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慢慢席卷了长沙的夜空,“天心阁”附近城南路上的“稻花香”饭馆已经掌起了灯。
“稻花香”价格比其他地都贵,因此进进出出的都是些达官贵人,很少有两个寻常百姓出没其中。
离“稻花香”百来米远的街道拐角处,“独眼龙”马汉彪和另一个一身黑西装的尖瘦家伙正探头探脑的张望着。
“他娘的洪宇秋,进去都整整大半天了,咋还不见出来?”马汉彪皱着眉头发着牢骚。
“就是…”尖瘦家伙摸着肚子:“他在里边吃香的喝辣的,咱俩都饿了大半天了。”
“会不会是站长搞错了?”马汉彪歪着脑袋、独目不停眨巴着。
“马爷”尖瘦家伙突然一脸兴奋的用手一指:“那小子出来了……”
“哪里?”马汉彪立即闻声看去。
稻花香门口,洪宇秋喝得醉熏熏的摇摇晃晃的走了出来。
“他妈的!”尖瘦家伙瞪着眼睛骂骂咧咧:“这么个醉鬼会是*?打死我都不相信。”
“那小子怎么又往南门口方向去了?”马汉彪楞楞的摸着脑袋:“难道这小子跟*真的没关系?”
“肯定没关系!”尖瘦家伙头摇得象拨浪鼓:“马爷……咱们何必遭这罪?不如……”
“少废话,”马汉彪一瞪眼,手一推尖瘦家伙:“去,通知那小子三更天去抓人……老子要再试试他……”
“啊!”尖瘦家伙摸摸脑袋,一脸不情愿的表情,但一接触到独眼龙的凶光,立即一缩脖子:“是……我就去,”尖瘦家伙说完,立即转身朝着洪宇秋方向奔去,边跑边不断的招呼着:“洪爷……等等……等等”
洪宇秋醉眼朦胧的回过头来,歪着头看着奔上来的尖瘦家伙:“你……你是谁?”
“哎呀!洪爷,你怎么还在这?”尖瘦家伙一脸的埋怨之色:“欧阳站长催你马上前往‘潮宗街’去抓捕*,你快点去吧!”
“抓*?”洪宇秋假装纳闷的歪着头想了想,突然象猛的清醒过来:“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我这就去,现在啥时候了?”
洪宇秋迈开大步就向远处奔去。
“喂!……喂!等等我!”尖瘦家伙随后跟上,却一瞬间就不见了洪宇秋的影子。
“妈的……跑得倒快。”尖瘦家伙冲着洪宇秋消失的方向骂骂咧咧。
“让他去,”马汉彪慢慢的从暗影中走了出来:“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在装蒜?”
马汉彪说完,脸上挂起一丝得意冷酷的狞笑。
月光渐渐的隐入云层里,四周顿时暗了许多。
洪宇秋穿过几条巷子,脚步逐渐放慢下来。
回头看看身后无人跟来,洪宇秋脸上洋溢出神秘的笑。
转眼到了“潮宗街”口,欧阳南带着他的三个手下早在街口等待。
“欧阳站长”洪宇秋急匆匆的奔了过来:“我来迟了。”
“我们正等你呢!”欧阳南笑了笑,脸上的表情无法琢磨。
“就我们几个人?”洪宇秋纳闷的问道。
“当然还有柳营长他们,”欧阳南手一指洪宇秋身后:“瞧,他们来了。”
洪宇秋闻言回头看去,只见柳应虎、周二桂和吴天风带着几十号手下奔了过来。
“需要这么多人吗?”洪宇秋皱了皱眉头。
“那当然,”欧阳南脸上的表情冷冷的:“这次有*重要人物在,决不能让一个漏网。”
“欧……阳站长”周二柜气喘吁吁的跑到近前:“我们来了,可把我累死了。”
“三位营长辛苦了!”欧阳南脸上依然木无表情:“时间不多了,跟我来,朱九,马上带路。”
“是……”全身胖乎乎的朱九飞快的朝前跑去,欧阳南等人随后跟了上来。
朱九一路左弯右拐,一会功夫,几人奔到“潮宗街”一条小巷之中。
“就在前面那栋旧木楼里。”朱九手一指前方黑暗中一栋年久失修的木楼。
“洪老弟,你和柳营长分别守着小巷两个入口,我和周营长、吴营长一起上去抓人。”
欧阳南吩咐一声,手一挥带着周二桂等人朝木楼奔去。
“洪老弟,你要留神点,千万别让人跑了。”柳应虎说完,立即带着四、五个手下朝小巷另一头奔去。
看着柳应虎等人远去的方向,洪宇秋眉头顿时又皱了起来,心里一个人暗自嘀咕:“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里面真有自己的同志?不对”洪宇秋暗自又摇了摇头:“‘雪无痕’同志已经提醒自己要小心陷阱,难道这又是欧阳南的奸计?”
洪宇秋刚刚想到此处,突然,一阵密集的枪声响起,紧接着“啊”的一声惨叫跟着传了过来。
“李书记,敌人来了,快跑!”
