“嗯。”良久,传来了他的一句沉吟。
唐谷溪心中一沉,仿佛有何东西堵在了胸口,她眸光颤了颤,再次移到苏宸脸上,“你的母后,是何时故去的?”
“二十年前。”
二十年……唐谷溪微微一惊。
“我从小是被萧王妃带大的,我的母后,在我记忆中没有任何印象。”苏宸淡淡道,声音不急不缓,“萧王妃待我如同生母,可是……哎,算了,想必宫中的事,齐煜都已对你们说过了。”
唐谷溪点了点头,未说话。
苏宸轻轻一笑,坐了起来,看向她:“你知道,我母后是如何死去的吗?”
“难道不是……病死的?”唐谷溪有些诧异。
苏宸摇了摇头,“不是。当年后宫之中,赵王妃一直得宠,我母后死得蹊跷,根本不是什么病症所致,此事……萧王妃是一清二楚的,可是她却从未敢告诉过父王。”
唐谷溪听来,心中震惊不已,谁又能料想到后宫之事如此繁杂?似乎每个死去的女子身上,都有一段不可明说的经历,它埋藏于深黑之中,埋藏于腐烂之中,若是无人将其托出,那么将永远无法为人所知。
“不过,父王知道了又能如何呢?”苏宸忽然苦笑了一下,“父王心中,从来未有过后宫之中任意一人,他的心早已死去了,连同那个令他魂牵梦绕的人,一同死去了,再也回不来……”
“你这话是何意思?”唐谷溪越听越疑惑,“难道大王心中所爱,不是赵王妃,而是另有其人?”
苏宸看着她,点了点头,“当然不是赵王妃,赵王妃得宠源于赵侯在前朝的势力。而父王钟爱之人,是另一个女子,那个女子的肖像一直挂于他寝宫的墙上,从不让人靠近,我也就只见过一回。的确是倾国倾城之貌,美艳无比,楚楚动人。”
“那这个女子呢?如今身在何处?”
“这个女子,早就嫁给了他人,她似乎未对父王动过情。不过,也早在十几年前就死了……细细算来的话,应该是和我母后死的同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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