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邵德村出来的藝如尘只得换上之前的装扮,将兜帽压好,打算在去找那两个江湖人时顺便和宵汇合一下,不知为什么心里总是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种预感一直挥之不去,直到路过一处树林时,里面传来的惊呼声和浓烈的血腥味印证了他的不安,来不及深思系统的用意,身形迅速掠过棵棵树木,眼前景象让藝如尘的脸色陡然凝重。
来不及阻止宵手中的夜刀没入那人心口,藝如尘立刻挥掌打出一道灵力提前护住心脉,加上道无余暗中催动真元让刀尖偏了那么几毫米的距离,倒没让那人即刻死去,不过情况也好不到哪去。
血红飞雨,为修罗驾临之像,夜刀穿月,是来自黄泉之宵。
异贤剑殊抱住挚友倒下的身躯,惊慌呼唤:“刀赏!”圣耀刀赏虚弱开口:“我败了……我……”阴骨灵力催动,死气蔓延,人瞬间没了呼吸。
异贤剑殊看着宵气愤怒喝:“你…你竟然杀了刀赏!”宵不解:“杀?”异贤剑殊自顾自控诉道:“只为一口天泣,你竟然杀人夺刀,草菅人命。”宵一脸认真的想要解释:“他说,这是生死输赢之战……”
“胡说!分明是你心狠手辣,不留生机,杀人夺刀!”
宵越发不解:“生就带走刀,死便交出刀这是他方才讲的意思。”异贤剑殊却不肯再听下去:“休想狡辩,此仇今生必报,武林公法庭一定制裁你这个杀人凶手。”
“仇恨,杀人凶手……”宵不自觉念着这两个词语,虽然不理解,但自觉不是什么好的词汇。
异贤剑殊冷哼一声:“哼!身为至友,必为知己报仇。如果你敢作敢当,就留下你的姓名住处。”
“好人帮”三个字在口中转了一圈,最后还是改成了原本的住处:“奈落之夜?宵,凝晶雪峰。”异贤剑殊却被宵无所畏惧的模样给激怒了:“你!哼,既然你有胆量,那就等公法庭制裁你!”
说完,便抱着没了呼吸的圣耀刀赏离开了,宵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神刀天泣,如同稚子的眼神透露出一片无措的茫然:“我不懂,我不懂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不是生死的赌局吗?仇又是什么意思?我不能明白……”
“仇,便是私心下的产物,你没有做错,但在私心的认知中,你大错特错。”原本想杀人灭口的藝如尘终究是没有出手,他要弄清楚系统到底想要做什么,不过现在还是先将这孩子安抚好了再说。
“私心……心……”宵抬手按住平缓无波的心口,神情茫然:“义父,什么是私心?为什么我没有做错,却又是大错特错?”
藝如尘看着宵茫然不解的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何会隐隐想起当初被人背叛的自己,不过终究是不一样的。
“私心这种东西,每个人都有,再碰到对自己不利的事情时,会想尽一切办法取得对自己最好的结果,比如方才那人将一场生死局看成是杀人夺宝,只不过是不愿接受自己好友竟这么轻易就败在了你的手中,想给自己一点心理安慰罢了。”
宵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藝如尘看了下任务完成的提示,淡淡开口:“不过你要是打算独自回到凝晶雪峰的话就别想了,既然你唤吾一声「义父」,此事自有吾来摆平,先回好人帮再说吧。”
“可是义父……”
“还记得吾之前的叮嘱吗?”藝如尘伸手帮人理了理有些凌乱的黑发,顺势摸了摸发顶:“「就算你真的杀了也无妨,一切有吾处理」若是记得,便随吾回去好好休息,走吧。”
宵点了点头,将神刀天泣递了过去,刚想将木盒也递过去,藝如尘却已经转身先走了,于是只能暂时抱在怀里,看着木盒上的纹路喃喃自语道:“我还是做错了吗?”
道无余自然看出此事的责任不在任何人的身上,只是江湖纷争从来都是无法说清的,每个人都存了些私心在里面,除了一心一意想要为自己亲人帮忙的宵。
“铮——”无法通过言语进行安慰,木盒中的道琴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响,宵虽然听得一知半解,但也大概猜出了其中的意味,认真的道了声谢。
走在前方的藝如尘抬手压了下兜帽,彼岸坠饰在脸颊旁轻晃,神情渐渐凝重:为何不直接告诉吾,寻找神刀天泣的任务是必须让宵完成的?
「剧情需要。」
意料之中的答复,藝如尘也没脾气了,又问道:关于宵剩下的剧情,要怎样才能获得?