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从木楼上传了下来。
“啪”“啪”又是两声枪响,欧阳南的声音在狂叫:“不要让人跑了。”
“弟兄们,抓活的!”周二桂的声音传得很远很远。
紧接着,两条黑影从木楼上一跃而下,朝着洪宇秋的方向狂奔而来。
“快,他们跳楼了,”欧阳南纵声大叫:“别让人跑了!”
“啪”的又是一声枪响,两条黑影之中后面一人晃得几晃,一头栽了下去。
“怎么回事?”洪宇秋心里猛的抽紧:“如果是试探我的话,那应该都是欧阳南的人,他怎么会开枪打死自己的人?如果真是自己的同志,那这个人该不该拦住?”
洪宇秋脑子里飞快的运转着,一时之间有点拿不定主意。
就在此刻,远处奔来的黑影已经跑到了身前,是一个穿着长袍的白面书生。小分头左右分成两边,梳得油光滑亮的、颇有几份知识份子的味道。
“怎么办?拦不拦?”洪宇秋有点迟疑不决。
白面书生已经奔了过来,目光突然惊楞的盯在洪宇秋的脸上。
“你……你是不是来接我的同志?你是哪边派来的?”白面书生惊慌的回头看看身后,又立即转身对着洪宇秋道:“快,他们追上来了,我们快隐蔽起来。”
洪宇秋双目一眨不眨的盯在白面书生脸上,突然心中一动,张口说道:“你认错人了,我是军统的人,你被捕了。”
“什么?”白面书生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表情,随即顿时又出现惊慌的神色:“原来你是军统的特务,我跟你拼了。”
白面书生话音刚落,猛然一头撞了上来。
就在此刻,背后突然“啪”的一声枪响,白面书生“哎哟”一声捂着屁股蹲了下去。
黑暗中十几条人影冲了过来。前面带队的正是柳应虎和周二桂两人。
“妈的,想跑!”周二桂一把当胸抓住白面书生的衣领顺手就是两个耳光。
“呸!”白面书生嘴角汨出血迹,张口一口带血的吐沫吐在了周二桂身上。
“军统的走狗!”白面书生狠狠的骂道。
“他妈的!”周二桂一把扬起手中的驳壳枪:“你还敢骂老子?老子一枪毙了你。”
白面书生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恐慌之色,但他立即换上一副冷笑:“开枪吧!怕死不是共产党员。”
“二桂,你干什么?”柳应虎立即一把夺下周二桂的枪:“留着他还有用。”
“有个屁用?”周二桂一脸气呼呼的:“为了这几个*,我们被团座骂了一次又一次,你还替他说情。”周二桂的枪又扬了起来。
“住手!”欧阳南的声音从身后猛然传了过来,白面书生脸上的神色顿时一松,暗自长长的松了口气。
“周营长、柳营长,”欧阳南慢慢的走了上来,目光盯着地上的白面书生,脸上挂起一丝冷笑:“这人对我们大有用处,我要从他的嘴里挖出更多的东西,将长沙城里的*一网打尽。”
“欧阳站长”吴天风一脸冷笑的盯着地上的白面书生:“把这个人交给我吧!我保证让他服服帖帖,有什么就说什么。”
“那就有劳吴营长了,”欧阳南淡淡一笑:“麻烦关到囚禁*的监牢里去,我要连夜审问此人。”
“带走!”吴天风手一挥,两个士兵立即冲了上来一把拖着白面书生往前奔去。
“放开我,你们这班法西斯!”“反动派,共产党是不怕流血牺牲的,你们来吧!”
白面书生人被拖出很远,叫骂声却一阵又一阵响遍夜空。
“洪老弟,”欧阳南淡淡的一笑:“今天辛苦你了,要不就再陪我一起去审讯一下这个犯人?”
“愿意奉陪!”洪宇秋淡淡一笑。
“那就有劳洪老弟了,”欧阳南回过身看着周二桂和柳应虎两人:“今夜辛苦了,二位就请回吧!”
“哎哟!”周二桂扭了扭腰:“折腾大半夜累死老子了,那我们就先撤了。”
“弟兄们,走!”柳应虎对着身后一挥手,和周二桂一起带着几十号手下离去。
“洪老弟,我们快走吧!”欧阳南说完带头朝着吴天风远去的方向走了上去。
洪宇秋歪着头想了想,迈开脚步跟了上去。
“邦”“邦”“邦”“邦”城里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四更天了。
市公安局一个偏僻和狭小的审讯室里,传来一阵又一阵清脆的皮鞭声和惨叫声。刚刚被抓的白面书生正受着吴天风的严刑拷打。
“说不说?”吴天风手中的皮鞭下雨一样落在白面书生身上:“不说就打死你。”
“不说!”白面书生满脸的痛苦之色,嘴里却咬着牙苦撑:“打死也不说!”
