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1大结局(中)
东傲皇朝。
开元三年。
东傲城,皇宫。
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们在一个神情清贵、凤眸斜飞的瘦高个孩子的带领下,正一蜂窝的往青龙殿方向跑去。
大雪漱漱而下,皇宫琼楼玉宇。
小孩子们的哄闹声惊得御花园中的鸟兽四散而逃。
“大哥,你今天斗败了上官曜,最厉害。”说话的是龙晖,龙世怀最小的儿子。五岁的他在今年开春的时候就进了学堂读书。说话的同时,他的鼻涕都流了下来。
一马当先的龙昊嫌弃的‘咦’了一声,但却是一点也不嫌弃的伸手,直接用自己的手袖将龙晖鼻子下挂着的鼻涕擦干净,又吩咐道:“昀儿,给阿晖的鼻子下抹点你涂的那什么雪花膏,免得他的皮肤
皲了。”
“好的,大哥。”回话间,一个六、七岁模样,长相清清秀秀的女孩子走了出来,正是龙昀。她很快从怀中掏出一瓶贝壳状的东西拧开,抠了点里面的东西,然后细心的擦在了龙晖的鼻子下,同时道
:“小鼻涕龙。”
说起来,龙昀、龙晖都是林珺所出,感情自是极好的。但无论是似个土匪的龙昀还是小缠人精龙晖,却崇拜极了他们的大哥龙昊。
除了龙昀、龙晖外,诸如于长月的儿子龙晏、燕秋的儿子龙杲、陈曦的儿女龙明、龙星那个个都唯龙昊马首是瞻。
别看龙昊比他们大不了多少,但整个紫禁城就没有他不认识的人,也没有不买他帐的人。他可以轻而易举的就说服他们的父皇,然后只身带着他们这一群对宫外无比向往的小不点在京城闲逛一天一夜
,保证他们饿不着、冻不着、有地方吃、有地方喝、有地方睡。
同时,他也可以带着他们这一群小不点和上官家的三兄弟做殊死搏斗。
如果说原来龙昊不在的日子,上官家族和皇族总处于输赢几乎平分的状况下,但自从龙昊回来后,以绝对性的优势压倒上官一族。
所以,龙昊成了他们这群皇族孩子绝对的精神领袖。
不过,领袖也有出错的时候。
比如说前些时,领袖带着他们出宫游玩,更是玩到了皇城外一个破旧的城隍庙。偏偏那一日陡然雷电大作,倾刻暴雨倾盆,出外为他们找粮食、干柴的领袖至半夜都没有回到庙中。
龙晏便约了龙杲、龙明出外找寻。留下龙昀、龙星照顾最小的龙晖。
后来不知怎么的,龙昊回来了。出外寻人的龙晏、龙杲、龙明失踪了。
龙昊二话不说,将寻到的食物交到龙昀、龙星手中,又生好了火命他们先烘烤衣物后,再度只身闯入雨中去寻找龙晏等人。
这样一折腾,直至天明,龙晏、龙杲、龙明三人回到了庙中,但龙昊又失踪了。
当事时,龙昀说“大哥说了的,如果你们回了就不要出去找他,免得来来回回的错过”之话。
闻言,龙晏等人想着有道理,便守在了城隍庙中,不想这一守又是一天。
这是他们一群孩子第一次在外生活超过两个日夜。再加上精神领袖不在,他们难免忐忑不安。最后,胆小的龙星还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这一哭不得了,最小的龙晖也咧嘴哭了起来,吵着闹着要大哥。
龙晖一闹,龙昀的眼泪也下来了。
孩子们哭是有传染性的,六个孩子有三个哭了,另外的三个当然也就没有幸免,眼睛都湿漉漉的。
虽然龙昊给他们找来了足够的食物,但他们一口也吃不下,只是紧张的守着庙门,瞪着绵延的雨幕,期待着他们的大哥快些回来。
第二夜,雨终于停了,星星挂上了天空。
在六个孩子都要绝望的时候,龙昊回来了。一身泥水,还傻傻的笑看着他们,怀中更抱着一只山鸡。他将山鸡丢到了龙星怀中,道:“给,你不是喜欢踢毽子吗,这山鸡的毛最漂亮,拨了做毽子,踢
起来肯定好看。”
龙星虽然是陈曦生的,但隔代遗传的原因,她的模样在这群孩子中长得最似她的奶奶孝慈皇后,是以偏得龙世怀的宠爱。所以最能撒娇。她将那只漂亮的山鸡丢了,哭着说‘星儿不要山鸡,只要大哥
,大哥你别丢下我们’的话。
然后,六个孩子都围着龙昊哭了起来,吵着闹着‘大哥你别丢下我们’的话。
当事时,龙昊也很感动,素来不哭的他也湿了眼眶,认错说‘大哥不是丢下你们,大哥是……呃,好好好,大哥错了,错了。’他才不会丢脸的说他是迷路,呜呜呜……
然后,为了弥补这个错,龙昊带着他们这群孩子来了平生的第一场狩猎。
这一狩猎就是七天。
孩子们一去一、两天不归很正常。但一去七天不归,龙世怀不淡定了,御林军悉数出动。寻到他们的时候,七个孩子正在野林子中烤野猪。
野猪,没错,确实是野猪。
倒不是孩子们的力气大,而是他们在龙昊的带领下挖坑做陷阱,机智的捕到了野猪。更是在龙昊的指使下,杀猪、架火、烤。
那啃着野猪肉的、七张笑得灿烂的小脸,差点便亮瞎了龙世怀的眼。
当然,龙世怀非常的有原则性,找到孩子并不代表着他就事揭过,该惩罚的还是要惩罚。他以‘龙昊不给父母通信,造成紧张气氛,枉担大哥之名,没有起到以身作责的作用’为由惩罚龙昊去太庙跪
七天七夜以自省。
当事时,所有的孩子都为龙昊求情,都愿意代替龙昊罚跪。而最后的结果是,七个孩子都跪一天一夜,共算七天。
经此事后,从此,这七个孩子无论做什么都拧成一股绳,有福一起享、有难一起当。
看在龙世怀眼中,他非常的欣慰。
皇宫也很是平静了一段日子。
皇宫平静,并不代表着其它的地方就平静。
以龙昊为首的皇族和以上官曜为首的上官一族总有点擦枪走火的味道。
原来,自从七个娃子比三个娃子后,不,确切的说皇族要排除龙昀、龙星这两个女孩儿,而上官一族要排除那个从来冷眼观战的武晟,所以是自从五比二后,上官一族在长期的劣势下,上官曜便不怎
么出手了。
上官曜只挂免战牌不应战,皇族就无从赢起。
可今天,素来沉稳的上官曜经不住龙昊的挑衅,出手,败了。
这一下,龙晏、龙昀他们就乐疯了。简直比过节还要热闹,纷纷叫嚷着要回宫喝庆功酒。
“大哥,我要喝。”龙晖因是从林珺的肚子中取出来的原因,身子骨不似别的孩子扎实,虽然龙世怀将他养结实了,但时不时的仍旧有小病小痛的,喝酒那肯定是禁忌。
龙昊摸了摸龙晖的头,道:“成,喝甜酒,一杯。”
能喝到甜酒也是好的啊,龙晖高兴的抱了抱龙昊的腰。
“看,兔子。”兴奋的指着前方说话的是龙明。接着他又道:“啊啊啊,它往钟粹宫方向跑了。”
“大哥,我们去追。”龙晏对钟粹宫再熟悉不过。
龙昊道:“成。”说话间,他将背着的书包解下,递到龙杲手中,叮嘱道:“你带着昀儿、星儿、阿晖、阿明他们先回青龙殿去,和父皇说一声,我和阿晏很快回来。”
龙杲在皇室皇子中排行老三,龙昊、龙晏一走,他就得承担责任。他很自觉的又拉过龙晏的书包背在身上,道:“大哥,二哥,你们去吧。他们都交给我了。”
龙昊、龙晏双双拍着龙杲的肩,接着便转身往钟粹宫方向跑去。
直到看不见龙昊、龙晏的身影,龙杲才牵了龙晖的手,道:“走。”
“三哥,大哥和二哥抓得住那野兔子吗?”问话的是龙晖。
“当然,大哥最厉害,一定抓得到。到时候,那肥肥的兔子腿一定是我们阿晖的下酒菜。”
闻言,龙晖笑了,笑得即自豪又羞涩。
青龙殿。
外面一室飘雪,内里暖意融融。
龙世怀强行拉着东方一一坐在他的腿上,而他看似在认真的批阅奏折,但时不时的仍旧会吃一下她的豆腐。
自从被上官若飞抓回东傲后,东方一一抛却了那此生不入宫的誓言,住进了皇宫,而且是住进了青龙殿。
青龙殿,东傲历代帝王的寝宫,不是哪个嫔妃能够入住的。
而东方一一,在皇宫是个特殊的存在,她没有任何名份,也没有任何地位,但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个女人是龙世怀的最宠、最爱。所以,所有的人见到她都尊称一声‘夫人’。
当再度被他偷香成功,东方一一牙痒痒,“龙世怀。”
听出她话中的火药味,但谁叫她在他批阅奏折的时候居然好心的为他上了一杯参茶呢?这个机会他当然不会错过。
龙世怀无视她那带有警告性的语气,只是对她一笑。
这一笑,东方一一居然有些愣神。不得不说,和他时间长了,无形中总会被他的笑感染,甚至于有点花痴的成分了。
见她发呆,他心情便爽。
“父皇,我们回来了。”
“父皇,我们回来了。”
随着一群叽叽喳喳的声音响起,本打算不放过她的龙世怀终于慢腾腾的放了她,恁她整理衣物。
转眼间,数个小身影相继跑了进来。个个小脸上红扑扑的,笑容灿烂。在看到东方一一的时候,一众小身影急忙站好,鞠躬,尊声道:“大娘。”
在这群孩子们心中,爱屋及乌,尊屋也及乌,他们素来尊称东方一一‘大娘’。
东方一一本就是一个情绪不会外露也不是那种讨好他人性子的人,一如以往笑意盈盈的说了声‘你们回来了,好’的话后,便要丹子、宫女们准备膳食。
龙世怀则‘哈哈’大笑的一只手抱起龙晖,一只手抱起龙星,往餐桌走去。同时问:“你们的大哥、二哥呢?”