「提前得知剧情需要扣除玩家凝魂存在的剩余天数,不过系统建议……」
少啰嗦!赶紧换!
「……扣除相应天数,剧情正在发放。」
系统弄完就没有反应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藝如尘总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
看完剧情后已经不知不觉回到了好人帮里,绿衣剑客正拿着一本佛经认真观看着,发现气氛有点低沉后没有多加过问,而是打算回屋为在外奔波的两人做些饭菜。
“菖蒲,姥无艳姑娘现在在哪里?”藝如尘叫住绿衣剑客,询问了一句,绿衣剑客答道:“在东边的一间屋子里,需要吾去叫一下吗?”
“不用,吾自己去就好,饭菜不用做太多,一会儿吾想先睡一觉再吃。”
“好的。”绿衣剑客轻轻点头,等藝如尘离开后,宵将木盒小心放在屋里,然后去厨房帮忙,顺便将事情的发生经过和绿衣剑客都说了一遍。
见到姥无艳时对方正在屋外摆弄着一些黑漆漆的虫子,看样子应该就是蛊虫,未等人福身行礼,藝如尘便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之前导致姑娘面容被毁的那种毒,姑娘可有办法弄出差不多一样的来?”
姥无艳闻言愣了一下,抬眼看了看不知是何情绪的红衣人,迟疑的点了点头:“这个倒是可以弄出来,只是不知阁下为何忽然就……”
“宵为了拿回羽人非獍的佩刀神刀天泣,失手伤了与公法庭有关系的人。”
姥无艳吃了一惊,关于公法庭的事情她也听到了一些传言,若真是这样的话,恐怕宵已经惹上了不小的麻烦:“原来是这样,可是那毒是毁人面容的,如何能帮到阁下?”
“有件事吾需提醒姑娘一下,恨不逢已再次获得你那义母的信任,宵曾经帮过姑娘你摆脱那人的凌辱,所以……吾相信姑娘你能够明白。”
“吾明白。”姥无艳点了点头,却是对“恨不逢”这三个字没有什么感觉了,只是觉得有几分熟悉,随后说道:“吾这里有一些药材,等毒制好后,吾会亲自交到阁下的手中。”
“那就有劳姑娘了。”
“阁下客气。”
从姥无艳那里告辞离开,藝如尘按了按胀痛的额头,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和衣躺在床上,突如其来的疲倦感让他很快就熟睡了过去。
飘在一旁的道无余伸手帮人掖了下被子,虽然不知道藝如尘打算做什么,但是看样子,怕是要劳费一些心神了。
抬手轻按眉心,清浅道气缓缓注入,看看能否借机修复一下破损的魂识,只是道气刚刚注入便被其下意识地弹开震散,看来还是在有意无意的防备着他啊。
异度魔界。
撤去伪装的鬼梁天下从笑蓬莱的暗口进入,穿过火焰魔城外围到达魔城内部庭院,由早在此等候的吞佛童子领到如今的魔界之主·九祸面前。
鬼梁天下拿着风满袖的尸体作为话题开端,并将锅扣在了业火红莲的身上,九祸并未在此事上多加着墨,当得知对方是来寻求合作时,便提起了死在落日潮手下的螣邪郎,还明里暗里的嘲讽当初鬼梁飞宇差点身死只不过是他欲除掉羽人非獍和慕少艾的借口,可惜这些在风愁别和秋宇的联手配合下,全都泡汤了。
“哈,怪不得吞佛童子能够如此效忠女后,心机之深,实在是令吾拜服啊!”
“省下无用的说辞,府主,直明汝的来意吧。”
“既然咱们皆道破彼此心结,女后有何希望?”
话题挑明之后,谈起合作的内容也就畅快许多了,鬼梁天下提出了三个要求:杀死素还真,夺走其身上的锦囊宣布点天机为魔界所杀查明一夜之间杀死府中凶手的身份,将人除掉并把那人身上的密信烧毁。
九祸听完后不禁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哈,府主,你算得还真是深啊。”鬼梁天下自信道:“如果你会答应,就代表你有比这件事更重要的条件。再者点天机和那名凶手如果是被魔界所杀,也不会引起任何联想疑问。”
九祸没有再多言,只是先询问起了铸天石的原矿在哪里,得知了圣戟神叹以及神刀天泣就是铸天石后,又问出了七巧神驼能用昊天鼎将这两物重新打铸的信息,为了显现自己的诚意,鬼梁天下顺势将圣戟神叹交了出来。
而第二个问题,就是阴阳骨的下落,此物必须要同时兼具圣邪两气之体,或者圣气与邪气共育的躯体,才能得见。
听到如此熟悉的描述,鬼梁天下心里有了相应的人选,不过还要再确认一番才能给出答复,九祸并不在意时间的问题,随即说出了第三个条件:一个人,一个拥有非人非魔非妖非兽体质的人,找到后还要能说服对方归顺魔界。
这样的描述听起来不太可能会找到,要不是鬼梁天下清楚对方不会用这样的事情做玩笑,他可能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故意给他难堪,也只好暂且答应了下来。
双方的合作要求都制定好后,鬼梁天下便告辞离开了,吞佛童子也按照命令出去执行任务了,静立在一旁的绛殷这时才开口问道:“女后所提的最后一个条件,是主人的信息?”
