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瑱青筋暴动,手在抖,心在跳,怒火点燃了手中的陌刀,可他也在犹豫到底该不该杀了这个王八蛋,怒然道:“畜生,你做下的好事?”
李峥感受到迫人的威胁,尽管对手的暴怒来的毫无征兆,犹疑片刻道:“冤有头债有主,某如何得罪的壮士,请指教。”
“哼!这话倒不假,想必是你干下的恶事多了,究竟数不清有多少仇人之故,”来瑱凶光睒睒,又道,“那我就让你死个明白,你还记得兵部卢侍郎卢公和他家公子吗?”
话语掷地有声,接下来应该是空气仿若凝固,电闪雷鸣一般“啪嚓”一响,李峥瞳孔放大,颤颤巍巍大叫:“啊!英雄刀下留人,害他们实属我迫不得已呀,好汉饶命!”
估摸来瑱也是这样想的,可是……这一切假设没有发生,因为此“李峥”非彼“李峥”,只见李峥轻轻地“啊”一声,像是对方认错人一样,很平静,很迷惑,然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因为他在努力调出“原体”的记忆。
“卢侍郎?……卢俊义?不不,肯定不是,那是……”他喃喃自语,可却被来瑱听到,反以为他装糊涂,将刀往他肩膀上使劲一按,怒道:“畜生,敢给老子装傻?”
李峥愁眉苦脸地道:“好汉,我不是装糊涂,我是真糊……嗳?想起来了,想起来了……”他真的从“自己”的记忆库中调出了关于兵部卢侍郎的记忆。
原来卢侍郎叫卢淳,此人文武双全,曾跟随大将军王忠嗣征讨吐蕃,屡立战功,深得皇帝赏识,后被王忠嗣举荐为兵部侍郎。可偏偏时任宰相的李林甫妒贤嫉能,且打听到皇上有意提拔卢淳入职尚书省。
李林甫本就是王忠嗣的对头,是故也将卢淳视为政敌,深怕将来卢淳树大根深后成为心腹大患,便想尽办法加以陷害,后来找到一个机会,李林甫便指使手下酷吏吉温上奏一本,说卢淳打算为已经死去的王忠嗣报仇,暗中勾结太子的人企图杀害宰相,再图谋不轨。
皇帝信以为真,但并没有同意李林甫欲处斩他的主张,只将卢淳贬去汉阳当太守。李林甫见直接除掉卢淳的计谋没有得逞,便派儿子李峥一路尾随至汉阳,寻机买通地方官员,将卢淳和他的儿子卢青云毒死在家中……
“怎么会这样……不该、不该。真是个混球,我怎么附身到一个混球的身上了,命背呀,穿过来就结仇无数,靠!”随着回忆的深入,李峥的脸上也阴沉了下来,他只一个劲的摇头叹息,又疑惑道:“可是,我不懂卢侍郎一家惨遭陷害,又和好汉有何干系?”
“惨遭陷害?说得好,就是遭你的毒手,你居然如此大言不惭!”来瑱气鼓鼓地道,“那我来告诉你,你我都是羽林军中出来的,想必都清楚羽林军的兵都是皇上亲信的良家子,或是亲信大臣举荐的良人世袭为军。
我来瑱自幼家贫,后拜师习武,与卢家公子卢青云是同门师兄弟,也是拜卢公举荐才得以到羽林军中效力。卢公一向待我不薄,视同亲子,如今却被你残害,你李峥和你那死了的贼爹就是我来瑱的仇人,还不拿命来!”
