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傲城。
小伍在郑无波的帮助下,不出三日便夺下东傲城。龙奕凡被押入天牢,于一川在战乱中被人击毙。随着于一川的倒台,以于一川为首的世族七贵彻底的瓦解,其余六贵中但凡支持于一川的
人悉数押往天牢,等待龙世怀归京后的审判。
至于那些支持龙奕凡的西北大军,因为他们是遵循先皇遗诏,罪不至死,俘虏悉数押往西北边陲,听从龙吟风的发落。
如今,皇城之中,林府老大林漠轻重掌兵符,暂时主持京中大局。
御林军何伯豪在此番夺城战中配合小伍里应外合,功劳显著。正式授命御林军统领之职,负责京畿防务。
小伍所率的东北军暂时在东傲城十里外安营扎寨,一为维护京城的外围安全,其次也是要防着郑无波。
正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
林府老二林漠寒当初请郑无波进东傲不过是东傲城形势所迫,但如今东傲城危险已除,郑无波居然赖在了东傲没有回南召的打算。更让林漠寒、小伍伤脑筋的是,郑无波手下第一员悍将天
鹰所率的南召将士仍旧在缓缓的往东傲城方向开拔。
这一下,小伍也不能动弹了,只得守在这里以防郑无波向东傲发难,他和林漠寒也好做到首尾相顾、合围郑无波。
说起小伍的这场攻城战,就不得不说那个人人谈之色变的八月十五夜。
自从怀着恶灵的明镜公主被人从天牢劫走后,大祭司摆下祭台,从相国寺请出舍利子,试图向老天祈愿以洗清笼罩在东傲上空的魔云。
这个祈愿的吉时也定在十五月圆时。
一听闻只有在太子大婚时才能请出的舍利子居然被大祭司请出,东傲城中可谓万人空巷,子民悉数涌到祭台。打算沾沾舍利子的佛光,从此无病无灾!
所以,那一夜,祭台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可是,也是那一夜,但凡围在那里的人,从此再也不忘那一夜的场景。
在大祭司缓缓打开装有舍利子的宝函的时候,一道白光闪向舍利子,又像是从舍利子中闪出的一道白光轻轻的划过大祭司的左肩膀,然后大祭司一动不动,似乎愣住了。
紧接着,又一道白光闪过,再一道白光闪过,最后一道白光闪过……
整整四道白光闪过后。
让人一生再也不能忘却的恶梦终于发生了。
只见大祭司的左臂齐肩膀处飞离她的身体,紧接着她的右臂齐肩膀处也飞离她的身体,再然后,一众人眼见着大祭司的左腿、右腿皆齐腿根处断裂。
随着左腿、右腿左右分开,大祭司的身体终于‘咚’的一声砸在了祭台上。也是在她砸到祭台上的一瞬间,她四肢的血才开始疯了般的往外涌。
有站得离祭台近的人,身上也沾染了大祭司的血。
然后,那些但凡沾染了大祭司的血的人都疯了般的‘啊啊啊’的大叫起来。当事时,因了惊骇而晕倒的人是不计其数。然后,现场彻底的乱了。翌日整理事故现场的时候,发现因踩踏造成成百的人死亡,上千的人受伤。
明明一场舍利子的去魔祈福,硬生生变成修罗场。
紧接着中秋后,小伍攻城,不出三天顺利夺城。城中大小事,城外兵防皆重新执掌于靖安帝一脉。
慌乱几天的京城,在林漠轻几条严令下达后,很快又处于平稳。到处又是一派歌舞升平之像,好像前些时的战乱和东傲城无关。
大街小巷、酒楼茶馆,人们谈论的莫不是八月十五那恐怖可怕的一幕。
“大祭司必是遭天遣之人,否则舍利子的佛光不会那般残忍的待她。”
“她本修行之人,为什么会遭天遣?”
“只能说,她并不是真正的修行之人。”
“难道和她这段时日所做所为有关?”
“明明是她推算出龙晏那河清海晏,四海升平的命格,但偏偏龙晏继不了帝位。初时还以为龙晏继不了位是靖安帝一脉的问题。后来才知,龙晏之所以不能继位是因为我们的皇帝陛下还活
着,居然只身独闯南越,不废我东傲一兵一粮便克下南越半壁江山去了。”
说话之人神情激动下,高举着手向皇宫方向作揖,道:“吾皇,壮哉!”
