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沉沉的,起着风,落叶随风飘舞,又点点消逝。
武汉城里到处是巡逻的士兵,全城早已是严密警戒状态,小日本就在城门外,有哪个的神经不是绷得紧紧的?路上偶尔出现的行人都是三步并两步的奔跑,稍微行迹可疑点的人立马会被带去问话,非常时期,防守之密连只飞鸟都难越雷池一步。
“鸿兴”绸缎铺里,东家王铁应和洪宇秋正低低的说着话。
“洪老弟”王铁应两眼紧紧盯着洪宇秋:“你真的要走?”
“是,我必须马上回去”洪宇秋声音异常低沉:“长沙表面风平浪静,但暗地里却风起云涌,我应该立即回去作下一步的打算”
“可是你这次暴露了身份,会不会对你有影响?”
王铁应忧心忡忡的道。
“应该不会”洪宇秋沉思一下,又摇了摇头:“见过我的只有马如龙和孟常刚,这两个人轻易不会离开武汉,我遇到的那小部分鬼子怎么绕道武汉城后的事情,你要把它给查清楚,这件事刻不容缓”
“我知道…可…”
王铁应话音未落,门“枝桠”一声开了,李云海一闪身钻了进来。
“怎么样?”洪宇秋和王铁应同时站了起来。
“外面很多士兵,不过还是可以混出去”
李云海低低的说道。
“那我走了,你们小心”洪宇秋站起身,戴上礼帽,门打开一条缝,看看四周,迅速的走了出去。
大街上到处都是巡逻的士兵,洪宇秋急急的沿原路赶回,他的马还寄存在一户农家,他必须马上去取回来。
远处慢悠悠的走来了一骑马,马上坐着个军官模样的人,两边跟着两个斜跨着枪的士兵。
洪宇秋把礼帽压低了些,低着头急匆匆的朝三人走了过去。
马上人越走越近,这下看清楚了,竟然是方桂彪,投敌变节的那一位。
洪宇秋低头走近,准备擦身而过。
“站住”方桂彪懒洋洋的声音响了起来。
洪宇秋停下脚步,没有说话,甚至没有抬头看一眼。
“干什么的?”方桂彪斜着眼睛打量着洪宇秋。
洪宇秋没有出声,脑子里飞快的想着对策。
“你聋了?我们营长问你是干什么的?”
一个斜眼歪鼻的士兵冲着洪宇秋哄了一声。
“做买卖的”洪宇秋淡淡的答了一句。
“做买卖的?”方桂彪又歪着脑袋看了看洪宇秋:“上哪去?”
“上哪去?”斜眼歪鼻的士兵又跟着叫了起来。
“走亲戚”洪宇秋不紧不慢的答道。
“走亲戚?”方桂彪突然厉叫了起来:“老子看你是*,带走”
两个士兵一拥而上,一左一右抓住洪宇秋。
“干什么?”洪宇秋声音冷冷的:“走路也犯法?”
“走路当然不犯法”方桂彪冷冷一笑:“可你是*就犯了法,带走”
两个士兵开始拖拉洪宇秋。
洪宇秋脑子里急剧的变化着,他不知道该不该出手,大街上这么多士兵,很容易暴露目标。
“放开我…”洪宇秋开始挣扎,他只能装成一个普通商人的样子来对付这帮人。
几人正在拉扯,突然,又是一匹快马风驰电掣般朝这边奔了过来,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马上人跑到了跟前,这下看清楚了,竟然会是孟常刚。
“方营长,又在搞什么鬼啊?”
孟常刚对方桂彪声音冷冷的,他素来打心眼里瞧不起方桂彪。
“哟!”方桂彪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换上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原来是孟老弟,你不是在葛店跟小鬼子打战吗?今天怎么也进城来了?赶回来看弟妹的吧?哈哈!”