龙明嘴快道:“他们抓兔子去了。是我看到的。”
“兔子?”龙世怀讶然。
“是野兔、野兔。”龙晖解释。又声明道:“大哥是想抓住野兔烤兔子腿我吃,还可以喝甜酒。”
不说青龙殿中一片热闹之景,只说龙昊、龙晏二人。他们机灵的追踪着那野兔子的脚印,直追至钟粹宫的院墙之下,它的脚印便消失了。
钟粹宫,曾经是于长月的宫殿,自从于长月皈依佛门后,那宫殿便一直关着,时间久了便荒废了。
当然,这皇宫荒废的不止钟粹宫,还有陈曦的储宁宫。所以,后宫中跑进野兔不是什么稀奇事,更有些野鸡之类的在这里筑窝了。
照说,按照《周礼》三年一选秀的规定,今年七夕之时,龙世怀便得选秀进宫,他这后宫宫殿也不至于如此荒废。
可是,随着上官若飞、林镜镜的归来,随着上官若飞亲自至未央城说服林镜镜后,林镜镜终于同意将靖安帝龙今朝的遗体运回东傲入土为安。至此,靖安帝驾崩的消息传遍东傲大地,龙世怀更是下旨
国丧三年。是以,今年七夕的选秀当然便要往后推延了。
如此一来,龙世怀身边只剩下德妃魏歆、淑妃燕秋。
真算来,他后宫只剩下两位妃子,是以不再是魏歆一人执凤印,有什么事,都是魏歆、燕秋两个相互商量。她们二人倒也理让,一直没出什么事。
“大哥,兔子钻的这个洞太小,我们过不了。但我知道离这里不远处还有一个墙洞,我们可以从那墙洞中钻进去,再来沿着这脚印去抓兔子。”
因下雪的原因,兔子的脚印是一览无余,所以不怕它跑远了。
龙晏对钟粹宫最是熟悉,龙昊当然便听他的。
很快,二人找到那个墙洞,钻进了钟粹宫,再走至兔子钻的那个小洞口前,再度沿着兔子的脚印往前一路寻去。
钟粹宫封闭后,没有宫人置守也没有御林军置守,所以很是荒芜。
看着凄凉的景色,龙晏叹了口气。
知道他是想他母妃了,龙昊安慰道:“男子汉大丈夫怎么总像个娘儿们的叹气。放心,过两天我带你去皇陵山庄见你母妃。”
闻言,龙晏脸上的黯然不再,‘嗯’了一声,笑得灿烂道:“谢谢大哥。咦,大哥,你看,在前面。”
“走,追。”
二人一迳穿过荆棘、穿过假山巨石,最终在一个山洞中将那兔子逼在死角,成功捋获。而且未伤它的皮毛。
瞧着它满身的膘,龙昊笑道:“这一下,阿晖肯定高兴。”
兔子肉温补,正适合龙晖的身子。可是也不能吃多,龙晏笑道:“为防他贪嘴吃多,最好是事先准备点茶,不要像上次……”
龙晏的话还没说完,龙昊的眼神一变,伸手捂住了龙晏的嘴,‘嘘’了一声。
龙晏明白的点头,然后随着龙昊的眼光看去,便见风雪中,模模糊糊两个身影慢慢行来,在雪幕中有些飘忽之意。在这夜色降临的荒废园子中便显得有些寒碜。
龙昊、龙晏急忙抱着兔子躲进了假山山洞。龙晏更是低声道:“大哥,是人是鬼啊。”
“我皇宫是正气浩然之地,哪来的鬼祟?”
“可这里早就荒废了啊,怎么会有人来呢?父皇都闭园子了,谁进来不都是死罪?”
龙昊冷哼一声,道:“有可能是想偷了宫中的宝贝出去卖的。”
钟粹宫在后宫中处于后花园方向,也就是离皇宫后门最近所在。出了钟粹宫再经过一个花园开了后门便可出皇宫而去。
‘哦’了一声,龙晏道:“难怪看着他们就觉得鬼鬼祟祟的。”
随着两个身影越来越近,随着那两个身影经过山洞,龙晏‘咦’了一声,低声道:“是淑妃宫中的珍宫女、珠宫女。”
淑妃指的便是燕秋。
龙昊自然也是认得的,只是淑妃宫中的宫女怎么鬼鬼祟祟的来了早就荒废且封闭了多时的钟粹宫呢?难不成真偷了什么宝贝要去卖?
无论如何,这里面不是有阴谋就是有阳谋。
念及此,龙昊俊眸一转,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
虽然这是他原来生活过的地方,但因了荒废的原因,龙晏有些害怕,道:“大哥,我不想一个人。”
“成,你悄悄的跟着我,千万不要出声。”
龙晏紧张的点头,“嗯。”
本要出山洞的人,龙昊迟疑了一会子,从龙晏怀中抱过兔子,道:“走。”
二人一路小心翼翼的跟随着那两个宫女,直至前面园子的一片密林中,见那两个宫女站定。龙昊急忙机智的拉了龙晏蹲下。
这里原本是钟粹宫的后花园,原来有人的时候相当的漂亮。但因无人居住后,自然就无人打理,是以灌木丛生,显得有些阴森。
躲在厚厚的灌木丛中的龙昊、龙晏可以通过缝隙看到那两个宫女不时的呵呵手、跺跺脚,显见得她们二人冷。
风雪中,陆续传来那两位宫女的对话。
“怎么还没来?”
“别是变卦了吧。”
“他敢变卦吗?”
“就是啊,上次他输的银子的亏空,还是我们娘娘填上的。他不能忘恩负义。”
“你说,娘娘这次出手,会成功吗?”
“肯定会。”
“你怎么这么肯定?”
“因为,没有人会相信害杲皇子的人会是他的亲生母亲。”
听着对话,龙昊、龙晏不明白一看了一眼。只听风雪中再度传来那两名宫女的嘀咕声。
“现在后宫中,正儿八经的主子只剩下我们娘娘和那个一直无出的魏德妃了。而且,我们娘娘是唯一一个有出且仍旧坐镇后宫的娘娘。高侍卫如果有眼力见,便应该明白我们杲皇子以后必能继承大统
,这个时候不为我们娘娘出力,什么时候为我们娘娘出力啊。”
“可是,魏德妃虽然无出,她膝下的晖皇子可是孝贤皇后所出,如果孝贤皇后活着,晖皇子应该就是太子的身份。不过,就算孝贤皇后现在不在了,但陛下似乎仍旧有些偏宠晖皇子,再加上林府的原
因,保不准以后太子的位子仍旧属于晖皇子也说不定。”
‘切’的一声,珍宫女道:“不可能的。”
“为什么,你怎么那么肯定?”
“因为……晖皇子是棺材子。”
“啊,棺材子?听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哪,就是这钟粹宫中那个出了家的于贵妃娘娘原来透露的。说当年孝贤皇后早就死了,是明镜公主用刀从孝贤皇后的肚子中剖出的晖皇子。”
孝贤皇后说的就是林珺。
龙昊、龙晏二人听得目瞪口呆。龙晖是棺材子这事龙世怀瞒着所有的人,当然包括龙晖本人都不知道。可是,无论龙晖是不是棺材子,他可是龙昊、龙晏最亲爱的小弟。怎么能恁两个地位卑劣的宫女
道是非?
最愤怒的当属龙晏,因为说出这个惊天消息的似乎还是他的母亲于长月。一时间,他只觉得心中特别的难受。无论他的母亲说出这个消息是有意还是无意,但他就是感到难受。
龙晏在愤怒和难受中准备起身喝斥那两个宫女,但龙昊一把拉住了他。俊朗的脸上再也不见当初那笑若春天太阳的光彩,而是相当的阴沉,阴沉得龙晏的心‘咯噔’的跳了一下。
龙昊用眼神示意龙晏继续安静。只听那两个宫女中的珠宫女道:“于贵妃是如何知道的呢?”
“当年京城动乱之时,于贵妃的大哥于一川不早就掌管了京城?这后宫中也有于一川的眼线。孝贤皇后薨逝的那一晚,那个眼线就看到了明镜公主亲自操刀将晖皇子从孝贤皇后的肚子中剖出来的一幕。当时,那个眼线就吓晕了,这才导致孝贤皇后的遗体、晖皇子他们一众人从青龙殿消失的时候无人知道到底是怎么消失的。”
“天啦。如此说来,晖皇子就是一个克父、克母的命啊。保不准以后还会克江山、克百姓。”
“所以啊,无论陛下有多疼宠晖皇子,无论晖皇子身后的林府是个什么样的靠山,但棺材子终究是个大忌讳,他是当不了太子的。”
“哦,有道理。”
“你想想啊。晏皇子的母亲于贵妃出家理佛不问世事,那晏皇子在宫中就没有了依杖。更何况,当初他舅舅于一川要扶他当皇帝,更是闹得我朝大乱,于氏一族的罪没有牵累到晏皇子身上就算便宜他
了,所以他也不可能当太子。至于明皇子,呵呵,谁叫他母亲陈贤妃太笨,小小计谋不但没陷害魏德妃成功反倒被贬成了奴,这种戴罪之奴所出的儿子越发不可能当上太子了。”
“所以,太子只在昊皇子和我们杲皇子中。”
“正是。”
“我们能分析得到,想必高侍卫也能分析得到其中的厉害,知道我们杲皇子以后有可能是九五之尊,能不唯我们娘娘马首是瞻。所以,那个东西他肯定会守约送来。”
“是啊,高侍卫也不笨。你想想,那个东西一旦送来,杲皇子一旦中毒,我们娘娘将一盆子屎水扣到那个东方夫人身上去,就算扣不到东方夫人身上去也可以扣到总是和杲皇子玩在一处的那个昊皇子
身上去。”
“本来,这事我们娘娘不必出手的,有燕太嫔在,好歹可以照应着,陛下不得不给些薄面。奈何先帝驾崩,燕太嫔去了皇陵山庄不再管这些事,我们娘娘只好自己出手了……”
呵呵,龙昊笑得有些扭曲了,就算他再不懂也听懂了,原来淑妃燕秋为了她的儿子龙杲坐上太子之位要出手了。还准备玩一手栽赃嫁祸的游戏!