一众谈论的人也将话题专成龙世怀的话题,说的也都是他们的皇帝陛下英明神武的种种。最后有一人总结道:“所以,既然我们的皇帝陛下还活着,那龙晏怎么可能继得了位。我看,是老
天让龙晏失踪。”
“从而也说明,龙熙敏为龙晏所卜的那什么河清海晏,四海升平的命格,以及还说龙晏继位后战争将停止是有多么的荒唐。”
“何止荒唐。简直就是大错特错。可想而知她那大祭司的身份里面掺了不少的水。”
“还有啊,明明是她说那先皇遗诏的大印是真,若那先皇遗诏是真,老天岂有不护佑真龙天子的?可龙奕凡怎么就只当了几天的皇帝?”
“什么皇帝?那是他自认为的皇帝。一个没有玉玺的皇帝还能称为皇帝?”
“这种关键时刻,她龙熙敏怎么就没推算出我东傲皇朝的未来了呢?”
“我看她根本就不会推算,她就是满口胡谄。”
“是,我也这么认为。你看啊,她说明镜公主怀的是恶灵,但偏偏明镜公主大难不死,被人从狱中劫走。天牢啊,那是什么地方?是人能闯就闯、能救就能救的地方?我看,明镜公主不是
被人救走的,应该是被老天救走的。”
为了防止郑无波进城给民众造成恐慌,当事时,虽然明知有可能是郑无波救走的武念亭,于一川仍旧暂时瞒了劫武念亭的人是谁一事。更何况,于家军中人那一晚恍然如梦,除了推测是郑
无波外,也并没有一个人敢肯定是郑无波。所以,如今没有人知道救走武念亭的人到底是谁。
酒楼雅间中,听着大厅中人议论纷纷,戴着幕离的武念亭轻掀了掀轻纱,看向那个一身金龙腾云紫衫,一头银发尽数披着,随意潇洒斜卧在屏榻上自斟自饮的好不惬意的人,撇了撇嘴。如今,为了防止他发疯般的真夺东傲,她日夜跟着他不离不弃。
那一夜,舍利子中发出的白光哪是佛光啊,是这个男人发出的,更是残忍的将龙熙敏的四肢削去,削得那么的彻底。
然后,趁乱,男人掳了龙熙敏而去,好生的为龙熙敏止血,保住了龙熙敏的命。
原以为男人对龙熙敏的惩罚到了头了,可万不想更残忍的还在后面。男人命小福子等人将龙熙敏的头发一根根的拔光,直拔成一个秃顶。一个血淋淋的秃顶。
然后,男人又好心的替龙熙敏止血,还在她的头顶上涂了一层药。自从涂了这层药后,龙熙敏便不再长头发了。
猛那么一看,圆溜溜的脑袋上,只有大大的眼睛、鼻子、嘴、耳朵。
男人还说:“这两只耳朵突出了些,要不也削了?好看。”
当事时,武念亭便吐了。男人这才没有将龙熙敏的耳朵削掉。但也从此不再带她去看龙熙敏。
她知道,龙熙敏的日子肯定不好过。她甚至于有些后悔,还不如不要在他面前求情,不如让龙熙敏死个痛快。
但男人为了给他儿子正名,将残忍的对待龙熙敏当成他毕生的一件大事,玩得不宜乐乎。以事实告诉龙熙敏,什么是恶灵,什么是恶灵他爹。
本来,她还想问问他是如何待徐燕如的。
但看了龙熙敏的遭遇后,她觉得没必要了。真没必要了。真问清楚了,她担心自己会做恶梦。
今天,男人死活要出来逛街,说是要亲自为儿子买玩具。
我的天,他要逛街,就这么披着一头银发戴着桃木面具逛街?
那不得吓趴东傲城中所有的人!
为了不让人们因知晓郑无波在东傲而引起慌乱,武念亭好生的哄着他戴了一个长长的遮阳帽,正好将他的银发、桃木面具遮拦了个严严实实,这才和他出了门。
当然,为了讨好他,为了让他听话,她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不但被他吃干抹净,便是现在,手都是酸的……
可是,吵着要逛街的男人首先来了酒楼,然后一直便这么感兴趣的斜卧在屏榻上,一边听着人们议论的同时,一边惬意的饮着酒。
在武念亭幽怨的看着他的时候,外面的议论仍旧不时的传进雅间。大体上都是关于龙熙敏的。
“龙熙敏她扶持龙晏,龙晏失踪。龙熙敏她扶持龙奕凡,玉玺失踪。龙熙敏她说明镜公主是恶灵之母,结果明镜公子也失踪。可以说,这段时间,老天似乎专门要和她做对。”
“老天和她做对说明了什么?”