“师座有令,要我回来召开紧急会议”孟常刚淡淡的答了句,目光转向洪宇秋,突然,他的身子猛的一震。
“表弟?”孟常刚满面惊喜的看着洪宇秋:“你咋跑这来了?让你姑妈急死了”
孟常刚反映够快,他不愿意叫破洪宇秋的身份,也许是打心里佩服这条汉子,何况他还为自己解过围。
“哦!表哥”洪宇秋转过脸对向孟常刚,他有意让方桂彪看不到自己的脸:“兵慌马乱的,我也不想在这久呆,想早点回去安排下家里,就没跟姑妈说一声,怕她老人家留”
“咳!你小子”孟常刚摇摇头:“你这样想也对,也罢!你早点回去,过阵我来给你爹请安”
“孟老弟”方桂彪纳闷的看着洪宇秋的背影:“你说他是你表弟?”
“是…舅舅的儿子”孟常刚淡淡的答了句,又看向洪宇秋:“那你快点回去吧!别让你爹担心”
“哎!”洪宇秋答应一声,转身急匆匆穿街而去。
“驾”孟常刚打马奔向城中心。
“喂!…”方桂彪想叫,看了看孟常刚的背影,又硬生生咽了回去,他可不想无故得罪这个性格刚烈的汉子。
“走…”方桂彪懒洋洋的一挥手,慢悠悠的向前走去,身边两个士兵大摇大摆的跟着。
却说洪宇秋离了城内,从农家牵出自己的马,一路打马往长沙方向飞奔。
半道也遇到不少的人,但都是些寻常百姓或做买卖的生意人,各自急急忙忙、拖儿带女的,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一看就是去逃难,乘着小日本还没攻破武汉城,还是先早点逃为妙。
一路无话,洪宇秋转眼进入湖南平江境内。
洪宇秋放慢了速度,慢慢进入一片山区之中。
天气比在武汉的时候好了许多,日头渐渐的西斜,一抹灿烂的晚霞映得天边一片绚丽多彩。
马蹄“得”“得”,洪宇秋边走边看,既是想让人和马好好的休息,又想放松一下连日来紧张的心情。
山道弯弯,路越走越崎岖。
突然,远处传来了鞭炮声和吹吹打打的声音,听上去象是有人在迎亲。
可不是,山道的尽头一路穿红戴绿的人吹吹打打的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一顶大花轿。
“迎亲怎么走到这来了?”洪宇秋眉头皱到一块。
这方圆几十里都是茫茫山区,迎亲的队伍怎么会走到这?而且现在非常时节,还有几个人有心情这样隆重?
迎亲队伍越走越近,吹吹打打之中居然也惨杂着一点隐隐约约的哭声。仔细听听,竟然是大花轿里传来的声音,难道是新娘子再哭?可这是她大喜的日子呀?难道是某些地方的哭亲习俗,女方为了表示舍不得离开娘家而特意一路哭着离开?
洪宇秋皱了皱眉,勒马闪到路边,打算让开一条道。
花轿里的哭声越来越大了,听起来很伤心。
“哎呀!哭什么?”
花轿边一个媒婆样的五十来岁的老女人挥着手帕埋怨着:“给五爷做小有什么不好?吃香的喝辣的,比跟着你那穷鬼爹强多了,我要是再年轻几岁,只怕还轮不到你”
“我死也不嫁地主老财”花轿里一个哭泣的声音传了出来:“我宁可死了也不…”
听声音有点熟悉,但洪宇秋一下没想起来是谁。
“呸…呸”
老女人往地上吐了几口唾沫,一叉腰眼睛一横看着花轿:“大好的日子你什么死呀活的?告诉你,你可别再想跑了,你这趟可把老娘累得够戗,要再跑小心打断你的腿”
“我死也不嫁”
熟悉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迎亲队伍一路吹吹打打,渐渐的远去,花轿里的哭泣声一阵接着一阵。
洪宇秋眉头皱到一起,又看了看迎亲队伍远去的背影,慢慢的催马前行,天快黑了,他想快点找个地方住一宿。
约摸又走了半个时辰,洪宇秋翻身下马,自个找了个草丛躺了下来,让马自己走到不远处一条小溪边喝着水。
洪宇秋刚刚躺下,突然,远处来路上传来了一阵急切的呼救声和追赶声。
“站住,别跑”“站住,别跑”“快停下”
洪宇秋心中一惊,连忙爬起一看。
只见一个全身红衣的女子一路哭泣着向这边奔跑了过来,在她身后是十多个穿红戴绿的人,竟然就是刚刚迎亲队伍中的人,难道红衣女子是新娘子?