龙晏也听懂了,小身子颤抖的看着龙昊,眼中充满了惊恐。
见兄弟吓成这样,龙昊磨牙中:我父皇的皇宫哪容这等乱事的人存在,看我不把你们一个个……
由于愤怒,他手握的树枝‘啪’的一声断了。在这个夜色渐浓的荒废园子中非常的清晰,还在嘀咕的两个宫女吓了一跳,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好在有一个枯枝因为积的雪多了,‘啪’的一声断裂从树上掉了下来,那个珍宫女拍了拍胸口,道:“还以为有人呢。”
“还别说,这园子真有些寒碜。”
“高侍卫怎么还没来……咦,来了,来了。”
龙昊、龙晏急忙悄悄的抻着脑袋看去,只见一个御林军模样的人走到那两个宫女面前,然后递给了她们一包东西,三人站在那里说着话。无非是‘以后有劳关照、提点’以及‘只要尽心尽力,事成之
日,将军之职只怕都委屈了高侍卫’的话。
虽然龙昊、龙晏有了一定的武功底子,但他们终究是孩子。不可能是那两个宫女的对手。更何况还有一个人高马大的御林军。再说,这种事,捉贼要拿赃,这事不是他们两个孩子能够解决的,唯一的
解决之道就是暂时忍着不出声,回青龙殿后告诉他们的父皇。父皇自有论断。
估计是躲的时间太长了,再加上冰天雪地的,龙晏的鼻子痒了起来,终于忍不住‘阿嚏’一声打了个喷嚏。
“谁?”
低声谈笑的高侍卫、珍宫女、珠宫女三人异口同声,面面相觑下露出害怕的神情。接着,高侍卫拨刀,慢慢的靠近龙昊、龙晏二人藏身的灌木丛。
龙昊心中一惊,不待高侍卫靠近,快速的做出反应,将一直抱在怀中的兔子丢了出去。
兔子不再束缚于龙昊,立马欢腾的蹦了起来,差点还蹦到了高侍卫的大刀上。
‘啊’的一声后,珍宫女、珠宫女指着兔子跑走的方向,道:“搞半天是只兔子。”
心有余悸的高侍卫亦长吁了一口气,停下了脚步,将长刀插回刀鞘,道:“这园子荒废太久了,这种东西多,这天色又暗得狠,恐怕大雪将至。二位姐姐还是回宫罢。”
“成,高侍卫,你也回去罢。”
直至那三人相继走远,龙昊捂着龙晏嘴的手都不敢放下来。
可以说,方才,他们两个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了。担心那个高侍卫杀个回马枪,龙昊一直捂着龙晏不动。
半晌,龙晏拍了拍龙昊的手,龙昊才‘哦’的一声松开。
“大哥。”龙晏的声音有哭腔。
“别怕,有我。”
“可是,燕淑妃要毒害阿杲。”那可是她的亲儿子啊,万一分量没拿好真毒死了呢?
龙昊的眼中露出和他年纪完全不匹配的灼灼阴狠,低沉道:“犯我皇族者,死!”
本以为只是宫女们偷个宝贝出去卖的事,可看到的一切却让龙晏、龙昊始料不及。
不知怎么的,因了龙昊的话,龙晏忐忑不安的心定了下来。而且无形中为身上流着皇族的血而感到骄傲。“大哥。再怎么办?”
“这件事必须告诉父皇,由父皇拿主意。”
“好。我听你的。”
“走。”
等龙昊说出‘走’字,他悲催的发现走不了的。因为躲的时间太长,再加上在冰天雪地蹲了太长的时间,脚被冻麻木了不说,那跪在地上的膝盖也被冰雪冻结在地上了。根本动弹不得。
“大哥,怎么办?”
“我也不知怎么办了。”话虽然如此说,但紧接着他眼珠子一转,道:“脱了裤子。”
龙晏‘哦’了一声,去解裤子。龙昊也不迟疑,同样解裤子。
本来二人躲在这灌木丛中就受了许多惊吓出了几身汗,又淋了许多雪水,再加上被冰冻得不得不脱了裤子好脱身,那个冷啊……
再好的身体也哆嗦起来。
看着仍旧冻结在地上的裤子,兄弟两个抱团,“走。”
走,谈何容易啊。
北风吹、雪花飘,汗湿的衣物凉嗖嗖的,又没有了御寒的裤子。二人摸索着走到钟粹宫他们方才钻进来的墙洞处时,牙齿开始打颤,话也说不清了。
再说青龙殿中,龙世怀带着一帮孩子们用完餐,左等龙昊、龙晏二人不归,右等他们二人仍旧不归,那饭菜是热了一遍又一遍,两个孩子还是没有回来。
“是往钟粹宫去了吗?”龙世怀问。
“是,肯定是。”龙明肯定的回答。
“也许兔子跑向了别的地方,比如说储宁宫也说不定。”龙晖小声道。
自从陈曦贬为奴后,储宁宫也空着。和钟粹宫一样,都荒废了。
“不放心就去看看。”东方一一建议。
若放在原来,又在皇宫中,能出什么事呢?可现在不同,大雪纷飞的,再加上无论是钟粹宫还是储宁宫都是荒园子,两个孩子别出什么事的好。
龙世怀放下怀中的龙晖,道:“你们几个在这里等着,父皇去寻你们的大哥、二哥。”
“哦。”
“诶,龙世怀,我和你一起去。”东方一一不放心的追了出去。
龙昊、龙晏为什么还没回?
可以说屋漏偏逢连夜雨,他们两个难兄难弟方方爬出墙洞,还没走多远便眼尖的发现了那个高侍卫。
原来高侍卫今晚值守,而且置守在离钟粹宫最近的地方,这也难怪他会和那两个宫女约在这个时候见面。
担心被高侍卫看出他们二人是从钟粹宫走出来的,于是难兄难弟又缩回了钟粹宫中,好在龙晏熟悉钟粹宫,又带着龙昊从另外一堵墙洞中爬出来。不过,爬出来后走不多久便到了另外一座荒废的园子
储宁宫。
二人看天色晚了,担心他们父皇等得心焦,再加上有事要向他们的父皇禀报,于是决定横穿储宁宫直接去青龙殿,这样就会省许多路,节省许多时间。
奈何,难兄难弟都不熟悉储宁宫的布局,再加上雪天路滑,龙晏一不小心踩到了冰滑向池塘,龙昊为了救龙晏也被拽向了池塘。
池塘上虽然结着厚厚的冰,但不能同时承受两个孩子的重量,冰层瞬间碎裂。然后,两个孩子同时跌进了池塘中,那个冷啊。
龙昊以大哥自居,当然是先托着龙晏出了池塘,他这才爬了上来。
不过,爬出的他们仍旧在池塘中,不过是爬上了一块较厚的冰层。
由于气温低,两个孩子一身湿的情形下,出了池塘的他们身上很快开始结冰。
看着龙晏一动不动的趴在冰面上,龙昊急道:“阿晏,快,无论如何,爬也得动,不能停。”否则死定了。
龙晏终究小一些,连番惊吓再加上连番受挫下小身子板再也动不了了。他几近哭声道:“累,好累。”
“别停下,听话,不能停。”龙昊一迳说,一迳伸手替龙晏揉搓着冰凉的身子。
“大哥,我走不动了。你先回去,然后叫人来接我。”
“不,别睡。”龙昊说话间,咬牙,狠劲的拽着龙晏往岸上拖。
龙昊试了几次,发觉不能站起来,否则冰层就传来‘嘶嘶’的碎裂声。他只能趴在冰上,拽着龙晏,艰难的移动。
可怜两个小家伙,待他们回到岸上时,浑身湿透,眉毛都冻结住了。
“阿晏,别睡。别睡。我们很快就要到了。”龙昊决定先将龙晏拉到最近的亭子中。然后去这废园子中找一找能不能找到干净的、裹寒的衣物,再或者火折子也成,好点火求救。
奈何,他救龙晏出池塘就花费不小力气,再加上一路拖拉着龙晏前行,而且在钟粹宫的时候他也受惊吓不小,所以,小小年纪的他体力也差不多耗尽了。
可是,他清楚的知道不能停,如果停下,龙晏可能就没命了。
于是,他一边背起龙晏往小亭子方向走,一边在体力不支猖狂倒下的同时又狠劲将龙晏揉搓一阵以保住龙晏身上的热量,再接着又艰难的背起龙晏。
如此反反复复,终于到了小亭子中,龙昊再也没有了力气,只是下意识的将龙晏堆在了亭子角落,他便窝身在了龙晏的身上,小小的身躯替龙晏挡着外界的寒冷。
“哥,大哥。”看着龙昊闭上眼,龙晏的眼泪不自觉的流下。可是他动弹不了,完全动弹不了。流下的眼泪也很快就在他脸上结成了冰。
此时,在钟粹宫遍寻儿子不得的东方一一心不觉‘突突’的跳了起来。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龙儿”一声后,她焦急的看向储宁宫方向。不知不觉想起也是这样一个雪夜,郑艾嘉将儿子差点就烧死在城隍庙中的一幕幕。
“如果横穿储宁宫回青龙殿……”
念及此,东方一一提气,往储宁宫方向狂奔。
可是,偌大的园子,要找两个孩子谈何容易,更何况这园子都荒废着,枝枝杈杈、角落旮旯的又多。
“龙儿。”东方一一大声喊,眼泪都浸出来了。
就在她狂奔过龙昊、龙晏躲避风雪的小亭子的时候,她突地清晰的听到一阵阵似乎是石头敲击木头的声音。
东方一一急忙站定脚步,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便见小亭子中似乎有两个摞着的人。
她吃了一惊,急忙跑上前,便见那两个摞着的人正是久寻不见的龙昊、龙晏。
龙昊已彻底的失去了知觉,龙晏因龙昊的保护倒有些精神,奈何也说不出话了。他听到东方一一喊叫的声音,情急下他摸到一块砖头,用砖头敲击小亭子底座……
可以说,龙昊、龙晏今天能够死里逃生,都因两个小家伙对对方的不离不弃以及聪明。
见到东方一一,龙晏也支撑不下去了,闭上了眼。
东方一一放指入唇,一声长啸。很快,龙世怀赶到。便见东方一一正抱着龙儿。
看到狼狈不堪的两个儿子,龙世怀一时间差点说不出话来。急忙也将龙晏抱入怀中。
“快回青龙殿。”
说话间,龙世怀抱着龙晏直奔青龙殿,东方一一也抱着龙儿随后。
青龙殿。
一见他们的大哥、二哥这么死不死、活不活的回来了,龙昀、龙晖等人急了,眼中噙着泪喊着‘大哥,二哥,你们怎么了’的话。
“快让开,别挡着。”东方一一道。
“哦”的一声,所有的孩子都让开。
青龙殿中,忙碌起来。
“丹子,拿雪来。”将龙儿放在床榻上后,东方一一吩咐的同时,解了裹着龙儿的湿衣物,伸手在龙昊胸前揉搓。龙昀、龙晖急忙有样学样的伸着小手帮忙在龙昊身上按揉。
那一边,龙世怀亦将龙晏放在床榻上,亦学着东方一一解了龙晏的衣物,也按揉着龙晏的心口。龙明、龙星、龙杲则上前也帮着忙揉。
“雪来了,雪来了。”丹子抱着一盆雪进了殿。
东方一一急忙抓了雪手中,堆在儿子的小身子板上,再度揉搓着。
直搓得雪化水、水升温,察觉到龙昊的身体逐渐有了热气,东方一一急忙将龙昊所有的湿衣都脱了,一把将龙昊塞进了被子中,然后又开始揉搓他的脸、手心、脚心。
龙世怀救护龙晏的步骤和东方一一几乎一致,看着两个差点就冻死的孩子,龙世怀心胆俱裂,一边抢救龙晏的同时一边怒声道:“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不可能,我龙世怀的儿子怎么可能差点就
栽在皇宫中?”
