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钢琴演奏上,倪俊和我走的是两条路子。”孙云笑着解释道:“在钢琴界始终就有三大流派的说法。我是师从维也纳派系,倪俊则是F国这一派。”
“还有一个派系是R系。”
“在F国国立音乐学院的时候,我和倪俊虽然是同班同学,但是因为各自的音乐理念不同,可是没少吵架。不过这交情倒是越吵越好,呵呵,现在想想也是很有意思。”
“是这样啊……”叶梓微微点头:“那爵士说不要学倪老师这样,这……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蔡清德并不说话,仍然笑眯眯的看着这师徒俩。孙云略一思忖,又看了看蔡清德,见他微微点头,这才侧转身来,面对着叶梓。
“这是每个人的音乐理念不同。既然今天说到这儿了,那我就跟你简单讲一讲。”
叶梓同样侧身过来,面对孙云。
“钢琴不是你的主项,所以一直以来我也没有跟你说这些,毕竟,以后你的发展方向还是在古典吉他上面。贪多嚼不烂。过多将精力分散在不同领域,对你没什么好处。这一点,你要切记切记。”
“是,老师。”叶梓恭敬受教。
“嗯,其实你很有想法,也懂得安排时间和精力,我这话也只是给你提个醒。”孙云微微一笑:“那好,我们就先来说说这三大流派中的维也纳派。”
“维也纳?”叶梓前世曾经听说过这个钢琴派系,不过并不是十分清楚:“老师,是不是由贝多芬开创的那个钢琴流派?”
“咦?”蔡清德轻咦一声:“小家伙,你还知道这个?不错,不错。”
孙云笑道:“没错,这个钢琴流派正是由乐圣开创的,我们先来了解一下它的派系传承。”
“维也纳派系的传承,首先就是由贝多芬到他的学生车尔尼。《车尔尼钢琴练习曲》你总是知道的吧?就是那个车尔尼。”
“车尔尼之后,便是被誉为音乐教育史上最著名、最成功的钢琴教育家,Poland的莱谢蒂茨基。从1841年开始,莱谢蒂茨基跟随车尔尼足足学习了七年,直到1848离开,当时,他年仅十八岁。而从十四岁开始,莱谢蒂茨基就当起了教师,教授别人钢琴演奏。”
“莱谢蒂茨基一生教了众多弟子,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那些伟大的钢琴家,很多都是他的学生。他的这些弟子各个都具有鲜明的个人风格,每一位都堪称钢琴大师。这也是莱谢蒂茨基最伟大的地方,他是真正做到了因材施教。”
“我这一支,是师从于莱谢蒂茨基的早期弟子施纳贝尔。五岁的时候,爵士为我在钢琴上启蒙,后来在国立音乐学院,我认识了施纳贝尔的弟子费莱舍先生,并且成为他的亲传弟子。”
“这一流派还有一些其它的传承,说起来太麻烦,我们就不去一一说它了。”
说到这里,孙云暂停了下来,喝了口水饮饮嗓子。
叶梓则在心里,勾勒出一幅从贝多芬开始,由几十位伟大钢琴家构成的传承脉络。当中的一支分外清晰,那便是孙云刚才所介绍的。其它的则隐在其中,看不清楚。不过,其庞大的枝节,完全可以想象出来。
乐圣贝多芬在西洋乐坛的影响力之大,由此可见一斑。
歇了一歇,孙云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R系的钢琴家,基本上都是源出于两位鲁宾斯坦。鲁宾斯坦兄弟倡议,并且创办了R国第一所音乐学院,也就是后来的圣彼得堡音乐学院。安东?鲁宾斯坦是这所音乐学院的首任院长,柴可夫斯基就是这所音乐学院第一届的毕业生。”
“R系的源头就是这所音乐学院,它的学生中包括了很多十九世纪末期的著名钢琴家,比如阿连斯基、西洛蒂等人。”
“西洛蒂这位钢琴家既是拉赫玛尼诺夫的堂兄,又是他的老师。他的另一位弟子也是赫赫有名,那便是斯科里亚宾。”
“现代R系钢琴家,基本上都是从这两位传承下来的。”
在孙云的描述下,R系钢琴家的传承也是清晰可辨。
“至于F国派系??????”说到这里,孙云摇了摇头:“说实话,这个派系很有一点混乱的感觉。从我个人来讲,我不太愿意将它归结为一个真正的钢琴派系。”
“不算一个真正的派系?”叶梓出言问了一句。这样的评价出自一向善意待人的孙云之口,很难让叶梓理解。
蔡清德也是轻轻摇头:“没错。说它是一个传承清晰的钢琴派系,真的很难讲通。小叶子,你听孙云跟你说说,你就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讲了。”
“好的,爵士。”
孙云用手指在茶几上轻轻敲击了几下,再次摇了摇头,这才继续说道。
“提起F国流派,那就要说到音乐史上两位著名的人物,肖邦和李斯特。F国派系就是肇始于他们两个。”
“小叶子,是不是有点奇怪啊?这两位天才横溢的钢琴家、作曲家流传下来的钢琴流派,居然会被我如此贬低。”孙云问道。
叶梓正为这个感到疑惑呢。
音乐史记载,肖邦也好李斯特也好,在作曲和演奏方面都可称为大师,尤其李斯特更是有“钢琴之王”的称号。这样的人物开创的钢琴流派,居然在孙云的眼里评价如此之低?