“别!等等等等……”李峥眼看他要动手,慌忙制止道:“可……可我不是……,我和那个李峥不一样,我……俗话说‘浪子回头还金不换呢’,是不是,你怎么能找我报仇呢!”边胡言乱语,边紧紧握住电棒。
李峥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总不能告诉他自己是后世穿越来玩的,过去罪该万死的李峥死了,自己只是转世的新李峥,说了他也不信,反而被当成神经病,那就管不了那么多了,自己没责任替李峥背锅,小命要紧,我先一电棒电翻了你这个英雄好汉再说。
正当李峥要抽出电棒时,远处一个急切的喊声传来:“住手!住手!来大哥,不要!”二人寻声一看,只见黑压压跑来三四十号人,老老小小都是村寨里的村户,喊话的正是陈唤儿。
李峥猛松一口气,才将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了回去。陈唤儿跑了过来,一把揪住来瑱持刀的胳膊,急道:“来大哥,你别这样,他是好人,你怎么能这样对他?快……快把刀放下!”
来瑱见了陈唤儿,脸上的凶神才渐渐褪去了,“哼”一声,把刀收回,道:“他是好人?连名姓都是假的,你自己问问他是谁,曾干下些甚么事!”
陈唤儿不解,盯着李峥道:“张五郎,你究竟是谁?”
李峥眼瞅着村民们都围拢过来,还有阿牛、妹琴和小伙伴们,大家“叽叽咕咕”嚷嚷一片,有的会汉话,大多说的是濮夷话,虽然听不懂,可能感觉到所有人都在指责来瑱,帮助自己。
李峥道:“都别吵了、别吵了!我不姓张(其实姓张也没错)我的真名叫——李峥。”
……
是夜。
村落里。柴火燃起来。村民们围成几团,载歌载舞。
一来是欢庆重病的人康复了,再者,便是答谢“神医”李峥。大伙儿商量也别挨家挨户的请他吃酒了,干脆聚拢一处,尽情一夜。
碗盘摆在地上,筷子就是折取的树枝削了皮,酒都是自家酿的米酒,好菜就是阿牛家从邻村讨来的腊肉、村民们野地里采的鱼腥草、自家农田里的大白菜、河里打捞的鲜鱼、不多的些腌肉、还有一木桶白米饭。
凭李峥有限的历史知识他也知道,西南地域好多少数民族其实很早以前就是种水稻的高手了,比如后来的布依族、壮族、苗族,都享有“水稻民族”的美称,只是当下这些民族并没有被细分,更是被朝廷混为一谈。不过在南地,米饭是少不了的。
濮夷族人善歌舞,他们边吃着美食,边用李峥听不懂的语言热情高歌,难得给“鬼嫌弃”村里增添了满满的正能量。这个村落如今也就五六十口人了,并没有几个壮丁,部落首领募兵也不会来这个穷山恶水鬼都嫌弃的地方。
陈唤儿端来酒碗,对李峥笑道:“李家郎君,来吃酒。”李峥也端起酒碗和她一碰,边吃酒边听她说,“阿爹的病眼见要好了,你还真是神医。唤儿相信你是好人,不是来大哥说的那样坏。”
现在村里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前宰相李林甫的儿子,左羽林军中尉李峥,只是在村民们短暂的吃惊后还是包容了他,是的,因为他治好了很多病人,反而怀疑起李峥是不是如来瑱说的那样坏过。
李峥的脸被火光映照的红扑扑的,一对熠熠生辉的眸子紧盯着陈唤儿,说道:“坏!或者不坏唯有自己心里清楚,在我看来,最痛苦的还不是坏不坏本身,而是自己没得选择让人相信你是好人。”边说边睨着来瑱,见他正盘膝坐在火边烤鱼,冷若冰霜的面容呆呆的,又道,“唉!我可以认可一句话,‘人过去欠下的债走的时候是要还的’,可我他娘的不能认可别人过去欠下的债凭什么让我来还!命背,真背!千年后有种王爷叫‘贝勒爷’,还有个王爷叫‘宝贝勒’,我他妈叫‘太背了’!”
李峥越说越激动,声音陡然高了一句,再瞧瞧陈唤儿,茫茫然盯着自己,半晌,“噗嗤”一乐,只这一瞬间,唤儿的美宛如醉芙蓉飘游于红烛之间,红得灿烂醉人。李峥的心也被触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