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土尘气重。
混着江风,尘沙漫漫。
苏琉玉带着众人下了船,刚刚站定,就被一个轻盈的身子撞了个满怀。
好在她当年习武,被胡清扬逼得扎了两年马步,下盘稳,不至于摔倒。
宜欢看到她就兴奋,脚尖踮起,去搂她的脖子。
“小弟,嫂嫂好想你。”
“小弟,你怎么瘦了!”
“小弟,你有没有想嫂嫂。”
这急躁的样子,哪里是第一次温婉端庄的太子妃?
苏琉玉觉得自己脖子要断了。
“嫂嫂放手,小弟要被你勒死了。”
救命。
宜欢瞬间反应过来,又看了看周围的将士,赶紧又恢复她端庄威仪的样子,轻柔对她一笑。
“小弟一路此行辛苦,快随嫂嫂回府一聚。”
苏琉玉瞪大双眼。
嫂嫂你变脸变的好看。
装。
你继续装。
宜欢冲她眨眨眼。
小弟,快点,嫂嫂绷不住了。
两人眼神相碰,苏琉玉咳了咳,也正色道:
“将士们先休息,待朕去南疆王府小息一刻,便整装出发。”
“是。”
听到回话,两人会意一笑,赶紧手拉手溜了。
南疆王府前,毓贞站在巷口,来回踱步观望。
待看到两人,眼神一喜,只是凑到跟前时本能的离苏琉玉远了点,没以前亲密。
被打怕了。
二十多年还没挨过揍,结果被小弟一通爆锤,本能的有点怂。
不过,他表面倒是稳如老狗,笑的一派优雅。
“听下人说你乘船过来的?如今,大哥怎么样?战况如何?我和你嫂嫂都很担心你。”
“相公,小弟水都没喝上一口,一见面就谈公事,是否欠妥。”
她心思细腻,自当万事以小弟为重。
毓贞点点头。
“快进屋说。”
一帮子人进了屋,府里的丫鬟婆子还有小厮都好奇的驻足看着这位传说中的忽悠帝。
不似女儿家的娇气。
相反,一身戎甲红袍趁着她威风赫赫。
眉宇样貌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好,一举一动皆是龙威天成,尊贵不凡。
小丫鬟羞红了脸,嬷嬷却是一脸心疼。
看给孩子瘦的。
苏琉玉模样,就特别能博得老一辈的好感,让人想亲近。
不过府里主子谈事,下人也不方便进去,只好在外头守着,等吩咐。
一进内,苏琉玉灌了一口茶,也没客气,直接讲重点。
“朕来此,不宜久留,二哥,随朕一起上京城吧。”她看向他:“有人拿着刀架在你小弟脖子上,到你替小弟出头撑腰了。”
“他们是逼着朕,让朕去反了这天下,朕今日,便如他们所愿。”
“二哥,反了吧。”
她声音不大,语气也可以说的上轻柔。
但毓贞知道。
她是认真的。
这气势太逼人,逼人到毓贞看着她的眼,一句都反驳不出来。
年少想过登基,仁政爱民。
但自蔺王学**王之道后,这份心,已经沉寂了。
直到,京城一战......
若没有能力,如何拥护妻儿,拥护兄弟。
他苍白的手骨松了握,握了松,随后郑重点头。
“小弟,二哥以后,真的很有钱。”
苏琉玉一脸肃穆。
“国库钥匙记得给朕。”
“好。”
夜深。
南疆,四处都在筹备马匹,准备一战。
苏琉玉今日歇在主院的偏房,宜欢在屋里,把她东西打点好,便拉着她,准备替她裁衣。
“入了秋,这天气便凉了,这外衫也要做几套,上次找好了绣样,都没来得及绣。”
苏琉玉凑到她跟前,夸了一句。
“嫂嫂的手太巧了,待哪日,朕闲下来,也替嫂嫂做件衣裳。”
这话一出,宜欢立马瞪了她一眼,教育道:
“为帝当政,岂能学这些琐事,下次可不能再提了。”
苏琉玉一脸尴尬。
“那朕不如,提笔一副墨宝,给嫂嫂赏玩。”
“这还差不多。”
宜欢看着她,又叹了一口气。
“这次嫂嫂不能陪你,心里总是放心不下,若是伤个一点半点,可如何是好。”
她眼神落在苏琉玉袖子上。
隐隐约约还可以看到捆束的绷带。
“小弟,答应嫂嫂,这次御驾亲征,一定保护好自己。”
她一脸心疼。
“嫂嫂不求我家玉儿立下丰功伟绩,只求我家玉儿可以平平安安。”
苏琉玉心口一震,记忆里,这句话也曾似曾相识。
那是一年前,去京郊送二哥回北蛮,伤好之后,师父拿伪造的路引,准备带她私逃。
“师父只希望,我家玉儿一生,平安顺遂,健康常乐。”
“不求她勤政爱民,不求她仁厚礼贤。”
她心中一暖,看着宜欢发间的金瑶珠钗。
“朕觉得,还是凤钗配嫂嫂,端庄大气,当配国母。”她又道:“金册凤宝,朕替嫂嫂,夺回来,嫂嫂信我。”
宜欢认真的看向她。
“宫库钥匙,嫂嫂替小弟,好好保管,小弟信我。”
“好兄弟。”
“好姐妹。”
两人聊了一会子话,宜欢也不敢耽搁她明日出行,可怜巴巴拿着衣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苏琉玉看着夜色,心下却难安。
是一点都睡不着。
天下兴亡四字在背上压着,这几日,是怎么都喘不过气来。
她走到院子里,端了一个凳子,混这江风,吹散心里的憋闷。
只是一道疾步之声走了过来。
元戈将军走进院子,直接抱拳跪了下来。
“皇上,端华长公主带着兵马把去戎城的二十万大军全部围剿,一个不留。”
全数围剿,一个不留!
元戈报完,担心的看了眼苏琉玉。
但是,没有。
大魏天子,表现的特别的平静。
她只是坐在板凳上,抬头看向院子里的一颗枯树,淡淡开口。
“朕知道了。”
她说。
表情没有愤怒,也没有伤心。
仿佛料定如此。
“皇上似乎不意外。”
苏琉玉把目光从那颗枯木上移开,看向元戈将军,笑了笑。
“起来吧,别跪着了,坐下来,正好朕有事要吩咐。”
元戈领了命,也搬个了凳子坐了下来。
月色下,两个一大一小的影子被拉的老长。
苏琉玉缓缓启口,有些怅然。
“其实,朕一早知道此行有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