“说明她的行为是逆天之举。”
“不错,也正因了她的逆天之举,所以老天才惩罚她,便是连一向佛光普渡的舍利子都不惜残忍的惩罚她,让她遭天遣,成了一个没有四肢的人。”
“所以,她龙熙敏要真是大祭司,老天就不会惩罚她。老天既然惩罚她了,说明她根本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骗子。”
“不错。如今我倒有些担心,明镜公主到底去了哪里?”明镜公主属于镜安帝一脉,如今靖安帝嫡系掌权,那明镜公主前些时在天牢所历的种种自然而然就是莫须有的了。特别是那恶灵一说,必是龙熙敏的满口胡谄。
大厅内,议论正酣。雅间内,郑无波的酒也喝得差不多了,起身,自觉的戴上遮阳帽子,步出雅间。
当郑无波和武念亭双双从二楼下来的时候,大厅中议论得口沫横飞的一众人自觉的停止了议论,看着二人。
女人好高,虽然戴着长长的幕离,但看得出来这女人是个孕妇。至于那男人就越发的高了,比女人还高一个头。从一身华丽的服饰就可以看出他身份的尊贵。
如今东傲城中是卧虎藏龙,也不知这男人又是哪来的虎、哪来的龙?
真想看看这男人长什么样子,可惜戴着厚厚的、长长的遮阳帽,几乎遮蔽至他腰间。别说样子了,就是头发都看不到一根。
可是,当这个男人扶着孕妇从一众人面前走过的时候,一众人仍旧感觉到了‘危险’二字,似乎闻到一股来自于修罗战场的血腥味道,不自觉的同时打了个哆嗦。
东傲城的街道规划得相当好,如今武念亭就带着郑无波在最热闹的大街上闲逛。
不知不觉,武念亭想起和龙世怀逛街时,总是宰着龙世怀买吃的、买喝的时候的情景。那个时候,龙世怀对她是有求必应、纵容无度的。
武念亭不仅感叹道:“时光真快,如今我和皇帝哥哥都长大了,也都有孩子了。诶,你,帮我买这个吃的,我想吃了。”
“不干净。”
“那那个喝的呢?”
“也不干净。”语毕,男人迳自往前走去。
本想在男人面前撒回娇,让她重新体会体会小时候的有求必应,不想男人拒绝了所有。武念亭真心有些郁闷,眼见到了一块空旷地,左右无人,她怒道:“郑无波,你比我皇帝哥哥差远了。”
见不得她说别的男人比他好,郑无波站定,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女人,你别过分。”
“想当初,不管我要吃什么、喝什么,我皇帝哥哥都买给我。从来不反对。”
“所以,你的牙齿才遭罪。”
倒不是郑无波想起什么,而是武念亭老在他面前念叨龙世怀的好,他知道了一些。只听他又道:“所以,再不能吃这些东西也不能喝这些东西,免得我儿子的牙齿遭罪。”
你儿子现在没牙齿好不好,如果真生一个有牙齿的婴孩,恐怕真就是恶灵了。武念亭的脸颊有些抽搐的看着他,最后道:“你不买,我买。”
眼见她真往小摊处走去,郑无波喝道:“蠢女人,敢不听我的话。”
武念亭一边回头一边继续走着道:“就不听。”
“蠢女人,你给我站住。”见她仍旧往前走,他又道:“听到没有。”
武念亭无视,直至小摊前,要那个脆酸脆甜的梅花糕。
郑无波的声音从牙缝中透着冷意,道:“女人,只要你敢吃,我不介意将这整条街都毁喽。”闻言,武念亭的手一抖:他还真干得出来。
“蠢女人,过来,听到没有。”
这个男人其实不是第一次当爹,但他不知道。可以说他非常的在乎她怀的这一胎。只是也太神经质了一点。可能和她曾经的逃脱有关,真吓着他了。如今但凡她吃的东西,是她经手的还好
,其余的那必要小福子等人尝过后才给她吃。呜,说起这事她还觉得有些丢脸,原以为他救出小福子等人是真心感谢人家,搞半天也不过替她尝食而已……
将梅花糕放在小摊摊位上,武念亭道了声‘对不起,不要了’,然后怒而转身,大步往前走去。
郑无波随后跟上,也不理她,而是超过她迳自往前走。
这个男人一点也不怜香惜玉。武念亭恨得咬牙,道:“郑无波,你东西掉了。”
郑无波站定,转身,低头看。
武念亭‘哈哈’笑了起来,道:“你节操掉了,掉了一地。”
原来是戏谑他,郑无波又好气又好笑,道:“女人,你找死。”
“那你来揍我啊。”语毕,她转身就跑。
“女人,看路。看好路。”郑无波在后追着有些后怕的喊。好在他步子大,身手灵活,很快便抓住了她,紧搂在怀中,道:“女人,早晚有一天,我弄死你。”
“那能不能请无波大人大人大量,在弄死我前,好歹让小女子我给我儿子留个他喜欢的玩具?”