“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等孩子们醒了问问他们就知道了。”东方一一道。
抓只兔子不至于成这个样子,而且这两个孩子的裤子都没了,肯定有问题。
也许,他们在抓兔子的同时遇到了什么,而且肯定是遇到了不好的东西,然后才会狼狈的逃命,更狼狈得差点丢了性命。
“看来以后,那荒废的园子也得派人置守了。”龙世怀道。荒野的地方多了,难免不出事。“快,御医来了没?再传。还有,来人,把他们几个送回宫中休息去。”
“不,父皇,我们想陪着大哥。”
“我们也想陪着二哥。”
“乖,你们的大哥、二哥没事。你们在这里反倒吵着他们休息了。明天你们再来看他们。”
说话间,龙世怀便打发了小家伙们各自回宫。他和东方一一则守着龙昊、龙晏。直至太医到了,仔细的替龙晏、龙昊检查后,发现小家伙的手脚都有回暖现象,于是擦着额头的浅汗道:“没事了,没
事了,救护得及时,两位皇子都没事了。”
“那他们怎么还不醒?”
“是累了。睡一觉后,自然会醒来。因为救护得及时,两位皇子身上连冻伤都没有。”
东方一一和龙世怀都是行走江湖的人,明白冻伤的孩子不能马上放进热水或者被窝,需得揉按一阵待身上有了一定的温度后再放进被子。
他们二人只知道急救之法,却因关心则乱的原因,见孩子们不醒当然就急了。如今听太医这么一说,他们两个总算放了心。
待太医走后,龙世怀这才坐在龙昊身边,摸着儿子逐渐转红的脸,笑骂道:“臭小子,看醒了后,父皇如何罚你们。”
真是好险啊。
这是他龙世怀第一次看到龙昊如此的狼狈。
“龙世怀,你是不是觉得这中间有问题?”
“嗯。”为龙儿掖着被子的同时,龙世怀道:“你飞出钟粹宫的时候,我正好走到一丛杂木丛生处,在那里发现了龙儿和晏儿的裤子,看情形应该是被冰冻到地上的。”
“冰冻?”
“想来,他们应该是在那处地方潜伏过久的原因造成的。”
“难不成发现了野熊?”东方一一故意夸大。
用手戳了戳东方一一的头,龙世怀道:“我这皇宫虽然成了野兔、野鸡的窝,但成为野熊的窝也说得太过不去了些。我想着,应该是他们发现了什么又不能打扰。”
能够令他们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儿子都一动不动的躲着且被冰冻结……肯定不是小事。
龙世怀、东方一一相视间,心有灵犀。
轻轻的摸着儿子的脸,东方一一道:“等醒来问一问便知道了。”
翌日。
因担心儿子们的身体,龙世怀早早的散朝,回青龙殿。
在殿门口,看到了魏歆、燕秋二人。
原来龙昀、龙杲等人各自回宫后都说不清到底出了什么事,只说龙昊、龙晏为了抓野兔,最后掉进了池塘,浑身湿透的被救回来。
魏歆、燕秋二人一商量,决定一起来看看。
可青龙殿的规矩森严,宫人们不敢放她们进去,她们便一直站在这里等,等龙世怀散朝归来。
“陛下,容臣妾们去看看昊儿、晏儿吧。”
平素,她们是不能进青龙殿的,今日看她们实在是焦心的份上,龙世怀点了点头。
紧接着,龙昀、龙星、龙明、龙杲、龙晖等人也到了,因为担心他们两个哥哥的身体,今天在学堂呆了半日便都跑回来了。
青龙殿中。
龙昊、龙晏二人正悠悠醒转,一见东方一一,龙昊唤了声‘娘’正准备开口,便见进来一大帮子人,其中还有燕秋。于是,龙昊急忙闭嘴,同时觑了眼龙晏。龙晏明白的点了点头。
“大哥,二哥,你们好点了没?”龙昀等人拥上去问。
“好多了,别担心。”龙昊、龙晏在回话的同时,眼光不自觉的都看向龙杲,接着二人又相视一眼,眼中均有黯然。
“昊儿、晏儿,你们是怎么回事啊。杲儿也说不清楚,一时说你们去了钟粹宫,一时又说你们怎么掉到储宁宫的池塘去了。”说话间,上前关切询问的是燕秋。
龙昊、龙晏再度相视一眼后,龙昊答道:“是的,淑妃娘娘,我们以为那野兔跑向了钟粹宫,哪知道中途它转了个弯跑向了储宁宫。于是我们便去追,而且一不小心掉进了池塘,就这样,父皇和我娘
在储宁宫找到的我们。好在找到了,要不然,我和阿晏今天就见不到你们了。”
听着龙昊有意隐瞒他们曾经去过钟粹宫的事,龙世怀、东方一一心有灵犀的看了一眼。
燕秋在听了龙昊的解释后,似乎长吁了一口气。
另外的五个小家伙则都泪眼花花的看着他们的大哥、二哥,龙晖更是说道:“大哥,阿晖以后不吃兔子肉了。”
龙昊一笑,道:“放心,大哥没事。再说,你觉得大哥真那么不济,连为你抓只兔子都抓不到吗?”
龙晖伸手抱着龙昊,将小脑袋埋在龙昊的怀中,不作声。
看着孩子们友爱,龙世怀欣慰。再说他实在是想知道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而且儿子似乎故意在隐瞒,想必是不想太多人知道。于是,在魏歆、燕秋等人又关照龙昊、龙晏几句后,他以‘昊儿、晏儿
要静养’为由,要她们二人带着其余的孩子们出去了。
青龙殿中,只剩下龙世怀、东方一一、龙昊、龙晏。
“说吧,昨夜钟粹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的裤子怎么冰冻在了钟粹宫中?”
龙晏摸了摸脖子,低头小声道:“说了的话,阿杲会伤心。”
这是什么意思?龙世怀眉头一皱,看向龙昊。
龙昊小眉毛一挑,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不能因为杲儿伤心就隐瞒事实。阿晏,你不能有妇仁之仁。”
因了儿子的话,东方一一的眉头不自觉的一跳,龙世怀心中则升起不好的预感。只听龙昊继续道:“父皇,我把昨夜在钟粹宫的事告诉你。”
随着龙昊一迳说,龙世怀的眉则几乎竖起来,而东方一一则有些心寒:皇族,果然不是个玩意。
“方才,杲儿在,我们不想伤了杲儿的心才没有当场揭穿淑妃娘娘。而淑妃娘娘方才有意的关切,想必就是想探我和阿晏昨夜到底有没有去钟粹宫,她那是作贼心虚。父皇,我皇族不能容这样的阴险
小人,阿杲也不能有这样的母亲。”
儿子现在这个样子,阴狠恣意,似乎越来越杀伐决断了,似乎天生就是为皇室而生,一时间,东方一一在欣慰儿子长大的同时,心中亦升起浓浓的失落感。
龙世怀,脸颊在一阵阵的抽搐过后,半晌才缓声道:“很好,很好!又来了一个,又是给我龙世怀生有儿子的人。”
在龙昊、龙晏口中,他们父皇的这声‘又’指的应该是陈曦,毕竟陈曦原来出手对付魏歆的时候就是为了龙明打算的。
“龙世怀。”不知为什么,看到这样的龙世怀,东方一一有点替他难过。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人世间最大的背叛是什么呢,无异于是枕畔人的背叛、算计吧。
看出东方一一眼中的怜惜,龙世怀惨然一笑,道:“一一,我没事。这出戏,我想演下去,要不然怎么对得起她谋划多时。”
东方一一唇翕合数番,最终是撇过眼去。
“父皇,阿杲是无辜的,淑妃娘娘还要毒害杲儿呢。”龙晏小声提醒。
龙世怀伸手拍了拍龙晏的头,道:“父皇知道,你是个好哥哥。但你大哥说得对,杲儿不能有这样的母亲,否则她会毁了杲儿。还有,你们两个做得非常好,没有强出头,否则……”
在那样的雪天,有两名成年的宫女,还有一名人高马大的带刀侍卫,就算两个孩子再怎么机灵,只怕也逃脱不了。一想到这个可能,龙世怀的手都颤抖起来。
“小福子,带两位皇子出去散心。”
“是。”
无需叮嘱,龙世怀知道龙昊、龙晏不会走漏风声。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孩子们走出去,然后静静的站在窗子前看着外面的雪景发呆。
“龙世怀。”
“她们有了孩子后就都变了。唯一没变的只有魏德妃。一一,你说,如果魏德妃有了孩子,是不是也会变得和她们一样心狠手辣,连自己的孩子都不会放过?”
“龙世怀。人是不一样的,你不能一杆子打死。魏歆自有魏歆的好。”
“一一,你说我该怎么办?对一个个背叛了自己的枕边人出手,你说我该怎么办?有时候,我觉得我还不如龙儿,至少他知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那是因为他还没有经历过,不知道一日夫妻百日恩,不知道做为丈夫的是最不忍对为自己生儿育女的人出手。”
“一一,我觉得,我外公府中的规矩就非常的好。一夫一妻。除非妻子在四十仍旧没有开枝散叶,这才考虑纳妾一事传宗接代。一一,我那几个孩子……你说,为了防止他们以后有可能会出现如我这
般的情景,为了防止他们以后也会如我一般左右为难、心痛难忍,我是不是要给他也立和林府一样的规矩?”
