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宝菱看到他的胸口露出了一截刀刃,他身后站着的是一个蒙面黑衣人……远处不知何时跳出来许多黑衣人,和李三娘的人打起来。
陆宝菱尖叫起来,迅速的躲到一旁,那黑衣人看了看她一眼,对远处的人喊:“老大,这儿有生人。”
这么多蒙面人,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只杀李三娘的手下,勿伤他人。”
那黑衣人看了她一眼便离开了。
陆宝菱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即又哭丧着脸,自己也太倒霉了,怎么什么事都能遇到,瞧着这样子,应该是什么江湖拼杀吧。
她躲在马车里不想管这件事——想管也管不了啊,要是自己一剑被咔嚓了呢?
外面的声音渐渐低下来,一直到平静无声,她悄悄从马车里出来,只看见满地的尸体,李三娘那身红色的衣裳很好找,也在其中,那群黑衣人早就不知道去向。
陆宝菱跑下来去看李三娘,只见李三娘浑身是血,已经晕了过去,可是仔细一探,还是有些呼吸的。
陆宝菱的心扑通扑通的跳,她将李三娘拖到了马车上,然后快速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她又不会驾马车,七手八脚的十分狼狈,如今徐州也不敢去了,没有了李三娘的保护,万一她落入韩千帆手中呢?岂不糟糕?她歪歪扭扭驾着马车,一路往徐州西南方向的彭城奔去。
让陆宝菱没想到的是,彭城如今在韩千帆的掌握中,城中到处都是守卫的士兵,不停地盘查,陆宝菱看着城池上飘着的大大的韩姓军旗,欲哭无泪,她这样算不算自投罗网?
如今最重要的是给李三娘找个医馆包扎伤口。说也奇怪,有好几拨人来盘问陆宝菱,竟没有一个起疑心的,见着一个年轻的姑娘带着一个昏迷过去的妇人求医,怎么也不像敌方派来的探子。
陆宝菱找了医馆,安置好李三娘,这才舒了口气,从徐州那边到彭城,之间的种种艰辛陆宝菱已经不愿意去回想,她坐在医馆面前。真是想大哭一场,李三娘生死未明,自己也不能离开去找徐广庭。还有京城那边,知道自己失踪了不知道要怎么找自己呢。
大夫处理好李三娘的伤势,出来找人,见来送人的那个年轻姑娘叹气,莫名的竟有几分怜悯。语气也温和了不少:“她失血过多,但是没什么大碍,只是有一道致命的伤口,若是不好好养着,将来恐怕要留下病根。”
陆宝菱赶忙道了谢,又把自己头上的银钗拔下来当做诊费。那大夫也没有客气,刨去了诊费,剩下的都当做药费了。这病人的伤口很严重,恐怕要不少药材呢。
陆宝菱为了照顾李三娘,便在医馆住下了,那大夫好心的给腾出一间小屋子,原本是存放药材的。打扫的倒是挺干净,只是有一股浓郁的药材味。陆宝菱在这逼仄的空间里要照顾李三娘,要给李三娘熬药,晚上就挤在床脚歇下了。
一连过了五天,陆宝菱熬得黑眼圈都出来了,李三娘还是没有清醒的迹象,光喝药就花了不少银子,陆宝菱浑身上下能抵钱的都拿来换钱了。
可总有坐吃山空的时候,已经佘了两天的药钱,那医馆的老板娘就有些不高兴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送给陆宝菱的一日三餐也由荤素搭配变成了全素,到后来只给一碗米饭一碟子小菜,如今只给喝稀粥了。
陆宝菱身心疲惫,也不愿意和她计较这些事情,眼见着受了一圈,老板娘又要赶她们两个人走,陆宝菱哀求她也不应,反倒叉着腰骂骂咧咧的:“白供你们吃喝,又是好不了的,每天费那个药钱做什么。”
陆宝菱在旁的事情上还好说,碰到欠人银子的事情就张不开嘴了。
谁知李三娘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强撑起身子,不知从哪儿摸出一个银锭子,扔到那老板娘身上:“你骂谁好不了,再说晦气话老娘带人砸了你的医馆。”
