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明白事理的婆婆,知道儿子媳妇拌嘴了,必然要先训斥儿子几句,再安慰儿媳妇几句的,都说堂前教子,枕边教媳,就算儿媳妇有什么过错,有儿子悄悄地教导了也就罢了,再说小夫妻哪有不拌嘴的,可到了陈家就掉了个个儿。
两个人下午回来,晚饭时分陈夫人便叫了陆靖柔过去,道:“你也是名门大户出来的女儿,道理也比旁人更明白,我就不多说了,都说妻贤夫少祸,文宁是个性子安静的,凡事不爱与人纷争,你这个做媳妇的要多操心才是,若是自己家里先闹起来了,岂不叫人笑话,又是大过年的,叫老太太知道了,又是一顿排头,惹得大家都不高兴。”
其实陈夫人对陆靖柔这个儿媳妇是又爱又恨,爱的是儿媳妇身份贵重,嫁妆丰厚,举止得体,这镇国公府交到她手里头没什么不放心的,恨的是这个儿媳妇太聪明太能干,这才嫁进来几个月,上上下下谁提起来都说好,倒压了她这个婆婆一头,因此闻言两个人拌嘴,先入为主的便觉得是儿子吃亏了。陆靖柔是为人儿媳妇的,婆婆教训,只有听着的份,面子上恭敬地答应了,晚上回去便和陈文宁翻了脸。
陈文宁是个外柔内刚的人,这也是陆靖柔嫁过来相处了一段时间才发现的,她原本以为陈文宁性格懦弱,只要她捧着敬着,夫妻俩自然没什么问题,可嫁过来才发现,陈文宁看上去是性子好,可私底下的事别人看不到,夫妻俩是明白的。
刚嫁过来的第二天,有个端水的小丫头着急忙慌的泼了一地的水,当时陆靖柔并不觉得什么,可过了两天才发现,那个端水的小丫头不见了,细细的一问才知道,自从那天泼了水,那小丫头便被打发出去卖了。
有可能做这件事情的人除了陆靖柔便是陈文宁,别人以为是新媳妇嫁过来要立威,可陆靖柔明白,是陈文宁动的手,这样一个不动声色却能置人于死地的人物,她当时怎么会认为他懦弱呢?
而且陆靖柔也发现,陈文宁不喜欢暗中过招,有什么说什么他反而能够光明正大的和你争论,要是使了什么小手段,他保管比你还阴毒。
陆靖柔倒也不客气,直接问道:“你是不是看上了宝菱?”此时内室并无外人,外头又有丫头守着,陆靖柔也就没有拐弯抹角。陈文宁放下手中的书,道:“我说过了,我的想法并不龌龊,你大可放心。”
陆靖柔冷笑:“我自然放心,可有人不放心,你当宛君今天说的那番话是我教的么?宛君自己也看出来了,你那双眼睛恨不能黏在宝菱身上。”陈文宁竟笑起来:“夫人吃醋了么?”
陆靖柔冷冷道:“我为什么要吃醋?又不是我不要脸不顾着姐夫的身份觊觎小姨子,我只是心疼宝菱,她年纪小,心思单纯,因为自幼和姐妹一起长大,并无兄长,所以才对你这个姐夫多了几分亲近,你可不要以为这是她不庄重,我们宝菱眼界高的很,还瞧不上你这样的。”
陈文宁眼神一冷,随即道:“既这样,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陆靖柔看了陈文宁半天,才道:“开春的时候你最好不要私下里送风筝给宝菱讨她的欢心,不然我真的会翻脸,你喜欢小姑娘,我可以选身家清白的给你纳为妾,想打我妹妹的主意,想都不要想。”
陆宝菱并不知道大姐姐大姐夫为她的争执,从大年初四跟着陆宛君去沈家拜年,她便留在了沈家住着,逢年过节的时候,家里少不得有带着女儿孙女过来的,偏沈家除了沈大奶奶并没有其他的女儿,因此沈夫人留了陆宝菱和陆宛君住下。
一来沈老太太也高兴,二来家里来了娇客也有人招呼,可陆宝菱还是和沈墨一起玩的时候居多,自从上回在围场闹了那么一场,陆宝菱着实老实了一阵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可过年见了沈墨,心思又活泛起来,见天的跟着他闹着要放炮仗。
沈墨年纪虽小,可这个时候也要跟着父亲兄长去各家拜会行礼的,一天下来只有晚上在家,便和陆宝菱一起满院子放炮仗。
陆宛君最是怕这些,站在门口往外瞧,并不往跟前凑,但还是叫人跟紧了陆宝菱:“仔细炸着手,可不是闹着玩的,四表弟,你千万要看好她。”沈墨笑道:“表姐放心,我有数呢。”
陆宝菱一直疯玩到了正月十五,又跟着陆万林出门去看花灯,跟着陆万林出门并不像平时出门那样麻烦,陆宝菱换了小厮的衣裳跟着,前后左右自有侍卫保护,陆万林穿着常服,衣着简朴,白发长须,跟寻常老头没什么不一样,此时背着手,闲散的倒像是在自家院子里散步。
临出来前陆如玉还闹了一场,也要跟着来,陆万林自然无可无不可,可二夫人铁了心要把陆如玉培养成一个温婉贤淑,一定要超过陆靖柔的大家闺秀,因此拘着她不叫出来,陆宛君呢,则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一条街上各色花灯齐齐挂着,恍如白昼,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又有皇上在东安门命了搭了灯楼,此时去东安门看热闹的大有人在,陆万林反其道而行之,带了陆宝菱去西安门。
西安门比东安门人少得多了,可也很是热闹,陆宝菱刚才伸长了脖子要去东安门看灯,被陆万林带过来,很是不高兴:“这里人少,不如东边热闹。”
陆万林笑道:“傻丫头,人多仔细把你拐了去。”陆宝菱道:“我五岁的时候你就说怕我被人拐我不叫我出门,如今又用这个借口,您也不想个不重样的借口。”
陆万林抚着胡须呵呵笑起来,道:“若是靖柔和宛君来,必会细想我为何舍热闹而寻冷清,只有你这个傻丫头,什么都不想。”陆宝菱道:“我自然比不上大姐二姐聪明,可我也确实不明白祖父的意思。”祖孙二人一路拌嘴一路前行,陆万林停在一间酒楼旁,不多时便有一个人窜上前请安问好,顺带着将陆万林一行人迎了进去。
偌大的酒楼竟一个人也没有,陆宝菱觉得奇怪,进了酒楼的后院,这才发现别有天地,院子里挂满了灯,有精致的宫灯,也有简陋的花灯,却一样的挂满了院子里的廊上廊下,甚至树枝上也有,满院的繁华美景。
陆宝菱看了眼前一亮。陆万林却径直进了正房,掀开东暖阁的帘子,才发现里面的熙攘热闹,一张能坐下十几个人的福寿团圆桌坐满了人,都是锦衣华袍,金冠玉带,见陆万林进来,都纷纷起身请安问好,陆宝菱眼尖的发现坐在上首的端王爷和诚郡王也站了起来,陆万林拱手笑道:“老夫不请自来,打扰了。”
端王爷笑道:“陆大人能来赏光是我的荣幸,快给陆大人看座。”有伶俐的小厮立刻搬了一张椅子放在了诚王爷旁边,陆万林倒也不客气,告了罪便坐下了。
陆宝菱不知道陆万林打的什么主意,只好乖乖低着头侍立在后头,旁人许认不出来,可端王爷,诚郡王,程怀玉,韩舟几个却都看见了,也是心下疑惑,显国公带着自己的孙女来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