红衣女子跑得越来越快了,转眼到了洪宇秋视线看得清的范围内,这下他看清楚了,竟然是田赛凤?她不是回去看她爹去了吗?怎么到了这?又上了花轿?
洪宇秋连忙缩回草丛里,趴着一动不动。
田赛凤一边哭泣着奔跑,一边不时的看着回头追上来的人,转眼到了洪宇秋挺身的草丛前。
洪宇秋突然闪身一把拉着田赛凤的左臂猛的一拖。
“啊!”田赛凤惊叫一声,她做梦都没想到草丛里还会有人,刚要开口大叫,嘴便被洪宇秋牢牢捂上。
“嘘!”洪宇秋示意田赛凤不要出声,又用手指了指后面追上来的人。
田赛凤眸子里由惊恐到惊诧到惊喜剧烈的变化着,她已经看清是洪宇秋了,惊喜交加的点着头。
“站住,别让那死丫头跑了”
身后的人追了上来,穿过两人藏身的路边的茅草丛,又向前追去。
“怎么不见了?”“可能进山了,快追”
一群人疯狂的尖叫着跑远。
看看再也没了动静,洪宇秋终于慢慢的松开了手。
“洪大哥”
田赛凤欣喜若狂的惊叫了声。
“嘘!”洪宇秋示意田赛凤小声点:“田姑娘,你怎么到这来了?”
“我来找你啊!”田赛凤兴奋的回答着。
“找我?”洪宇秋的眉毛皱成了个“川”字,他做梦都没想到会跟自己有关系:“你…你不是回家找你爹了吗?怎么又说…又到这来了?”
他没好意思说找自己,立即转了口
“我爹给地主老财逼死了”田赛凤忽然低声抽泣起来:“就因为欠了王五爷十个大洋还不起,被活活逼得上吊死了,我回家又恰好被王五爷撞见,非要纳我为妾,被我三番两次的跑了出来,这次我专门跑到湖北去找你,可还在半路就被抓了回来…刚刚我乘着他们休息就又偷着跑了…”
洪宇秋难过的摇摇头,沉默不语。
“洪大哥,让我跟着你吧!”田赛凤忽然止住哭:“我给你洗衣烧饭,还要跟你学枪法,以后就没人敢欺负我了”
“你…?”洪宇秋瞪大眼睛,他做梦都没想到田赛凤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你…你是不是嫌弃我?”田赛凤的眼眶又红了:“你也不要我,我只有死路一条了”
“可…”洪宇秋还是头一糟遇到这样的事情,他楞楞的半天接不上口:“可我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办”
“我不会拖累你的”田赛凤双目直直的投在洪宇秋脸上:“我知道你不是简单人,以后不管你做什么,哪怕你是做掉脑袋的事,我也跟着你”
“这…”洪宇秋顿时傻了眼,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还是不肯是不是?”田赛凤忽然站了起来:“那我去死了算了”
“喂…”洪宇秋一把拉着田赛凤的手,但随即又赶紧放开
“我答应你了,但你以后都得听我的”
“嗯”田赛凤破涕为笑,眼里闪耀着喜悦的泪水。
“我们走吧!小声点”洪宇秋跨出草丛去牵自己的马,田赛凤连忙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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