李三娘初醒,身体虚弱,陆宝菱赶忙过去扶着她,那老板娘估计没想到李三娘刚睁眼就骂人,一时间被唬住了,又捡了银子,嘟嘟囔囔出去了。
陆宝菱扶着李三娘躺下,李三娘还是生气的很:“一群势利眼,等老娘好了看怎么收拾你们。”
陆宝菱道:“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躺了五天了,我真怕你醒不过来,那我那些银子岂不白花了。”
李三娘斜睨了陆宝菱一眼,心里还是很感动的,当时混战,陆宝菱明明可以逃跑,她却没有走,又救了自己,花钱给自己治病,没钱了还是守着自己,就是亲人也不过如此了。
江湖人最讲义气,人敬我一尺,我还人一丈,李三娘道:“陆姑娘,你救我一命,我自当回报,等我好了,我就送你去找你夫君,咱们之间就算是一笔勾销了。”
陆宝菱道:“你还是先把身上的伤养好再说吧。”
李三娘身上也有银子,只不过陆宝菱从没翻找她身上,白白挨了人的白眼,李三娘将银子拿出来,还了药钱,她如今醒了,也就不用吃那么贵的药了,两个人节省一天也用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了,李三娘许是为了报复医馆老板娘,反正她在床上养病也闲着,整日找茬和老板娘吵架,那老板娘也不是吃素的,对李三娘厌恶的要命,可又舍不得李三娘的银子。
陆宝菱听了只觉得无奈,直到有一天,李三娘和那老板娘吵着吵着一激动,从床上跳了起来,陆宝菱看的目瞪口呆,当即便肯定,李三娘的病肯定好了。
李三娘和陆宝菱总算离开医馆,去徐州找人,李三娘为了弥补自己之前的失误,对陆宝菱多了几分殷勤,称呼也由陆姑娘变成了妹子,她是混久了江湖的。花了两钱银子租了个懒汉的平板牛车,拉着陆宝菱慢悠悠的往徐州去。
陆宝菱有些心急,道:“你明明还有银子,怎么不租一辆马车呢,还快些。”
李三娘甩着手里的鞭子,笑道:“妹子,你一看就是没在江湖上走过的,咱们两个女人,手无缚鸡之力,哪里是坐得起马车的人物。就是咱们租得起,也不能租,如今坐着牛车。虽然慢,可安全,遇到盘问的便说去徐州姨家走亲戚,也不容易被识破,嗨。这些你不懂,就交给我了,我肯定平平安安的把你送到你夫君手上。”
陆宝菱在这些事情上头确实不如李三娘,只能听她的。
好在彭城离徐州也不远,牛车再慢,从早上出发。到了傍晚肯定能到,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半路上遇到个送嫁的。李三娘没来得及遮住牛眼睛,那牛看见大红色激动地哞的一声冲了上去,倒把人家送嫁的队伍吓了一跳,见一头牛拉着车冲过来,吓得四散跑。李三娘坐在车上,不好捂牛眼。幸而那送嫁队伍也跑得快,没伤着什么人。
李三娘哭笑不得,再一看周围,坏了,这牛到处乱冲,谁也没注意,如今可跑到哪里去了,天色又晚了,两个问路的人都没有,两个人都对徐州不熟悉,李三娘还镇定些,说在野外歇一晚上也不打紧,陆宝菱只得答应了。
李三娘燃了篝火,又说去附近瞧瞧有什么吃的,陆宝菱心里郁闷的很,也就没跟着。
谁知没多久,李三娘就喜滋滋的跑过来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刚刚我看到有人巡逻,一问军中主帅是不是徐广庭,哎呦,巧啊,真的是的,我就说徐广庭的夫人在这儿呢,他们就回去禀报了,估计一会你夫君就来接你了。”
话音还没落,两人所在的地方被包围了起来,熊熊火把照的恍如白昼,韩云骑在马上,笑着看着陆宝菱:“徐少夫人,许久不见了。”
李三娘顿时傻眼了,陆宝菱气的指着她:“你看你看,这哪是徐广庭的人啊,我被你害惨了。”
结果不言而喻,两个人被带到了韩千帆营中,陆宝菱连想死的心都有了,躲来躲去,别人没找到你,你自己竟然送上门去了,这能怪谁?只能怪命!
