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渐上升,万道金光洒向整个王家湾,洒向整个张府大院。
张府后院是关牲口的地方,猪圈、羊圈、马棚都在里头,各种牲口一起欢叫着热闹极了。
草房离马棚很近,平日里看马的伙计没地方住,就躺在里头,夏天蚊子咬,冬天冷飕飕,住里头的确不是个滋味.
马老六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两个扛着林满娃的马夫.
眼睛瞅瞅四下无人,马老六声音压得低低的：“小心点,这娃伤得不轻”
“哎!”一个马夫答应一声,两人小心的抬着林满娃进了草房
“慢…慢点”两个马夫小心翼翼的扶着林满娃躺下
“哎哟!”林满娃轻轻哼了一声,身体动了动,几根稻草瞬间被鲜血染红
“小心点,躺着别动,有人会给你送吃的”
一个年轻点的马夫摇了摇头,叹息着走了出去
马老六叹息一声:“这孩子可怜,被打成这样,给他把门带好,让他好好休息下”
草房门轻轻带上,马老六和两个马夫摇着头走远
草房里静静的,没有一丝响动.
林满娃直挺挺的躺着,要不是微微起伏的胸口,看上去就如死去一般
身下的草已经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
又过了一盏茶的工夫,林满娃突然动了动,干涸的嘴唇张了张,发出沙哑的声音:“水……水”
突然,门轻轻的开了,兰花提着一个木桶走了进来
“水……水”林满娃的手抬了抬,眼神无力的睁开.眼前一片灰茫茫的看不清楚.
“别动”兰花慌忙放下木桶,一把扶起林满娃:“小心点…慢点”
“水…我要喝水”
林满娃嘴唇干枯得裂开了缝,手无力的伸着
“等会”兰花揭开桶盖,里面是小半桶米粥,上面放了一个小瓷碗.
“来,慢点”兰花使出全身的力气把林满娃扶正了点:"慢点喝"
林满娃的眼睛突然亮了些,伸手接过碗,“咕噜”“咕噜”的喝个精光
“再来……一碗”林满娃显得精神振作了点
“你等着”兰花急忙又弯腰舀了一碗粥递了过去:“慢点喝”
林满娃一把抢了过来,仰着脖子倒了下去,喝完用舌头在碗周边舔来舔去,似乎生怕糟蹋了一点.
“你很久没吃东西了吧?”
兰花盯着林满娃脏兮兮的脸。
“是…”林满娃用脏兮兮的袖子胡乱的一擦嘴:“三天了,他们打我还不给我东西吃”
“你真可怜”兰花低下头声音有点哽咽,眼眶红了许多.
“他们太欺负人了”林满娃眼里冒着火:“总有一天要找他们算帐”
“嘘!”兰花立即阻止林满娃的话,眼睛里充满了惊慌:“说话小声点,被他们听见你就惨了”
“我不怕”林满娃声音小了点:“你是他们家的丫鬟?”
“嗯!”兰花难过的点了点头:“我爹欠了他们家的钱,后来我爹死了,我娘就把我送来做丫鬟抵了”
“哎!”林满娃难过的低下头:“咱穷人的命咋就这么苦?”
“没办法”兰花擦了下眼泪:“这就是命,前世注定的,兴许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认了吧!”
兰花忽然又象想起了什么:“你还不知道吧?你家欠了张家的谷子,你爹怕你遭罪,把你也送来当伙计,免费在这做伙计半年啦!”
“什么?”林满娃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腾”的站了起来:“我不在这,我要出去,我要回家”
兰花一把拖住,声音里充满了惊慌:“你疯了?小点声”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了马老六的声音:“二少爷,您别进去,里面乱得很,哪是您呆的地方?”
“让开”张天明的声音传了进来:“我要看看你们把人折磨成什么样?让开,我要进去”
匆匆的脚步声朝着门口奔了过来,听得出张天明很生气。
“二少爷”马老六一路小跑身后跟着:“他爹欠了咱府上的谷子,所以……”
“哼!”张天明有点激动:“不可理喻!”