东方一一一笑,道:“你就是个反对规矩的人,又怎么忍心将这些规矩束缚在你的孩子们身上?自古言:儿孙自有儿孙福。依我看,这些规矩啊什么的不过是人心。愿意约束自己的心的人无所谓你立
不立规矩,他们一样会讲规矩。不愿意约束自己的心的人,你就是给他们立下千百个规矩又如何?他们还是不会讲规矩。”
本气得心里发疼的龙世怀,听着女子淡淡的讲述,心中一暖,脸上的阴郁也明显散开了许多,他走过去将女子抱入怀中,轻声道:“谢谢你,一一,如果不是你在我身边,我该怎么办呢?”
他龙世怀,可以笑傲江湖,也可以醉卧沙场,唯独对他的女人们不能做到杀伐果断。因为有太多的牵绊,因为她们为他辛苦生儿育女,因为他对她们心存有感激。可是,如果她们将他的感激当成任意
挥霍的资本并且要将祸事引进家门,那对不起,于国于家,他都必须出手,不得不出手。
储秀宫。
这段时日,燕秋总有些心神不宁,虽然一而再、再而三的问过那珍宫女、珠宫女二人可有在钟粹宫遇到过龙昊、龙晏,虽然她们二人口口声声说‘没有’,但燕秋总觉得不对劲。不对劲在何处,她又
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也许是因为龙昊、龙晏的事发突然,她本想将毒用到自己儿子身上的事也暂缓了缓。
这一日,又在她心神不宁的时候,小福子突然来了,宣她前往钟粹宫觐见。
一听‘钟粹宫’三字,燕秋就有些心惊肉跳,大抵是因为作贼心虚。
“公公,可知陛下宣我前往钟粹宫是为什么?”
“听戏。”
“听戏?”
“是。”
原来是听戏。燕秋长吁了一口气。
前些时,因龙昊、龙晏的事,龙世怀命工部着手修缮皇宫中荒废的园子,同时也陆续安排宫人进驻园子值守。那荒废的钟粹宫、储宁宫也都修缮一新了。
于长月在的时候,那琴棋书画是冠绝后宫,龙世怀前往钟粹宫的时候大抵都要在那里听于长月清唱一曲。
燕秋想着龙世怀此时见钟粹宫恢复了原来模样,也许想起了于长月,也许便命宫乐坊的人来唱一曲戏回味回味也说不定。
“听戏的人多吗?”
“各宫的娘娘、皇子、公主们都去了。还有各王府的人也都来了。热闹着呢。”
这么多人啊。
本来要出宫的燕秋,在听了小福子的回话后,突地想起那包从高侍卫处得来的毒药,这可是个好机会:人多手杂,下手在今日。
念及此,她笑道:“烦劳公公等一下。”
“是,娘娘。”
在小福子的带领下,燕秋最后一个来到钟粹宫,和龙世怀见过,又和魏歆、东方一一等人说了些话后,她在属于她的位子处坐定。
看着前面的戏台,燕秋有些遗憾,遗憾她总不能坐在龙世怀的身边。哪怕他身边的位子总是空着,他仍旧让它一直空着。
初时的戏非常的热闹,但小孩子们根本就没有看戏,只是你追我赶的做各自的游戏。看戏的不过是一些宫中的嫔妃以及皇亲国戚诸如林府的人、逍遥王府中人、东平王府的人、西宁王府的人。
燕秋在感叹了一下龙世怀身边的座椅又空着后,心神完全落回在那毒药该如何下到龙杲的杯中,而且分量还得把握好,可千万不能将自己的亲生儿子毒死了……
恍惚中,燕秋又见孩子们在疯跑,她想着最好是龙昊在龙杲身边抑或是东方一一正好出现在龙杲身边的时候动手。
可以说,她的心神全不在戏上。
但随着又一出戏的出场,燕秋只觉得眼前一阵阵的发黑,连带着服侍在她身边的珍宫女、珠宫女二人眼前亦一阵阵的发黑。
大体上,这出戏讲的是一群生活在深门宅院的女人们闲来无事都想扶自己的儿子上位的戏。
戏中,一位颇得家主喜爱的美妾自从生下儿子后,性情大变,不但不再精进于她擅长的歌舞,反倒是撮合着当老太君的姑姑在族长面前说好话,希望以长辈之威施压于尊老爱幼的家主好将家世传于她
的儿子。奈何,老太君遵循家规,不愿施手,且随着族长的去世,老太君自愿前往家族墓地守墓。
见她姑姑不帮她,美妾便决定亲自出马。
这位美妾想的计策倒也毒辣,那就是栽赃嫁祸,她决定在自己的儿子身上用毒,然后嫁祸给另外那些妻妾……
戏台上的戏至精彩处,也吸引了戏台下孩子们你追我赶的游戏,他们都停下了脚步,个个紧张的看着戏台,他们想知道那美妾的计谋得逞了没有。
看戏的人中有人轻声说:“若那毒药的分量没拿捏好,岂不是要毒死自己的孩儿?”
“是啊,虎毒不食子啊,也亏她想出如此阴损之计。”
“这种女人留不得,但愿那家主能够识破她的阴谋。早些救下自己的孩子。”
“……”
燕秋看到此处,已有魂飞魄散之意了,身子颤抖得厉害。而站在她身边的珍宫女、珠宫女亦颤抖起来。
当然,所有的人被戏台上的戏吸引,自然便没人注意到她们三人的异常。
眼前一片朦胧中,燕秋恍惚觉得龙世怀招了招手,接着便见一个小孩子坐到了龙世怀的腿上。只听龙世怀的声音传来,“杲儿,你说说,那个美妾是好人还是坏人?”
杲儿,杲儿,是她的儿子?!
燕秋擦了擦眼,果然,坐在龙世怀腿上的孩子不是龙杲是谁?
只听儿子稚嫩的声音传来,肯定道:“坏人。”
“怎么能算坏人呢?父皇倒觉得,她对别的人虽然狠心了些,但至少她爱着自己的儿子,她的所做所为都是为了她的儿子,至少她是个好母亲啊。”
“是好母亲就要相信自己的儿子啊,相信自己的儿子有能力活得非常的好。一个不相信自己儿子的母亲又怎么算得上好母亲呢?”
随着龙杲的话落地,一众看戏的人纷纷点头,更有北镜王爷林镜之朝龙杲竖起了大拇指,道:“杲儿,好样的。”
北镜王爷林镜之的儿子林旭四岁不到,长得虎头虎脑的,相当的喜人。方才因为没有追赢龙昊、龙晏等人,正气馁的窝在他爹怀中啃着手指头。如今见他爹表扬龙杲,他立马讨好道:“旭儿长大了要和杲哥哥学。”
龙杲见林旭以自己为榜样,顿时有点羞涩,同时也有点小骄傲。道:“好啊,只要是我会的,我一定教你。”
“谢谢杲哥哥。”
“不谢。真要谢,就谢我的母妃吧。”说话间,龙杲伸手指着后面坐着的燕秋,稚嫩的声音不无膜拜道:“我的所有都是我母妃教的。”
林旭随着龙杲手指的方向看向燕秋,然后灿烂一笑。
但燕秋,什么也看不到了,只听儿子的声音依稀传来,却是:“这戏中的美妾太过歹毒了。她努力的想要生活得好,想要儿子生活得好虽然无可厚非,但她不应该将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前些时,大哥告诉我一句话叫做‘人在做、天在看’,难道她就不怕报应吗?真蠢,如果是我的母妃,肯定不做这么蠢的事……”
随着戏越来越接近尾声,随着美妾的阴谋居然被两个孩子无意间撞破,戏中所有的孩子没有受影响,美妾的孩子自然也没有喝到母亲亲手调制的毒药。戏最后,只剩下美妾凄然的坐在地上……
戏,可谓完美落幕。
“唉,那两个撞破美妾阴谋的孩子胆子也太肥了些,所幸那个大些的机灵,危急时刻知道将兔子甩出去吸引了那和美妾狼狈为奸的护院的注意,否则他们二人定要丧身在那人高马大的护院刀下。”
“这就是吉人自有天相,要不怎么掉进那冰天雪地的池塘都能捡回一条命呢?保不准这就是祖宗在保佑他们哥俩。”
“我看啊,那美妾就是死一万次都不足以谢罪。”
“只是可怜了她的儿子,还那么小……”
戏谢幕,人群纷纷散去。燕秋呆呆的坐着,盯着戏台,眼前模糊一片。她身后的珍宫女、珠宫女二人,腿挪不动半分,她们二人之所以还能够站着,是因为小福子派了另外的太监扶着她们二人。
坐在戏台前第一排的龙世怀也一动不动的盯着戏台。
看客中,最后一个起身的是西宁王龙吟风,他左手边站着一位英俊的青年,正是他的四子龙奕康,右手边站着一位艳丽的少女,正是他最小的女儿龙熙怡,这两个孩子都是侧妃梅艺菲所出,也是龙吟
风仅存的孩子了。
自从龙熙敏那个养女搅得整座西宁王府如一锅乱粥,更令龙吟风痛失龙奕勋、龙奕凡这两个儿子后,龙吟风便心生了退意。好在他还有一个儿子龙奕康也算人中龙凤,接了他的位。
说起龙奕康就不得不提一下往事。
想当年,阴丽华算计梅艺菲,久不令梅艺菲怀孕,直到阴丽华自己的儿子龙奕勋、龙奕真出生后,阴丽华才在暗中解除了对梅艺菲的禁锢。但是,就算梅艺菲能生孩子了,因被阴丽华下药多年的原因
,生下的第一胎也就是龙奕康身子打小就弱。
龙奕康身子弱不说,而且是庶出,在西宁王府当然就有些被众人看不上眼。
然而,龙奕康就是喜欢他三哥龙奕真,无论龙奕真有多烦他,他就是喜欢腻着龙奕真。
龙奕真这个就是这样,莫看着平时拽翻天,一副对谁都不关心的样子。但真论起来,他却是西宁王府中最面冷心热的一个人。想当然,他对这个时常腻着他的幼弟也没真心拒绝到哪里去,虽然面子上
总是拒绝,但暗地里却总是提携着这个幼弟。更因他自己久病成良医的原因,他亲自为龙奕康看病问药,为龙奕康断绝了病根……
可以说,龙奕康在这个世上最喜欢、最敬佩的人除了他爹龙吟风外就是三哥龙奕真了。
龙奕真去世后,龙奕康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振作起来的他接替了他父王的位子,镇守在东傲西北沿海海岸线。
这段时日正逢他归京述职,听说皇宫有戏,他便来凑个热闹,却不想看了一出宅斗的戏。他和龙奕真相处的时间最长,所以颇得龙奕真的精髓,看事都比别人要入骨三分。
这出戏,他今日一见便知道,龙世怀这是要借戏警醒某个人。
这个人是谁,无需多加揣测,定是淑妃燕秋无疑了。
戏中,美妾生有一个儿子。戏外,燕秋有一个儿子。
戏中,美妾有一个姑姑是族长夫人。戏外,燕秋有一个姑姑是靖安帝的妃子。
戏中……戏外……
呵呵,龙奕康嘴角挂起一抹冷笑。在经过燕秋身边的时候,他定住脚步,也不看燕秋,只是冷声一语:“给杲儿积点阴德罢。”
燕秋闻言,身躯一震。
龙吟风阴鸷着一张脸扬长而去,想必他也揣测到了。
唯有龙熙怡不明白的牵了牵龙奕康的手,道:“四哥,你说什么呢?”