李三娘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只被关押起来,而陆宝菱却受到了很高的待遇,韩云先是送她去一处府邸,让人伺候着洗漱了,换了新衣裳,又吃了丰盛的一顿大餐,十分恭敬,十分客气,倒叫陆宝菱有点摸不着头脑。
等到第二天,她才被带到韩千帆面前,韩千帆许是在上位久了,十分威严,就是笑起来也让人觉得阴森森的:“这些日子委屈徐少夫人了。”
陆宝菱道:“你们想打什么主意我心里清楚地很,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休想。”
韩千帆笑呵呵道:“如今皇上已经登基,广宣王造反,那才是乱臣贼子,徐家一向是忠臣,此时可莫被蒙蔽了。”
陆宝菱讥讽的看着他:“蒙蔽?我看你才被蒙蔽了吧,就为了那个所谓的皇位,你害死了自己的亲娘,逼走了自己的亲儿子,亲人都没了,你如今要这些权势做什么?”
韩千帆的笑顿时消失了,脸色冷了下来。
韩老太太的死和韩舟的离家出走一直是他的一块心病,如今被陆宝菱如此直白的说出来,让他不禁额角的青筋直跳,他道:“你真不肯劝降徐广庭?”
陆宝菱没有说话,用沉默回复了他。
韩千帆冷笑一声,吩咐人进来将陆宝菱带下去,道:“明日开战,拿她祭旗!”
徐家人发现陆宝菱失踪后,盘问了跟着出去的丫头和侍卫便知和程怀玉有关,程怀玉只说了一句被送到徐州了,徐家便知道是因为什么,徐广庭和韩千帆在徐州对峙,陆宝菱被送到徐州去还能做什么?做人质呗!
徐宗政立刻去找了陆万林,陆万林一听气的要死,他心里明白这定是李慕容的主意,可他不找李慕容,只找陆如玉,当着李慕容的面骂她没有手足之情。
陆如玉一句话也没有说,等陆万林走了,却不肯再和李慕容说话,李慕容心里也愧疚啊,更是百般的讨好,谁知这个时候,派出去的两名侍卫说陆宝菱失踪了,这下连李慕容也慌了,人送到徐州也未必会怎么样,可如今竟失踪了,她一个姑娘家万一出了什么事……
陆如玉知道后,担心的直掉眼泪,对着李慕容哭:“我姐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你没完。”
李慕容又赶忙派人去通知韩千帆务必找到陆宝菱,这一来一回的时间,韩千帆已经抓到了陆宝菱,他看着李慕容公文上所写的“毫发无伤”“万不得已”等词,不禁冷笑,如此心软怎能成大事,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就算他把陆宝菱杀了,回去后难道李慕容还能叫他偿命?
这么一闹,徐广庭也知道了这件事,他派出探子,这才打听到陆宝菱已经被韩千帆制住,要用来祭旗。
陆宝菱可是他的妻子!
和丁冶文商议后,他便派出人去韩千帆军营谈这件事,韩千帆一见徐广庭的人过来,便知自己的机会来了,只提了一个要求,要徐广庭把军队撤出徐州。
徐州虽然是大城,可也禁不住两军加起来十几万人在里头折腾啊,想打仗都伸展不开,若是徐广庭的军队撤了出去,自己也能缓一口气,多了一份余地。
虽然只是撤出城外这一个小小的要求,有时候却能改变一个军队的命运,一步错,步步错,如今正是紧张对峙的阶段,就看谁先憋不住,谁先松了一口气,谁就输了,这个时候撤出城外,无疑是一种示弱,对于士气也大大的不利。
可若是不答应这个要求,韩千帆真的拿陆宝菱来祭旗了,先别说徐家,陆宝菱还是陆万林的孙女呢,还是端王爷的义女呢,端王爷一发飚,就是皇上也只有退让的,谁敢拿这个冒险?
丁冶文又把这件事报给了李慕良。
李慕良沉默良久,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丁冶文心中一跳,这是要牺牲陆宝菱的意思吗?他心绪复杂的看向了眼前的皇帝,总觉得他不是曾经那个宽厚仁慈,温柔和软的皇帝了,他心中一凛,道:“臣明白了。”
明白了?真的明白吗?那怎么跟徐广庭交代呢?
这半年多的相处,让丁冶文对徐广庭从轻视到注意,到重视,如今已经有些佩服他了,皇上这种态度,无疑也会伤害徐广庭,丢车包卒,真的合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