“枝桠”一声,门开了,门口站着全身是伤摇摇欲坠的林满娃,兰花低着头站在身后
“二……二少爷”兰花声音低低的,双手不停的搓着衣角
"你……你也在这?"张天明有点意外,居然有点手足无措起来。
“是……管家要我给他……给他送点吃的”兰花低着头说话很小声。
“是……这样”张天明说话有点结巴,突然又象想起了什么,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林满娃:“六叔,你说的就是他?”
“是”马老六连忙点头:“就是他,他叫林满娃,村东头林大富的儿子”
“我知道了”张天明点点头,目光注视着这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穷家孩子:“林满娃,你还撑得住吗?”
“我……还行”林满娃话刚说完,突然仰身栽了下去,正好落在兰花怀里。
“啊!”兰花一把抱住,突然又觉得有点不妥，立即一松手,林满娃落在地上,血又染红了身下的稻草。
“快”张天明对着马老六大声喊:“快去找几个人来抬到我房间里去”
“二少爷”马老六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您说什么?放到您房间里去?”
“对”张天明声音更大了些:“去找个好郎中来,马上”
“可是……"马老六显然有点犹豫:"您的房是上等房,现在他是咱们家下人,这要被老爷知道了……”
“我就去找老爷”张天明转身就往回走:“你们快点,不然他的伤就难好了”
“是”马老六转身匆匆奔去:“来几个伙计计”
兰花楞楞的看着张天明远去的背影,摸着脑袋自言自语:“这位二少爷怎么有点不一样?”
张府大堂上,张三爷和王柳花正和大儿子张天富说着话,李管家一脸堆笑的随身伺候着
王柳花拉着大儿子的手看了又看:“天富,好久没看到你,可想死我了”
“娘”张天富拍了拍母亲的手背:“您看我不是回来了吗?”
话音刚落,张天明的声音传了进来:“爹”
张天富一抬头,看见张天明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哟!二弟”
“哥”张天明一把拉住张天富的手又蹦又跳:“你回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听爹说你成天到处瞎逛的,上哪跟你说去?”张天富刮了下弟弟的鼻子。
“行,咱兄弟呆会说”张天明转过头瞪着李万财:“管家,听说林满娃是你派人打伤的?”
“林满娃?”李万财楞了楞,又若无其事的笑了笑:“那个穷小子,是我叫人打的,二少爷,怎么了?”
“为什么打他?”张天明突然无名火起:“难道就为了几袋谷子?太欺负人了”
“啊?”李万财楞楞的张大了嘴:“二少爷,几个穷小子打死都活该,再说……也是老爷吩咐的,有什么…不可以吗?”
“穷人也是人”张天明声音越说越大:“人的命是没有贵贱的,不能这样对待他们”
“老爷”李万财连忙转脸向张三爷求援
“好了”张三爷抽了几口烟:“天明,就几个穷腿子芝麻大的小事说来说去干嘛?你哥难得回来多和他聊聊”
“就是,二弟”张天富拍拍张天明的肩头:"几个穷要饭的有啥好说的?跟哥说说你学堂里的新鲜事"
“可是”张天明声音低了许多:“爹……哥,老师说……说”
“好了”张三爷突然来了气:“天明,别仗着你上了两年洋学堂就这个说那个说的,你老子说的才是理,没事跟你哥好好学学做生意,也该长进了”。
张三爷站起身,转身朝堂外走去,看背影有点生气。
“看,惹你爹生气了”王柳花白了儿子一眼:“以后学着乖一点,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娘”张天明张了张嘴,终于又点了点头:“孩儿记下了”
“好了”张天富一拉张天明:“咱们兄弟到外面转转去,溜达溜达”
张天富拉着有点不情愿的二弟张天明朝堂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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