龙奕康对着龙熙怡柔和一笑,道:“四哥说的你却是不懂,也无需你懂。只要懂的人懂就好,我们走。”
“哦。”
只至龙吟风、龙奕康、龙熙怡走出园子,一直僵硬着身子的燕秋终于滑下了圈椅。她泪眼朦胧的看向龙世怀的方向,只见龙世怀仍旧坐着,仍旧定定的看着戏台。
“陛下。”一语出,燕秋泪如泉涌。
接着,珍宫女、珠宫女被左右扶着的太监拖了下去。而燕秋呢,也不顾及珍宫女、珠宫女了,她开始爬,一步步的往龙世怀的方向爬。
直爬至龙世怀面前,她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看着龙世怀。却见龙世怀仍旧定定的看着戏台。
那俊朗的容颜,那永远含着一双笑意的眸子,此时却似乎漫着无尽的悲伤,那悲伤深深的刺痛着她的心。
“陛下。对不起。”她哭着,将手放在他的膝盖上,将头窝在他的腿上,痛哭失声。
雪花飘落,伴着哭声,明明修葺一新的园子,却突地又有了悲凉之意。
“你进宫七年了吧。你看,我们的杲儿都五岁了。”
“杲儿出生的那一年,正值我东傲的多事之秋……哦,对了,不但是杲儿,还有明儿、星儿、晖儿,他们都是在那一年出生的。而且这几个孩子出生的时候,我都不在身边。那个时候,我的死讯传来
,你们定然有无尽的悲伤。可即使如此,你们仍旧冒着千难万险的替我生了下他们。”
“陈曦在生明儿、星儿的时候是难产,两个啊,再加上难产……可她在生产的时候说,一定要保着孩子、保着孩子……”
“珺儿更不惜毁了自己的完整之身,要天珠从她的肚子中取出了晖儿……”
“所以,我龙世怀非常的感激你们,非常的感激。”
“我予你们一样的宠,我予你们一样的爱。我予孩子们一样的宠,我也予孩子们一样的爱。是因为我清楚的知道,我龙世怀有这一切来得是多么的不容易。”
“可是,陈曦为了所谓的太子位,不惜陷害魏歆。于长月呢,也是为了所谓的太子之位,不惜借陈曦的手杀人于无形……”
一直以为于长月是真的梦到什么神仙说什么必须出家理佛以避灾难,万不想……
燕秋一震,本痛哭着的她抬头看着龙世怀,却见龙世怀仍旧看着戏台方向,并没有看她。
“燕秋,太子之位真那么好吗?”
“知道吗?我龙世怀的一辈子,最不想当的就是皇帝。”
“你们也许都只看到了皇帝的威风、尊贵、不可一世,却没见皇帝的高处不胜寒,不见皇帝的欲戴其冠、必承其重。没见他当皇帝的同时,其实有可能失去的会更多、更多……”
“父皇只有我一个儿子。所以,我不得不继位,不得不当皇帝。当了皇帝的我不得不为江山社稷、黎民百姓考虑,因为这是我的责任,我龙氏一脉义无反顾的责任。龙氏的江山交到我手中,我就得维
护、传承。”
“接我位者,必懂责任、知大义,他必须是一颗好苗子,一颗能够传承江山、维护社稷的好苗子。可也正因他是好苗子,我不能再如同爱儿子般的爱他、宠他,因为我和他的关系将不再是父子,而是
君臣。”
“燕秋,你希望我和杲儿只是君臣不再是父子吗?”
“我至今不立太子,就是希望未来的储君不要过早的就必须接受这样一个残酷的事实……我啊,有时候真心希望自己就是一个平凡的父亲就好。”
“做为父亲,我尚有怜惜孩子之情,我尚能无时不刻的维护着自己的孩子。可是你呢?虎毒不食子啊,你居然想出如此毒计,就不怕一个不小心真毒死了杲儿?那可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肉。”
“哪怕你得手了,哪怕杲儿无事。它日等他长大了知道一切,你是希望他是接受你的安排、赞同你的安排当个无情无义的人还是鄙视你的安排、责怒你的安排当个有血有肉的人?”
“燕秋,稚子无辜啊。你为他安排的路,他不一定喜欢。你可有听他方才说过,一个不相信儿子能力的母亲就不是一个好母亲。一个将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母亲是会有报应的,因为人
在做、天在看。”
随着龙世怀的一迳讲述,燕秋不再哭了,也不再流泪了,而是痴痴的看着坐在龙椅上的高大、俊朗的男人。
七年,七年,她进宫陪他七年了。
可他又何曾知晓,她闺阁之中便对他芳心暗许。
他选妃之时,本来只做三人考虑:世族七贵一人、寒门五姓一人,非七贵、寒门出生一人。
可谓面面俱到。
燕氏一族,正是七贵中人。
可当事时,作为七贵之首的于氏一族中于长月的呼声最高,而且是太子妃的呼声。所以,七贵中的那一人必不会出在她燕秋的身上。
她相当的着急,知道她和他无缘了,是以日夜在家中流泪。
当时,作为靖安帝妃子的姑姑燕贵嫔正好看到她流泪的一幕,她抛却女儿家的矜持之心说出了自己的心声:哪怕当个地位最低微的宫女,只要能守在他身边,就足够了。
燕贵嫔痴爱靖安帝一生,哪怕无儿无女一辈子亦心甘情愿。可能是侄女的痴情触动了这个当姑姑的,于是燕贵嫔在靖安帝面前只说了一句话:我燕门多痴儿。
于是,才有了她燕秋入宫的机会。
选妃之时本打算只选一个七贵中人的他还是选了两个,但当事时,他说:选你,不过是为了偿还父皇欠下的燕贵嫔的债。
虽然他说这话的时候她很是伤心,但这是他的心声,是他内心最真挚的想法,至少他没有哄骗她,所以她没伤心多久。
就这样,七贵出身的于长月、她燕秋,寒门出身的陈曦,非七贵、非寒门出身的魏歆陪伴在了他的身边。
初时以为他会嫌弃她,毕竟她之于他而言只是还债。后来她发现他对谁都一样,更因了林珺的不偏不倚,她们在他心中的分量似乎一般无二,所以她觉得这就是她的幸福了。
在举国动荡之机,在他死讯传来的日子里,她艰辛为他生下了儿子。她觉得,这也就是她的幸福了。
可是,随着林珺去世,随着于长月、陈曦的燥动,她也燥动起来。她觉得,只有儿子当上太子,成为他最喜爱的儿子,她才会是最幸福的女人……
不想,只至今天,她才发现,自己希冀的一切,似乎都错了。
原来,脚踏实地才是真正的幸福。
好高骛远只会跌得惨重。
阴谋败露,她哭着爬过来的时候,她以为他会雷霆之怒,以为他会有浓浓的恨,以为他会有漫天的杀意,以为他会拨剑斩了她。
须不知,他不怒不愤,只是和她说了这辈子以来最多的话。
他在她的面前吐露心声……
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足够了,真的足够了。
看着魂牵梦萦的俊颜只在咫尺之间,看着少时便刻骨铭心的爱恋在她面前叙说着千言万语,她突地觉得这世间所有的东西都不重要了,哪怕是儿子龙杲也没有眼前这个她爱了一辈子的男人来得重要。
陛下,对不起。
陛下,我爱你。
陛下,唯愿你早早找到那颗好苗子,早点摆脱皇帝的桎梏,从此逍遥人间。
陛下……
在她含笑看着他的时候,他终于缓缓的低头,看向趴伏在他膝盖上的她,缓缓的伸手,托住了她的下巴。
“于贵妃的琴棋书画冠绝后宫,殊不知她精通太多却导致无一出彩之处,你的歌舞在我看来,连她都忘尘莫及,燕秋,给我舞一曲,如何?”
“好。”
漫天雪舞中,女子舒展长袖,似春日鲜花万紫千红般的铺面而来,似夏日的莲荷浮在水面之上,似秋日的红叶被风卷落,极尽妖娆也极尽缠绻……
美极、艳极!
突地,龙世怀眼角有了浅湿,起身,道:“燕秋,你来到我龙世怀身边不是因了还债,谢谢你予了我龙世怀一个最好的礼物━━杲儿。谢谢你,燕秋。”
雪幕之中,龙世怀的身影渐渐远去。
雪幕之中,燕秋的歌舞尚未完结。
泪眼朦胧中,她仍旧在舒展着舞袖,在漫天的大雪中转着、转着,直至最后,她转伏于地,长袖似含苞欲放的花瓣包裹着她的整个身躯。半晌,她长袖轻移,露出她那张芙蓉脸,眼睛痴痴的看着那道
挺拔的身影跨出了园子的门。
陛下,保重。
艳色一笑间,她伸手入怀,取出那包为儿子准备的毒药。
开元三年,冬,淑妃燕秋薨,葬皇陵。
开元四年,春。
龙世怀率领文武百官送京畿府尹魏承启前往扶桑郡,因为魏承启将是扶桑郡的新任刺史,掌扶桑军政,联合扶桑郡原郡守佐滕家族共治扶桑。
码头上,一众文武群臣叮嘱着魏承启,有要他注意身体的,有要他在异乡多注意安全的,不一而叙。
一间临时搭起来的纱屋中,龙世怀缓缓落座,看着那个跪在他面前素衣衩裙的女子,他的德妃魏歆。
“你真的决定了?”