见风转舵!郑无波冷哼一声,道:“准了。”
“谢谢无波大人。”然后,武念亭将他又带往另外一条街道。
说是她买,还不如说是他买。为了给儿子买玩具,郑无波挑得非常的仔细。
就算郑无波戴着长长的遮阳帽,仍旧引起所有人的注意。随着人流量越来越大,回头率越来越高,指指点点的也越来越多,武念亭感觉有些如芒在背。
可是,郑无波要求太高,一条街逛下来,没有入他眼的玩具。武念亭又不好催他,担心将他搞恼了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发飙。她决定以后派个人来将所有玩具都买一样回去,然后由男人来挑
选。这是个好主意,只是如今首要的是曲线救国。念及此,看着仍旧在津津有味的挑选的男人,她道:“不成了,不成了,肚子好痛。”
一听闻她有气无力的声音,又见她捂着肚子,只当是真的。郑无波立马打横抱起她。
他这一举动,将左右人都吓了一跳,连带武念亭也没想到他的反应会如此大。慌得急忙伸手替他掌着帽子,生怕帽子一个翻腾下掉了下来,那他可就露馅了。
郑无波抱着她左右看了看,见不远处正好行来一辆马车。于是,他抱着武念亭站在了大街中间,正好挡住马车的去向。
马车速度本来不快,所以在要撞到郑无波的瞬间便停了下来。
车夫‘吁’的一声拉紧了马缰,“你没长眼睛”之话方方落地,突地便觉得好冷,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
郑无波冷声道:“下来。这马车是我的了。”啊啊啊,他这是要打劫的节奏吗?武念亭被郑无波的举动雷得怔忡中。
虽然这车是他的,但感觉郑无波是个不好惹的人,车夫的气势有些弱了,连带着语句都不连贯,道:“凭……凭什么要我下来?这马车……车是我的。”
“再啰嗦……死!”郑无波的声音雪花飘飘。
车夫再度打了个冷颤。但想着这是天子脚下,哪有光天化日抢劫的人。于是抻着脖子道:“光天化日,大庭广众……啊……”
车夫后面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郑无波直接飞起一脚给踹下了马车。
在一众人目瞪口呆的功夫,郑无波抱着武念亭上了马车,然后将武念亭放进马车内,放下帘子,道:“这车小是小了些,先将就点,等我再寻一个大的。”
堂堂南召皇帝在大街上打劫?!武念亭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急忙道:“不,不必,就这个,很好,很舒服。”
眼见着郑无波要驾车而去。那车夫从地上爬起来,挡着马车,声嘶力竭道:“抢劫啦,抢劫啦……”
完全无视那车夫的生死,郑无波‘驾’的一声抖动了缰绳,直冲。
车夫吓得急忙往旁边一闪,正准备继续喊‘抢劫啦’的时候,有人拉了他的手,他回头一看,是位军爷。
简直就像是看到了救星,车夫急忙手指着马车离去的方向,道:“军爷。快,快,有人抢了我的马车,快。”
结果,那军爷苦笑着塞了一锭金子到马车夫手中,道:“你就知足吧。”
原来,担心郑无波对东傲城下手,无论郑无波去哪里,身后至少跟随着二拨人马。一拨是林漠轻的。一拨是小伍的。这个军爷就是林漠轻手下的人,他方才将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虽然感
觉被雷劈,但仍旧忠于职守的替郑无波善后。
从来没见这么多的金子,马车夫难以置信,道:“我的?”
“是,你的。”指着马车离去的方向,军爷道:“买马车的,够不?”
“够,够,够。”感觉天上掉馅饼了,马车夫急忙抓了金子开路。
“头,还跟不?”有另外的几个小兵上前问。
那军爷模样的道:“跟上去。”
再说郑无波,驾着马车首先去了一家医馆。
他自己也懂医术,但急于手上没什么药。所以,到了医馆后,他抱着武念亭直接就冲进了医馆,道:“拿药来。”
拿药?拿什么药?
