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无风,可那男子的衣袍就那么呼呼响着。
头发无风自动......
现在已是傍晚,没有星星、只有那一颗月亮。
火红的银杉树叶,被飘落在边缘。在月光下更加深邃。于是四周变的有光了,那是火红的光。
火光中,升起了一点黑芒。
那道光芒很小,却让人一眼就注视了过去。
那是一把剑,一把消失又出现的剑。
剑在颤鸣,人也在颤着。
那是共鸣的声音,他们都在喜悦着。
一把剑,一个人,都在默默的注视对方?
“你可知这把剑。”
男子的声音响起,有些沧桑,还有些疲惫。
他有些疲倦,有些累,已经累了多久?差不多已有七年了。
江月的目光从剑上缓缓移到男子的身上。这是他今日第二次听到这个问题。
从师父口中,又从这男子的口中。
江月沉思了片刻,认真道:“我不知道,但是、我想是认识的。”
“你可知这是谁的剑?”男子再次开口,声音更加的疲倦了。
他知道这是谁的剑,只知那是那人的,但他不知那人叫什么名字。
他想起那个悲伤的故事,那是自己残缺的往事和记忆。
江月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就像那颗刚刚破开黑幕的星星。
它在闪,他亦在闪。
天上的星星,与地上的星星。
“那是我兄长的剑。”
一道笑声突然响起。
笑声很亮,也很开心。七年来第一次这么高兴。因为少年的话而高兴。
“是的,这是你兄长的剑。”
“但,现在这是你的。”
江月一愣,摇头道:“弟子不明白。”
郝进深深地看了少年一眼,道:“因为这是你兄长遗留下来的,你是他的弟弟,这把剑理所当然的是你的。”
他抬头来,望向天空深处,似乎看到了隐藏在黑暗中的星海。又看向了那颗明月。亦如当年的那个少女,如明月般光辉。
他想,若是那人黄泉有知,也会答应如此做的。
顺着男子的目光看着月亮的江月,沉默不语。是的,他觉得目前还不能驾驭此剑。更不能带着这把剑游历世间。
他虽然不知这把剑的名字,但在那日比试中,从别人口中传说,这一定是一把非同凡响的剑。
江月从师父的口中得知过,剑的品阶。
凡品,玄品,地品,还有地品之上的天品。
而这把剑,在他看来是天品剑。
一把天品剑,一旦入世,必定搅起血雨。而他没有把握护住此剑,这把剑是强者才能佩戴的剑,而他现在不是强者。
“弟子,恕难从命。”
“为什么?”郝进的话语很平静,但还是有些不明。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笑的更大声了,因为知道了江月为何如此。
“但这把剑依旧是你的,本座知道你心中所想。画影,只为四年后、等你归来。”
郝进深深的看了少年一眼,又道:“原本,我对你不喜,但今日改变了我的看法。”
他对江月并不是不喜,而是愧疚,心有愧疚,自然不喜见面。
“原本,我见到您,心中总会升起一股不悦,我不知为何如此,但这应该也是不喜。今日、我也改变了对您的看法。”
郝进一愣,想不到少年嘴里会蹦出这样一句话,心中升起一股郁闷。
不过他看了少年的笑容,恐怖的面容笑的很是喜悦,如沐浴春风。
郝进也笑了,笑的更是喜悦。
一老一少,终于在这一日,敞开了心扉。
郝进心中那一块巨石,在这一瞬间,变小了。
片刻,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少年的身上有些不同。
那种不同,是来自于体内。
郝进的手指搭到了少年的脉门上,许久、眉头微微皱起,有些震惊。
少年的真气数量太过强大,也太过纯净。
数量就像一个融光境界的修士,纯粹的就像上虚道人。
而少年分明是开尘修士。
一个开尘境界的修士,为何会有如此强大的数量,如此纯粹的真气?
郝进有些不明白,当他把把感知渗入少年的体内时,身躯豁然大震。
他看到了气海中,有两根通天的柱子,耸立在那方世界当中。
他看到了一根柱子,贯通了三个气海,也看到了另外一根柱子,连接与上丹田与中丹田之中。
他震惊的是一个人的体内为何会有两根灵茎。更震惊的是那一根稍短的柱子。
郝进知道,那是性修的灵根。
这是千古万年来,从未有过的事情。
这说明了什么?
郝进喃喃自语:“纯阳当兴,兴在此子。”
他说的声音,很小声,却是在颤抖着。那是颤音…..
就因为这样的一个才开尘境界的少年,却让一个站在世间巅峰的太虚真人,轰然大震,发着颤音。他的眼中,浮现出了种种复杂神色。
震惊、怀疑、兴奋,还夹杂着些许的赞意……
这只是一个还差几天,才满十五岁的少年。
这个少年是当年李傅遗留下的孩子。
是李傅托付的弟弟。
当年纯阳宫失去了李傅这个天纵之材,却出现了一个千古奇才。
将来他,是否可以跟那人比肩?