“是。”魏歆缓缓的抬头,怔怔的看着金冠龙袍的男子。这世上居然有如此俊美的男人,美得让她心颤,便是做出如此决定,但她的心仍旧为他跳动着,布满了情丝。柔声道:“请陛下成全。”
魏歆,是他龙世怀后宫中最后的一个女人了。可今天,她贸然来到码头,原以为她是为她的父亲来送别,却不想她提出一个要求:想随父亲出海,前往扶桑郡。
“陛下,臣妾的父亲无兄弟姐妹,而臣妾亦无兄弟姐妹,臣妾的母亲去世后,只有父亲一人孤苦无依。父亲若在京城,臣妾还能时时照拂,但远在扶桑,十年、八年的也见不上一面。臣妾实在是放心
不下父亲,所以,求陛下看在臣妾一片孝心可嘉的份上,放臣妾远赴海外,和父亲团圆。”
“你为什么先不说?”如果说了,他也许会考虑不派魏承启前往扶桑赴任。
“陛下,您是皇帝,您的每一个任命都是为了这个国家,为了万千子民。又怎么能因臣妾的一已之私任意改动皇命呢?”
魏歆,出身不是世族七贵也不是寒门五姓,她的出身再平凡不过。她的父亲魏承启是他龙世怀尤其看中的人才,一个不经任何套路、不走任何门路,只靠自己的本事拼搏直至身居大员的人才。
扶桑郡,虽然如今心甘情愿向东傲称臣,但野化之地就是野化之地,那里的人不好掌控。这是龙世怀第一次向扶桑郡派驻官员。魏承启是正直的,同时也是圆滑的。能文能武。是以在龙世怀眼中,非
魏承启这般大智大勇之人不能堪此重任。
在考虑扶桑郡刺史人选的时候,他毫不犹豫便选中了魏承启。其它的他并没有考虑。一如魏歆所言,他是皇帝,皇帝的每个任命无不是为国、为民,从来没有为私欲。
可现在,看着这个跪在他面前盈盈浅笑、满眼期待的女子,他的心无来由的便觉得他不是一个好丈夫。
曾经,在他年少轻狂的日子里,在他视世族七贵如草芥的日子里,他排斥于长月当他的太子妃,选妃前期他还说出‘便是定魏歆为太子妃也不会定她于长月’之话。一来是因为魏歆没有任何出身,二
来是因为他曾经在京畿衙门看到她帮助魏承启整理档案时的干脆利落,他觉得他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应该就是这个样子,不要她在朝政上能够助他一臂之力,只需在后方这样辅助他就成。
她进宫了,虽然不是他的太子妃,但一样如他先时想像般的为他整理所有的公文、做好档案整理、将奏折分门别类……
她做得很好,很好。
很多时候,估计是她无出的原因,在他眼中,她只是他的女官。
直至现在他才惊觉,其实她也是他龙世怀的女人。
“魏歆,对不起。”
“陛下……”
魏歆是灵慧的,自然便明白了他这声‘对不起’中包含的韵意。
一时间,她觉得她这些年所做的一切都值了。
也许他永远不会知道,当他第一次出现在她父亲的衙门的时候将她吓了一跳,好俊的男子,好灿烂的笑容。
她打小冷情冷性,想着一生也许不会有男子入她的眼,这样也好,她会陪伴父亲终老,至少父亲身边会有个伴。
可是,那一天,他就这么突然的出现在她的眼前,抽走她手中的档案,旁若无人的翻阅。挺拔的身姿、刚毅的侧颜、略弯的唇角看得她的心‘突突’的跳。他更是用非常好听的声音说‘很明显。这个
疑犯有问题,魏大人,你看……’
他滔滔而谈,她听得如痴似醉。
她魏歆也是有傲骨的,虽然没有显赫的出身,但有一颗骄傲的心。她要么不嫁,要嫁必嫁喜欢的人,而且那人必须只有她一个老婆。
可是,自从看到他,她的志向很没气势的全军覆没。
为了他,她抛却初时的志向心甘情愿的进宫。
为了他,她将平生所学在他面前极尽所用。
唯恐出错,唯恐替他添乱。
但事实证明,无论她如何小心翼翼,她却不是一个好妻子。
在替他打理后宫的日子里,她明明看出于长月、陈曦、燕秋等人的明争暗斗,但她因无出的自卑,每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终究,导致他送走陈曦,送走于长月,最后又送走了燕秋。
终究,导致他的那群孩子们都成了没有母亲的孩子。
所以,当不了好妻子的她,必不能当一个好母亲。
她,不能再耽搁他了。
他的身边,必须站一个可以与他媲肩的女人,而那个女人绝不是她魏歆。
她魏歆根本不适合生长在皇宫。
她出生平凡,那么,当归于平凡。
皇宫中活着的她不是一个真实的她。
只有回归平凡,她才能再次活出自己。
此番,她父亲前往扶桑郡,之于她而言,那是一片完全陌生的土地。但她觉得,她的根也许就在那里。
“陛下,求陛下成全。”
“你不后悔?”
“臣妾除了遗憾,不会后悔。”
“遗憾?”
“遗憾不能再守在陛下身边。”
“丈夫、父亲,不可两全。忠、孝,不可两全。魏歆,我不是个好丈夫,但希望你能当个好女儿。朕,准了。”
一时间,魏歆泪流满面,叩头道:“谢陛下成全。”
龙世怀缓缓起身,行至魏歆面前,伸手将她扶起,替她擦干脸上的泪,道:“这段时日,苦了你了。”
“不,陛下,臣妾不苦,因为有陛下,臣妾的一生,都值了。”
“我会命各部在扶桑为你安排最好的生活。”
“不,陛下。”
“你……”
“陛下。没遇到陛下之前,臣妾心中有一份非常向往的生活。可是遇到陛下之后,臣妾丢掉了自己,忘记了曾经的向往。可现在,终于有一个机会了,一个可以孝敬自己的父亲的同时还可以找回原来
的自己的机会。所以,陛下,不要关注我、不要关切我,给臣妾一条路,让臣妾自己摸索着走下去。哪怕臣妾在这条路上撞得头破血流。但请陛下不要插手,好吗?”
定定的看着她,似乎又看到了第一次看到她的样子,那才是真正的她啊。龙世怀苦笑道:“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其实,无论是你还是燕秋,无论是陈曦还是于长月,如果没有碰到我,生活也许会
是另外一番样子。”
“不,陛下。请相信臣妾,无论是臣妾还是燕姐姐,无论是陈姐姐还是于姐姐,我们都以认识陛下为骄傲,都以能够伺候陛下而感到骄傲。我们的一生,无论长短,都因了陛下您,值了。”
“魏歆,谢谢你。”
“陛下,让臣妾再抱抱你,好吗?”
待她的话落地,他已伸出长臂,将她紧紧的抱在怀中,沉声道:“魏歆,保重。”
“会的,陛下,我会的。”
陛下,您知不知,我这辈子最遗憾的事,就是没有为陛下涎下一男半女。
但陛下,您又知不知,我这辈子最庆幸的事,也是没有为您涎下一男半女。
因为,有了孩子的我,也许会和燕姐姐、陈姐姐、于姐姐她们一样,为了孩子去争、去夺、去抢。只为那个可以和你并肩站在一起的机会。
若真如此,今日的魏歆就不是魏歆了。
今日的魏歆也将不会如此心平气和的和您告别。
所以,今天的我也是庆幸的。
陛下,您是我一生的爱人,再也没有人,没有人能够闯进我的心中了。
陛下,遥远的扶桑,将有一人,为您、为东傲祈福永远。
陛下,保重。
直至日薄西山,龙世怀仍旧站在码头,看着战船离开的方向,似乎还能看到那个素衣衩裙的女子站在船头,向他摇着手道别。
两年后。
就在所有的臣子们忙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按照《周礼》的礼制为他们的皇帝陛下龙世怀选妃以填补后宫三年的空白时,年仅十岁的新帝龙昊继位,太上皇龙世怀一去无踪。
有人说在未央城看到过他,有人说在大业国看到过他,更有人说曾经在海上看到过他……不一而论。
琉璃岛。
一个渔民划着渔船来到码头。
男子就算穿着一身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渔民装束,也一样有着耀人的光彩,引得码头周围那些未嫁的小渔娘个个脸红心跳,不时的觑向他的方向。
渔船上,那挺拔的身姿、那帅得无敌的阳刚俊颜、笑得无比灿烂的男子不是龙世怀是谁。
他让位于龙儿后,携着东方一一云游四海,最终决定以琉璃岛为大本营。
琉璃岛,是东方一一的老巢。
当初东方一一第一次离开龙世怀的时候又心生不舍,便在琉璃岛安居了下来。机缘巧合之下她又当上了岛主,后来如果不是惹祸上身的惹到了亚父上官若飞,也不至于被上官若飞抓回东傲,将她又丢
到了龙世怀身边。
然,在陪着龙世怀的这几年,让她认识了一个真正的龙世怀,让她越发的爱这个男人了。
看着那些小渔娘们看他的眼光,东方一一相当的不爽。飞身跃上小船,插腰站在龙世怀面前,道:“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卖弄什么风骚呢?”
东方一一一出现,那些起先蹲在码头边洗衣、剖鱼的小渔娘们个个吓得花容失色,个个喊着‘岛主来了、岛主来了’后一蜂窝的便跑了,有的忘了拿衣,有的还忘了拿鱼。
龙世怀仍旧慢悠悠的一边收渔网一边笑道:“谁卖弄风骚?倒是你这个插腰叫骂的样子,颇具风骚。”
“龙世怀,你敢嘴硬了啊,还以为自己是皇帝,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没网到鱼,另外还和本岛主嘴硬,晚上不给饭吃。”
随着东方一一语落,龙世怀手上的渔网手起又落,尽数撒到了东方一一的身上。接着他‘哈哈’大笑道:“网到了,网到了,网到了一条美人鱼。”说话间,他伸手抱着在渔网中挣扎的女子,邪恶道
:“有这么一大条美人鱼,足够喂饱我的肚子了。”
出其不意被他网住,又被他如此戏弄,而且他像山一样的杵在她面前,她动弹不得,岛主的气势很快全军覆没,只得怒道:“快松,腥死了。”说话间,她还干呕了两声。
见她作呕,他急忙手忙脚乱的揭着渔网,一边揭一边说:“怎么了这是?原来没事,今天怎么就不喜欢鱼腥味了呢?还难受吗?”