“没错。”
“可连吾都找不到主人的下落,鬼梁天下更是不可能……”绛殷轻叹一声,又立即反应了过来:“女后是想……放弃鬼梁天下的第三个条件?”
“没错,能够被鬼梁天下如此看重的东西,应该就是他能习得五残之招的证据,而冲入府中杀人夺物者的身份,已经身死的影霁的挚友——风愁别。”女后以手扶额,继续分析道:“曾有猜测影霁便是玄宗宗主道无余的转世,就算刀戟戡魔时曾出现过道无余的身影,但不难猜出这是一出自导自演的戏码,而且……影霁真的已经身死了吗?”
“嗯?女后此言何意?”绛殷脸上笑容一淡,眸色现出几分冷意,九祸摇首讽笑道:“吾自然不是怀疑汝对魔界的忠诚,只不过道无余既然能有影霁这个化身,自然也不差风愁别这样一个挚友的身份做掩护,而且自从影霁身死后风愁别便不知所踪了,吾怀疑此人只是躲起来养精蓄锐,暗中行事了。”
“如果五残之招都不能让此人命陨,那此人对付起来真的是十分棘手了。”绛殷微微垂眸,神情带着几分严肃,九祸则说出了自己想要放弃第三个条件的原因:“若闯入府中杀人夺宝的人真的是风愁别的话,魔界就无法轻易动他,毕竟后面还有一个实力不明,立场模糊的秋宇做他的后盾,魔界现在元气还未恢复,最好不要牵引无端的怒火上身,不过做做样子倒也无妨。”
绛殷垂眸思考了一下,主动自荐道:“此事吾可以前去查探一番,毕竟是吾动的手,加上吾也有许久没为魔界做出些贡献了。”
“可以,带着赦生一同前去吧。”
“赦生他……”
“有何问题?”
“并无,那吾便去寻他一起前往了。”
“嗯,下去吧。”
“是。”
另一边,因为鬼梁兵府被再次入侵的缘故,恢复成闻人千秋这个身份的鬼梁天下便往着一处隐蔽的山洞方向走去,夜色下安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
忽然风声异变,一道凌厉掌气从暗处直袭而来,鬼梁天下迅速挥掌应上,阵阵刺骨的寒气从手套中传出,雪白道袍在双掌相碰下剧烈晃动起来,帷帽上的白纱因此掀起,露出一张毫无血色却稍显青涩的少年面容。
鬼梁天下心中一惊,体内真气急速运转,猛地将人震开,却在下一秒再次被掌气袭击,耳边是嘶哑如锯木一般的声音:“风影,道霁!”
“居然是你!风……”
“死!!!”
苦境的一处偏僻山林中,身穿青衣文衫的子蓿在地图的指引下来到此处,抬眼向远处望去,眉头微皱:“应该是在这附近。”
「不过好像有什么东西屏蔽了你吾的感知,似乎是专门针对任务者的。」
“任务者感受不到确切位置,只能看看周围有没有关键人物的存在,不然只能放弃此处。”
「希望能速战速决,殇那边好像出现了一点问题,汝得快点了。」
“吾明白。”
子蓿轻轻点头,将图纸收起,向山林深处走去,眼前逐渐出现一片被人细心打理的菜田,身着白衣文士长袍,墨发用竹色发冠一丝不苟的束起,雪白发带垂落在双肩处,看着像隐逸闲士的青年正仪态优雅的靠坐在茅草所盖的凉亭下,手中还拿着一本微微泛黄的书籍认真观看着。
子蓿想了想,转身变作蓝衣儒袍的秋宇模样,手执折扇轻摇,闲庭信步的向着那位青年所在的地方走去。
白衣青年稍稍抬头,眼中映入蓝衣儒者温和雅致的面容,脸上微露欣喜神色,连忙拿着书本起身赶去,停在身前,弯腰行礼:“见过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