医馆中,从掌柜到药徒都不明白的看着他。还有几个在这里买药看病的人也怔忡的看着郑无波。
郑无波喝道:“保胎药。”
一听闻保胎药,掌柜的明白了,急忙点头道着‘稍等’的话。武念亭挣扎着下来,顺势坐在一旁的圈椅上,道:“不必了。我有煜儿为我准备的药。比保胎药还要好。”
“你方才肚子痛。”
“可能是走多了的原因。我现在一点也不痛了。”早知道闹这么大一出,还不如继续陪着他逛街的好。武念亭现在有些悔不当初。
“药来了。”凭多年的看人经验,知道眼前的人不好惹,掌柜的急急的将保胎药献宝似的献出来。
“你吃。”郑无波冷冷的看着掌柜。
“啊。”
“试药。”
掌柜的手举在半途,进不得、退不能,半晌才喏喏道:“这位客倌,小的是……小的是男的。这药……不附。”
“我怎么知道它有毒还是没毒。”郑无波的语气不奈烦,似乎再多说一句的话就不介意直接削了掌柜的头将药塞进他喉咙中去。
武念亭急急的站起来,一把抓过药,丢到地上用脚踩了,对掌柜道:“不好意思,没事了。掌柜的去忙罢。”
虽然已过中秋,但因了郑无波迫人的压力,掌柜的仍旧流了一身汗。用手擦着额头的汗的同时,他‘诶诶’两声,溜之大吉。
眼见郑无波要动怒,武念亭一把拉住他,道:“没事了。我真没事了。走吧,走吧。给儿子买玩具去。”
眼见着郑无波和武念亭双双步出药馆,年幼不知事的药徒追上一步,准备说‘还没付钱’的话。掌柜一把拉过药徒,摆手示意不要说话。
药徒不明白的看着掌柜。掌柜低声道:“惹不起。”
似懂非懂,药徒点了点头。
马车中,武念亭捂着脸,决定不再干扰这个男人的任何决定。
郑无波一边赶着马车,一边道:“今天不回逍遥王府了。”
“为什么?”
“他们要回来了。”
原来,东傲城中稳定下来后,林漠轻已派人前往皇陵山庄接上次被武念亭送到那里的一众人。连带着武老爷子、煜儿等人也都要回来。早的话今天晚上会归,迟的话明天午时必到。
非常时期,住在逍遥王府不算什么。但人家主人要回来,郑无波觉得自己还住在逍遥王府的话有些不合适,他心里也别扭。
武念亭明白了,道:“那我们去武府。”
武府虽然小,但一定会让这位大神满意。再说她现在的任务就是看紧他,不能让他离了她的视线。
郑无波撇嘴道:“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我和你回武府算什么?我是入赘的女婿不成?”
“那你想住哪里?”郑无波拄着下巴,想了想,道:“我想住皇宫。”
啊啊啊,他还是没放下夺东傲江山的打算吗?武念亭急忙掀了车帘,扑到他背后,死死的抱着他,道:“不成,不许你住皇宫。”
“女人,你们东傲经历这内忧外患,早已不堪一击。如今夺是轻而易举。缓了时日,等龙世怀缓过气的话,就有点麻烦了。”
原来龙世怀真不错,居然趁乱瓜分了南越半壁江山。听闻南越中许多城池是因为听到龙世怀的名字不战而降,和他当年打北极差不多。也就是说,龙世怀还是有一定的真本事的。
“趁人之危,不是君子所为。”
“我不是君子。我是皇帝。”
啊啊啊,皇帝就一定要夺人家的江山吗?武念亭气得想吐血,但知道这位大神的毛不能逆着摸,得顺着些。是以道:“你不总是遗憾这世上没有和你一较高下之人吗?怎么,如今怕了,怕
我的皇帝哥哥缓过气来打败你?”
高处不胜寒。打了这两年的仗,确实有些孤独的味道。如果生凭能逢一个对手……思及此,郑无波觉得血液都有些沸腾。
“你说的似乎有点道理。”
听他这话的意思是有缓和的余地。只要他暂时不动东傲,她就会有办法让他以后也不动东傲。走一步是一步吧。武念亭兴奋的抱着他道:“我有个好去处,你肯定喜欢,风景优美不下皇宫
哦。”
“哪里?”