那个开创新体系的万古奇人。
郝进看着少年的眼睛,眼眸黑白分明,如那天山上最澄澈的雪水。而他的体内蕴藏着一股很强大的力量。
那是奇迹的力量。
江月不明白眼前这位为何会如此看他,就像一个人看到一块宝玉。
许久,郝进开口道:“江月,你要记住、你是这世间上独一无二的。但你太过成熟,这对你的心境十分不好。”
这句话江月听过的太多,他不明白,为何成熟也是不好。他不是成熟,而是心思太过细腻,太过为人着想。
他的身下忽然一动,一个东西不见了,那是一个花色的袋子。
“这一物,是为补天丹,将来可为你抵挡天劫,从而渡劫。补天一用,是为外用,而不是因这丹字而内用。你切要记住!”
花袋一摊开来,掉落所装之物。那是一个黑色四方之物。还有一本书。
江月将郝进所说的话记在心中。
郝进看到那一本写着《玄元剑诀》的书。心中好奇,翻开来一看,却是哑然失笑。
“这哪里是秘籍,不过江湖野士骗人的把戏罢了。”
江月一怔,这书是二师姐赠予的秘籍,怎变成骗人的把戏了。心中思量,眼前之人乃是一峰掌座,又想到那奇怪的招法,渐渐肯定了他的说法。
只不过这书有着与小红的记忆,他舍不得丢弃。
他还记得,是小红带给了自己的新生。若不是它,至今还是一个不能修行的废人。
银杉树随风而摇,一道气息赫然生聚,江月看到面前男子的手发着青色的亮光。
许久,郝进开口继续道:“本座将这储物袋,改成了一番,你且看看。”
江月接住花袋一看,却发现里面大了不止十倍,已有十平米的面积,微微一喜。
“谢谢师伯!”
郝进又道:“你这次出外,原本你有老夫以前送给他的玉佩,可挡玉虚境全力一击,就算刚晋太虚的也未必不可抵挡,便只给你一件地阶法器,算是紫霞比试的奖励。”
“这两件,你且接着,这张符纸可瞬间破开虚空,离那千里之外。但切记,不到生死关头,莫要使用,一符只可用三次。”
江月看到一把紫色的长剑和一张散发着黄光的符纸,缓缓飘来。
他接过两件物品,低头细看。
这把剑虽不像那把墨剑一般暗流光彩,但也可看出它的不凡。
剑鞘一出,剑身晶莹,如玉如膏。
江月正要抬头道谢,却发现面前空无一人。只听到一声剑鸣,似乎在向他道别。
他将符纸收起,把剑配在腰间,然后离去。
他要去主峰,到一个地方,见一个人。
一个他要道谢的人。
……
……
今夜,不知为何,天上星星很少,只有稀疏的几颗。
不过这并不妨碍某人的兴致。
一个青袍青年坐在石桌旁,吃着一只烤鸡,喝着一壶酒。
“怎么办啊,怎么办,再怎么吃也吃不胖。再怎么吃也是帅啊。”青年边哼着歌,边啃着鸡腿。
忽然,他的眉头一愁,不悦道:“三师弟,烤鸡就这一只,莫要来抢。”
青年的肩膀被拍了一拍,他察觉到不对,蓦然回首、却见到一张面目全非的脸。
他没有惊呼,因为知道这人是谁。
“你怎么来了,来吃鸡!”青年一喜。
“卓师兄,我是来跟你道别的。顺便道谢。”
卓不凡一愣,皱眉道:“去哪?”
“下山。”
卓不凡一怔,随后喜道:“恭喜啊,恭喜啊!山下有许多好玩的,真羡慕你。”
他突然一转,转开了话语,问出了心中所想之事。
“为何不戴面具?”
“因为你是我的朋友,朋友之间,自然要坦诚相待。”
“……”卓不凡沉默。
今夜,他们二人,喝了很多酒,少年也第一此喝了酒。
酒很辣,但也很甜。甜在两人心中。
……
……
晨光刚降,照着路边的青草,露水在阳光中反射出淡淡光泽。
此时,一个狐面少年走在山道上,眼神中带着不舍。
一个人,还有腰间那把剑。
在微风中,晨光下慢慢走着。
少年在一道河边停了下来,看着河中倒映的那个还未降落的圆月。叹息了一声,望了眼后方。又向前走去。
一朵淡雅的粉色花朵,轻轻飘舞。
花似故人水似初
月光依是银如瀑
墨黑发丝凌风舞
一人浪迹这江湖。
(第一卷风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