为什么?
难道,倪俊传授的这些,真的都是错误的吗?
叶梓微微紧张起来。
无论是孙云还是倪俊,都是叶梓尊敬的老师和长辈,他绝不希望看见两位老师之间出现不可弥合的分歧。
仿佛是知道叶梓在想些什么,孙云一开口就是叶梓关心的问题。
“小叶子,派系这种事情你不用把它看得多么严重。就像我跟倪俊争了几十年,谁也别想说服谁,谁也别想占据上风。”
“但是不管我们的音乐理念是怎样的,这么多年下来,我们依然是最好的朋友。所以,你大可不必为我们担心。”
“至于说到你,倪俊教你的都是演奏技巧上的东西,跟钢琴流派的关系不是很大。在教你之前我们是商量过的,派系这些事情我们都不插手,由你自己选择。”
“反正,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孙云耸了耸肩,笑道:“以后,你头疼的会是古典吉他上的流派选择,而不是钢琴演奏。”
孙云这话一说,现场的气氛立刻轻松了下来。孙云说的一点都没错,叶梓学习的是古典吉他的演奏而不是钢琴,钢琴派系之间的争斗,跟他的关系真的不大。
喝了口水,孙云继续。
“一个演奏流派,它的源头当然是很重要的,但是我认为更重要的是它的传承。”
“F国派的源头是肖邦和李斯特,这两位当然没有任何问题。问题是他们当时所处的环境,也就是十九世纪中叶的F国首都Paris,并不看重钢琴演奏。当时Paris的音乐风尚是歌剧和芭蕾,这样的情况要到1870年以后才逐渐改善。”
“那么在当时,钢琴是在什么样的场合才会进行演奏呢?一个是沙龙,贵族举办的沙龙,肖邦和李斯特都经常在沙龙里演奏。另一个就是舞会。但是小叶子你要知道,在沙龙和舞会这样的场合,钢琴只是一种贵族们附庸风雅的点缀而已,不是主体。”
“这样的情况就确定了,F国派系的传承在一开始就有很大的问题。”
孙云是一边摇头一边继续说着,脸上的不以为然清晰可见。
“后来李斯特离开F国去了魏玛,在那里他教了很多很多的学生,但是教得很不用心。有些只上了几节课的一些所谓学生,就能在演奏会上堂而皇之的打出李斯特的招牌,这样造成的影响很坏。小叶子,你可以想象一下在那个时期,李斯特这位‘钢琴之王’教出的学生都是个什么样子。”
“而肖邦呢?肖邦的学生大多数都是权贵之后,比如某某伯爵的女儿等等。这样的学生,是不太可能将所有的精力投入到钢琴演奏当中的。所以肖邦的弟子和再传弟子中只有寥寥几人是真正不错的,像米库里、柯尔托这些人。”
“所以小叶子你看,F国派系的传承就是这样,除了柯尔托之外几乎再没有其它钢琴演奏大师级的人物。而它最初的源头就是出自沙龙这样的场合,想让我们真正承认这一个流派,你说怎么可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