“桃源。属于我的桃花源。”
知道她说的定是和那个南安王龙奕真一起开发的什么茅屋山庄,郑无波撇嘴道:“桃源?真俗。”
“你懂什么?大俗就是大雅。你这个野蛮人当然不懂。”
“成,指个方向。”他对那个地方还是相当好奇的。那是属于武念亭的产业,住那里应该不错。
茅屋山庄,占地千亩,其内又分别伫立着六座山庄,每座山庄各占地近百亩。
进了山庄,郑无波才知道那六座山庄又都各自成院,有另起的墙院围了院子。只不过六座山庄中互通的路都修得好极,就像是一座大园子中又分别隔了许多小园子的感觉。可以说六座山庄
都是邻居。虽然分属六姓,但不是一家人,胜似一家人。
这里还有许多山头,湖泊。
山头上绿荫成林,放养着许多牛羊之类的牲畜,至于山头的平坦之地,则种着各色青蔬。山底下的大湖中则放养着一些鸭鹅等家禽。
“这湖里投了许多的鱼苗,现在都涨好大了,无波,要不要钓鱼玩玩?”替他找个乐子,免得他一天到晚想着打东傲。
虽然历经战乱,但因东傲城是京城的原因,再加上茅屋山庄地处偏远,战火并未央及到这里。可以说这里还真是人间的一处桃花源。
郑无波无端的就喜欢上了这里,嘴角微勾道:“成啊。”武念亭急忙看向李小卓,道:“快,去准备钓竿。”
自打进了茅屋山庄后,郑无波便甩了遮阳帽,大大咧咧的游荡在茅屋山庄。
桃木面具,一头银发,天下谁人不知是郑无波啊。
对于李小卓、陈一飞、阴无邪来说,郑无波的到来差点将他们劈晕。在颤颤兢兢的带着郑无波、武念亭闲逛的时候,三人的好奇心是满满。如今听闻郑无波要钓鱼,李小卓马上吩咐管家去
准备钓竿和饵料。
紧接着,那片已经成林的桑树林似乎引起郑无波的好奇,他负手走了进去。
武念亭没跟着,只是在一旁的石椅上坐下。然后,李小卓、陈一飞、阴无邪急忙围坐一处,七嘴八舌。
武念亭简明扼要的说了一下有关郑无波和她相识的事,但是隐瞒了郑无波是她师傅的事。然后也说了她此番获救正是郑无波的原因。
“我们送了好多银子去天牢。但就是见不到你的面,急死我们了。”李小卓道。
“是啊。自从听闻你怀的是恶灵之事,还听闻龙熙敏要将你这孩子活祭。我们就想尽办法安排人手混到了为天牢准备饭菜的厨子中,以防龙熙敏对你的孩子不利。”陈一飞说。
“估计你也感觉到龙熙敏要害你,总不吃天牢的饭菜。总让于家军替你在外面买吃的。于是我们就安排人专门给于家军送吃的。其实,你在天牢吃的东西都是经我们检察过了的。”阴无邪
说。
原来他们都在背后帮她。武念亭感动道:“正是因为你们的有难同当,我在天牢才能安然无恙啊。谢谢你们。”
“可我们救不出你。”
“你们手上一没兵、二没权,如何救?你们保住了这个孩子就是我的大恩公了。对了,姜涞呢?”
他们六人,如今独不见姜涞、龙奕真。
阴无邪道:“姜涞前段时间前往合州去查看生意,偏逢巴顿攻占了合州。恐怕姜涞暂时回不来了。”
当年她在合州生活过几年,为了见她方便,龙奕真在合州开了间雨花楼的分店。就算她没在合州了,但因那分店的生意好极,龙奕真便将它继续开下去了。只是时不时前往察看一番罢了。
自从龙奕真当了王爷,这察看的事自然而然就落在了李小卓、陈一飞等人身上,这一次去察看生意的是姜涞,结果碰上了战火,也不知生死。
想到姜涞,就想到了龙奕真,武念亭黯然道:“也不知奕真现在如何了?”
上一次巴顿玩了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计,骗得龙奕真让胡杨领了大部前往支持黑寨以防巴顿大军的围剿,万不想巴顿看中的其实是龙奕真的西南边陲。因派出了大量兵力,龙奕真当然
就不是巴顿的对手,最后被巴顿的大军活捉。
当事时,龙世怀是赶到了的,本想救出龙奕真。奈何南越大军以龙奕真当人质喝令龙世怀退兵,否则就要将龙奕真推上断头台。
龙世怀没办法,只好退兵。
至于龙奕真,则一直被巴顿掌在手中。自从濯州收复后,阴无邪也可以出来活动了。当他得知龙奕真被俘后,便以商人的身份潜进西南边陲侍机救出龙奕真,可是看守龙奕真的人实在是强悍,阴无邪根本动弹不得,只好作罢。
紧接着,巴顿夺下合州,龙奕真又被巴顿带往合州。阴无邪便也一直尾随去了合州。
在合州,阴无邪发现一个相当有意思的现象。那就是巴顿对龙奕真相当的好,甚至于是一种讨好的好。
武念亭眼睛有些抽搐道:“你说巴顿讨好奕真?”