东方一一瞪了他一眼,道:“下次再让我看到你对她们抛媚眼,小心我赶你走。”
闻言,他紧张的抓住她的手,“一一,不可以,不许赶我走。我现在什么也不是了,只有你了。如果没有你,我找谁要吃的、要喝的、要穿的。”
东方一一:“……”你能再赖皮一些吗?
“龙儿对我下了封杀令,我不能回东傲,别抛下我,不要赶我走。”
东方一一:“……”
说得他真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狗似的。谁叫你当初不经儿子同意就让儿子龙袍加身?
呜呜,想起儿子龙袍加身那天,东方一一都觉得丢脸。就是眼前的男人居然装病,然后哄了儿子去听政,儿子听政的结果就是听了一道禅位诏书。
等儿子知道上当立马杀回的时候,眼前的男了早就带着她逃之夭夭了。
可以说,儿子是东傲有史以来第一个没有御封太子就直接当上皇帝的人。
从此,儿子恨极了眼前的男人,并且下了封杀令,所有东傲子民不得予任何吃的、喝的、穿的、用的予太上皇,否则,格杀勿论。
儿子这是逼也要逼得这个当太上皇的爹回去承担责任,儿子也想再玩两年。
琉璃岛,处在东傲东南沿海一带和扶桑郡之间,历史上,它既不属于樱国管辖也不属于东傲管辖,一直就是自成一脉。哪怕后来樱国成了东傲的扶桑郡,但琉璃岛仍旧不属东傲管辖。
所以,琉璃岛暂且就成了龙世怀的避难所。
岛上的居民不知龙世怀的身份,只知道他是她东方一一的男人。
男人啊,说起来,他和她还没有正式拜过天地呢。
看着男人无辜、委屈、求不要抛弃的小眼神,看着远方夕阳西下的海天一线,东方一一轻声道:“龙世怀。”
“嗯。啊,别赶我走。”
“有一句老话。”
“嗯?”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龙世怀颇是不明白的看着她。她窝身在他怀中,伸手抱着他的腰,淡淡笑道:“要不,你嫁给我,我管你一辈子。”
半晌,龙世怀才明白过来。接着,他激动的一把推开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一一,你……不后悔?”
他龙世怀的一生,有许多女人。但那些女人却都没有好下场……可现在,她似乎愿意给个名分他,这是不是就不一样了呢?
看着男子忐忑中带着热切、热切中带着激动的眼神,东方一一淡然道:“想和我东方一一一生一世到白头,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
“你说。”
“再不许去御香楼。”
“我答应。”
“不许纳妾。”
“我答应。”
“不许看那些对你抛媚眼的小渔娘们笑。”
“我答应。”
“不许……呃,还没想到。总而言之,只许对我一人好。只许看我一人。我饿了,你要替我烧火做饭。我累了,你要替我捶肩揉腿。我不想处理岛上的这些繁琐事了,你得着手替我处理。我……”
不待她语毕,他伸手捂上她的唇,笑得像个孩子般道:“总而言之,唯你命是从就是。”
呃,好吧,到底是当过皇帝的人,一言以概之。东方一一点头,“就是这样了。”
“一一,我的好一一。”龙世怀激动的将她拥入怀中,因二人站在小船上,船难免不时摇晃。
但再怎么摇晃,男子仍旧笑得如月皓洁。
“走了,回去了。”
“不。”说话间,龙世怀将东方一一扑倒在了船头。
再熟悉他不过,她恼道:“龙世怀,你还要不要脸啊。你不要,我还要呢。”他这是准备就在码头表演一场活蠢宫给一众人看吗?
龙世怀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她,长啸一声,瞬时间,小船似离弦的箭般直冲向大海深处。在离码头很远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大海、残阳、孤舟,风景如画。
他仍旧压着她,只是看着她,眨也不眨。
“龙世怀。”
“我们就在这里拜天地。”
“好。”
对着广袤的天空,对着广阔的大海,儿子都有十岁的男女,终于拜了天地。
原以为再了解他不过,原以为他对她要伸出魔爪,万不想拜过天地后,他只是静静的抱着她躺在船头,直至夕阳彻底的沉入海底,直至星星铺满夜空,直至一轮明月高挂穹宇。
“一一。”
“嗯。”
“现在是我最幸福的时刻。”
“我也是。”
“一一,我……咕咕……”
他后面的话说得甚是艰难,唇翕合了几次,吐出的声音‘咕咕’的,东方一一没听清楚。她侧过耳朵,问:“龙世怀,你说什么?”
“咕咕……你看,好美的夜色。”
东方一一皱眉,‘喂’了一声,道:“你那‘咕咕’到底是嘀咕什么呢?”
他似乎非常不好意思的将头凑近她的耳朵,低声道:“就是……就是……娘……娘子……”
东方一一浑身一僵,震惊后瞪大凤眸看着他,清楚的看到这个素来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脸上居然出现一丝羞涩的神情。
少时,他是失去母亲的太子。
成年,他是爱上亲妹子的皇帝。
他可以笑傲江湖,也可以醉卧沙场。
他经历了朋友妻不可欺的锥心之痛,他也经历了枕边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背叛、算计、离别。
但是,他都挺过来了,而且依旧笑对生活。
她看过他的霸道狂妄,也看过他的杀戮阴狠,更看过他的悲伤孤独,就是没看到他羞涩扭怩的一面。
今天,她大开眼界,眼热心热的同时,她终于忍不住的笑出了声,笑得眼中泪花点点。
“不许笑,不许笑。”龙世怀恼了,一边戳她的痒痒肉一边强横的攫取住她的唇。可是,在她呼吸喘息间,他清楚的听到她的低声呢喃,清晰传来,是‘夫君、夫君’。
是啊,这个一统三国的男人,这个狂霸天下的男人,这个为了她提前禅位的男人,是她的夫君呢!
“一一,你……再叫一声。”
“夫君,从此福祸相随,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哈哈哈哈”,龙世怀爽朗的笑声清晰的响在大海的深处,惊得海中的鱼相继跃出。
大海上,万千星光倒映,波光点点,成群的鱼跃来跃去,还有几只不知死活的跃到了夫妻二人的船上。
他抱着她,她偎着他,眼中再无其它。
美轮美奂的风景中,夫妻二人呼吸一样,一样的节拍。
“夫君,你听到几个人的呼吸?”
“两个,我们两个。”
她盈盈一笑,拉过他的手,放在她的肚子处,问:“夫君,你真的只听到两个了吗?”
从初时的不明白,到后来的震惊,再到后来,龙世怀翻身而起,手却仍旧是紧紧的帖着她的肚子,颤声问:“他……回来了吗?”
她眼角也是一热,道:“嗯,回来了,要不然,我为何要帮他找个爹。”
爹?爹?
生在皇室,这个字是多么的奢侈。如今,他居然也能享用了。龙世怀的心在酸甜苦辣染遍后突地俯身抱着她,道:“我就说,你东方家族这方土地肥沃,你娘都能生下你们八个,你不可能只生一个的
道理。更何况我这么努力,不可能白干活没收获。娘子,我们也好好的计划计划,这孩子是从七七开始取名呢还是从六六开始取名?”
全然没有发觉怀中女子脸颊的抽搐,兴奋的男子仍旧喋喋不休道:“再或者……干脆从龙一一开始取名,龙昊那个没良心的就不算了,连他爹都敢追杀,所以我们还是从龙一一开始取名的好,以后有
多少都好取,不限于七个、六个的,就算生九个,都可以取到龙九九,久久啊,多吉利……啊……”
随着龙世怀‘啊’的一声,紧接着来了‘卟通’的一声,他已被怀中的女子踹下了船,落入了海中。
龙世怀出其不意被踹入海中,浮出海面后,他一拂满脸的海水,看着悠闲的坐在船舶头的女子,咬牙道:“东方一一。”
真是给点颜色就开染房,“龙世怀,你当我是猪啊。”
“你就是猪。”
“你才是猪。”
龙世怀撑着船沿重新跃上船,道:“你就是猪,是我龙世怀的猪。”
“你要当猪别拉上我……”
广袤的天地间,只剩下男子、女子爽朗的笑声还有不时的幼稚的打闹声。
“少冲,那个孩子,不是你流掉的,是我自己贪嘴拿了不该拿的那瓶酒是不?”
“一一,虽然是你拿了不该拿的酒,但也是我起意杀人在先。所以,我错了就是错了。如果你真原谅我的话,请按时服用这些药,请相信我,不出五年,你的身子必能调养好,你还有当母亲的机会。”
回忆当初和蔡少冲分别的种种,回忆这几年她暗里坚持服药的种种,她眼中有了泪花:谢谢你,少冲,当母亲的感觉,真好。
身边的龙世怀,只当她是幸福的泪花,伸手,柔柔的帮她擦着。最后干脆吻上她的泪。
她恁了他柔情以待。
她有犹豫,要不要告诉他,那个孩子到底是怎么没有的。
但她想了想,觉得没必要了,真心没必要了。随着这个孩子的再度归来,一切爱恨情仇皆消散在了风中。
当第一缕阳光照到小船上的时候,龙世怀兴奋的抓起撸,道:“新的一天开始喽。娘子,走喽,回家喽,安胎去。”
是啊,新的一天开始了。
之于他们而言,以后的每一天都是新的一天,而每一天,都将是一个新的开始。
多年后,逍遥王爷上官煜偶尔踏足琉璃岛,正好碰上了龙世怀为东方一一洗头发的一幕,当事时他就感叹:“想当初,我大哥为天珠洗头的时候,龙世怀是各种羡慕嫉妒恨,在身边捣乱得不行不行的。当时我就说,总有一天,龙世怀应该也会尝到替人洗头的时候被人打扰将是多么令人不爽的一件事。我还说‘我希望,我能活到那一天’。既然如此,天意难违啊,走,且瞧瞧去,权且,小王我就当那
个捣乱的人罢。”
------题外话------
大结局(下)还有一些未尽事宜,比较繁琐,得细细写。26号且先上传靖安帝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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