“老子今天活活抽死你。”吴天风挽着袖子一脸凶狠。
“住手!”门外传来了欧阳南的声音,紧跟着欧阳南和洪宇秋两人并排走了进来。
“欧阳站长,”吴天风狠狠的盯着白面书生:“这人是毛坑的石头又臭又硬,依我看,还得给他加点料才行,老子不怕他不开口。”
“不……不,”欧阳南摇了摇手,慢悠悠的走到白面书生面前,鼻子几乎凑到对方脸上:“你这又是何苦呢?只要你把什么都说出来,我们会把你放了,并且让你从此享受荣华富贵。”
“我……我不稀罕,”白面书生固执的摇了摇头:“你休想……休想从我嘴里掏出一点东西。”
“啧……啧!”欧阳南拍了拍白面书生的脸:“你就真的不怕死?”
“我……我不怕,”白面书生又扬起了头:“为了真理,我们不怕死……总有一天要把反动派消灭干净,你……你……你开枪吧!”
白面书生满口皆是豪言壮语,但听起来总觉得怪怪的。
“好……有种!”欧阳南竖了个大拇指,鼻子又几乎凑到了白面书生的脸上:“不过……我就不信你不说,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家伙硬。”
“洪老弟,”欧阳南转过头对着洪宇秋笑了笑:“交给你了,看看你有什么办法把这张嘴给撬开,我去方便一下,马上就来。”
欧阳南说着转身朝着门外走去,吴天风也跟着走了出去。
审讯室里顿时就只剩下了洪宇秋和白面书生两个人。
洪宇秋笑了笑,慢慢的走近白面书生:“你真的不怕死?”
“死有什么好怕的?”白面书生的声音忽然大了许多:“为了正义虽死无憾!”
话音刚落,白面书生突然对着洪宇秋一使眼色,声音压得低低的:“你就是洪宇秋同志?组织上要我来找你,有件非常重要的东西要交给你。”
洪宇秋心里猛的一惊,但他脸上依然装作漫不经心的表情:“你知道什么重要情报,有什么都赶快交出来,否则,我的手段,保证让你不死也脱层皮。”
“哎呀!别装了,时间来不及了。”白面书生一脸的焦急:“你到底是不是洪宇秋同志?组织上要我一定要将一个重要的情报交到你手里,这关系到长沙城里所有地下党的安危,只要你说出接头暗号,我马上就告诉你,快……”
洪宇秋的心“砰”“砰”跳得飞快,仔细看白面书生的表情似乎没有半点虚假,该怎么办?他顿时犹豫起来。
“快说接头暗号”白面书生低声催促着。
“小伙子,”洪宇秋笑着拍了拍白面书生的肩膀:“年轻轻的何必跟着*冒险?把命丢了可不值得,你要学学我,年轻的时候就靠着卖几把扇子过日子,后来参加了国军就开始越混越不错……”
洪宇秋心里暗自打定主意试探下白面书生是真是假,他把和林汉生接头的暗号巧妙的说了出来,
“哎呀!”白面书生脸上更加焦急了:“不是问你以前干什么的,你赶快把接头暗号说出来,我就把秘密告诉你,否则特务来了就来不及了。”
对于扇子,白面书生压根就没半点反应,嘴里却一个劲的催促着。
“哼!”洪宇秋心里顿时醒悟过来,鼻子里冷冷一哼:“本人最讨厌你这种人,自己送死还要拉着别人下水,我不懂你说得什么暗号不暗号,我只知道……”
洪宇秋猛然掏出腰里的左轮手枪,指到白面书生的眉心上:“我数三、你要再不说,我就开枪,让你到阎王爷那去说。”
“啊!”白面书生一张脸顿时吓得一片苍白,一个头拼命的连摇不止:“别……别开玩笑,你快说……说接头……”
“一!”洪宇秋声音冷得象来自地狱,勾着手枪扳机的食指动了动。
“啊!别……不要……”白面书生头上大颗的汗珠滚了下来,一个头摇得象拨浪鼓:“你…你难道要……要杀自己的同志。”
“二!”洪宇秋的声音猛的抬高:“到底说不说?”
“啊……别!”白面书生全身吓得直哆嗦:“不要……”
他分明的感到死神在靠近。
“三!”洪宇秋猛的大叫一声。
“啊!不要!”白面书生闭上眼睛狂叫起来:“快点出来啊!站长!”
白面书生双腿不断的颤抖,猛然他感觉两腿之间热呼呼的,竟然连尿都吓了出来。
“站长,快出来啊!他要开枪了!”白面书生发疯的狂叫,极度的恐惧让他迷失了神志。
“住手!”
门外传来欧阳南的声音,话音刚落,欧阳南一脸阴沉的走了进来。
“站长……快放了我,”白面书生一把鼻涕一把泪水的哭叫:“我……我演不下去了,快放了我。”
洪宇秋脸上顿时露出迷惑之色,突然又假装恍然大悟一般,转身对着欧阳南冷冷一哼道:“欧阳站长,原来这是你精心导演的一出戏,我会向白市长说明一切的,哼!”
洪宇秋说完,怒气冲冲的朝门外走去。
“喂……宇秋,”欧阳南急急追到门边招着手:“洪老弟……误会……天大的误会。”
洪宇秋充耳不闻,脚步加快消失在夜色里。
“饭桶!”“笨蛋!”
审讯室里传来了欧阳南一阵又一阵恼羞成怒的叫骂声,但这都已经无济于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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