“是。”阴无邪肯定的点头,又道:“除了不许奕真单独活动、不要说什么还我东傲的话外。巴顿对奕真那是言听计从。”
就算奕真长相不错。但好在巴顿有林璇,武念亭也不把巴顿和龙奕真往什么龙阳之好方面想。她疑惑道:“为什么?”
阴无邪两手一摊,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我算看出来了,奕真果然是走到哪里就舒服到哪里的主。于是,我就不再担心他了,直接来了京城和小卓、一飞等人报告奕真的消息,
免得他们担心。”
武念亭感叹道:“原来奕真无需人操心啊。”
念及此,她定定的看着阴无邪,颀长的身子,偏邪气的容貌,神情倒和龙奕真十分的像。看来是兄弟两个打小相处、耳濡目染的原因。
武念亭和龙奕真、阴无邪的相识源自于一场因马车差点引发的血案,后来一众人化干戈为玉帛成为无话不谈的知心好友。如果说武念亭和龙奕真、李小卓、陈一飞、姜涞等人见面的机会多
一些的话,因阴无邪祖籍濯州的原因,她和阴无邪见面的机会则不怎么多。
阴无邪的祖父也是龙奕勋的外祖。算起来,龙奕勋也是阴无邪的表哥。自从龙奕勋给巴顿献出濯州后,龙吟风又带兵前往濯州斩了龙奕勋,濯州这才重回东傲。
念及种种,武念亭小心翼翼问:“无邪,好长时间没见你了,可好?你们家可好?”
“就那样吧。”
武念亭又问:“我想问……你们阴家没受龙奕勋的影响吧?”
阴无邪眼一黯,道:“老爷子气死了。”
“啊?”
“老爷子是在龙奕勋做出将濯州让予巴顿的事时气死的。”
如此说来,阴老爷子还是个有骨气的。武念亭思绪间,阴无邪又道:“自从龙奕勋出卖东傲后,我阴家和他便断了来往。所以就算后来我姑父收复濯州,也没为难我们阴家。”
阴无邪的姑姑阴丽华,如今虽然在西宁王府吃斋念佛,但好歹也是龙吟风的侧妃。所以,阴无邪喊龙吟风一声‘姑父’也是应当。
不是非常想说自家的事,阴无邪转了话题道:“知道我姑父这一次为什么那么顺利的便夺回濯州不?”
“为什么?”
“因为曾老爷子。”见武念亭怔忡中,阴无邪补充道:“曾老爷子曾天赐。”
这样一说,武念亭便明白了。说起曾天赐,是她师傅在合州任知府时的第一任总兵。后来因为其义子曾汪洋在二郎山纠集匪众闹事,曾老爷子便一力断了和曾汪洋的父子之情,且曾老爷子觉得有愧于朝庭,于是在那一年便辞了总兵之职,这才有席方平当上合州总兵一事。也是在那一年,为了救一个落难的新娘,武念亭和新娘调换了身份,后被曾汪洋给抓到了二郎山,好在龙世
怀、上官澜赶到将她救出囹圄。
当然,也因了二郎山的事,让她有缘结识了新郎官王毅,后期才可以通过王毅传递情报,使东傲幸免于难。可以说,许多事似乎在冥冥中就已注定似的。
思及往事,武念亭道:“我还记得曾汪洋有一个儿子名唤源哥儿来着,他可好?小时候,他可挑食了。”
当然知道武念亭在二郎山的遭遇,也知道武念亭曾经给源哥儿当过一段时间的厨娘。阴无邪道:“好着呢。小家伙的身子棒极了。”
阴无邪和曾老爷子都是濯州人。想来二人有来往,所以说得才如此肯定。武念亭道了声‘那就好’的话后,又问:“你提及曾老爷子……难不成龙吟风拿下濯州是曾老爷子当的内应?”
“聪明。”阴无邪打了个响指,道:“曾老爷子集结了濯州城中不耻龙奕勋的所有人。在我姑父攻城的时候率先在城中发难。这才使得我姑父顺利拿下濯州,斩了龙奕勋。”
想当初,她在二郎山惊获自己最敬爱的老爹武长亭是死于曾汪洋的亲生父亲手上一事时,大怒中她恨不得杀了曾汪洋。同时,她多少也有点恨曾老爷子的……虽然曾老爷子只是曾汪洋的养
父。那个时候,她姥爷还厉喝她,逼她原谅所有的人、所有的事。
她不服,但也不敢不听她姥爷的话,只得妥协。看出她心中的郁结,当事时,她师傅还曾以“之于曾汪洋而言,后悔是用无奈的往事摧残自己。之于你而言,生气是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其实,人之最大的不自由是心灵的不自由。如果心灵没有达到自由的境界,身到何处也是不自由的。而一个智者,是在认清生活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之语教导她。
如今想来,她那个时候是过于小家子气了。真正有大家风范的还是她姥爷。正因有她姥爷的宽怀待人,才有了这后来曾老爷子的义助龙吟风。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念及此,武念亭不觉长吁了一口气。
“天珠。你是不知。在我姑爷攻城的时候,连源哥儿都起到了不小的作用……”然后,阴无邪汇声汇色的讲述着小小年纪的源哥儿是如何从狗洞钻进马厩,然后用火烧毁龙奕勋的马厩的事。
武念亭便一直这么嘴角含笑的听着。想当初,得知曾汪洋的亲生父亲是害死她老爹的真凶,她气得恨不得当着曾汪洋的面杀了源哥儿好让曾汪洋也痛上一痛……
直至阴无邪讲毕,陈一飞和李小卓同时感叹了句‘英雄出少年’之话。接着,陈一飞似乎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袋道:“若说英雄出少年,这一次,我在大漠黑寨算是见识了一个真正的英
雄出幼年的孩子。”
“幼年?”一众人异口同声。
“我前番受奕真所托,前往大漠黑寨,务必劝服那黑寨当家和我东傲结盟,然后在那黑寨之中,居然看到一个小孩子,不过两岁。长得那个样子,初时我还怀疑是不是奕真的种……”
武念亭失声道:“奕真?!”
陈一飞郑重点头,道:“当然,与其说那孩子像奕真,倒不如说是一个完全小一号的陛下……天珠,你们皇室真是奇怪,有一个你像孝慈皇后也便罢了。现在又来了一个孩子长得和陛下是
出奇的像。”
于是,陈一飞将他前往黑寨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当听闻叶歌还活着,居然就是黑寨的二当家的时候,武念亭眼睛浅湿,道了声‘真好,真好’的话。接着又问:“你说,那个小当家和我皇帝哥哥长得一个模子?”
“是,一模一样,别无分号。”
“可他却是叶歌的儿子。”
“是。小奶包喊叶歌一口一个‘爹’不知喊得有多亲热。而叶歌也答应得不知有多亲热。”
如果说因了林拾长得像林伯,导致她从来不做自己长得像母后是因为什么原因的话。如今她对这长得相像一事再不抱轻视之心。长得像就必有原因。武念亭细想了想,道:“说起来,叶氏
一族也是七贵之族。只是后来,叶歌这一族有些落魄。想当初,叶氏这一族曾有人贵为皇妃,想必因此沾染了皇室血统,这样算来,叶家出一个长得像我皇帝哥哥的人也就不足为奇……”
因为陈一飞在和龙奕真等人自打从黑寨一别告辞回京后,对黑寨的事就不大清楚。他对叶歌的映像仍旧停留在玩弄黑寨大当家的感情的观念上。之于武念亭而言,虽然难以相信爽朗赛月的
叶歌会做出抛妻弃儿的事,但叶歌愿意承担责任的话,说明叶歌是认了那个小当家是他的种的事实的。所以,推断间,她便从大的血统方面去考虑了。
听得武念亭这番解释,陈一飞、李小卓、阴无邪同时点了头。
正在此时,便见郑无波似一个孩子般的笑着冲出桑树林,手上捧着一个东西,就像捧着一个珍宝般,一边向武念宁方向走来一边道:“女人,快来看,我终于找到我们儿子的玩具了。”
武念亭、阴无邪等人急忙迎上去一看,三人几乎同时傻眼。
话说,这真是那个杀人如麻、战无不胜的南召皇帝郑无波吗?
居然对一个鸟窝这般的欢天喜地?
这简直比看他杀人更让人惊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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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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