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周济什么也没表示就走了。一番掠夺之后,就那样云淡风轻的出门了。
回到国师府,周济便对上前伺候的徐来吩咐:“给我查个人——钟离睿!”
翘楚郁闷了一整天!这国师大人,既不认账,也不道歉,这人是什么意思?
彻夜难眠,还真是头一回。
随手抓起桌上的兵书,这书言辞艰深,用来催眠,最适合不过了。翻了几张,发现当中每隔几页便被划去一两列,在列的间隙之间,在那位西凉皇子宇文连城的据说价值连城的楷书之间,用古朴巧拙的隶书写了两个字——“啰嗦”
翘楚积攒了许久的睡意彻底飘散,她也终于炸毛了:“谁在我的书上乱涂乱画!”
阿难闻言过来一瞧:“哦,这是国师大人的字迹,整个南凐都知道,他一贯偏爱这种工整严谨的隶书。”
翘楚哑然,那些她反复推敲也不解其意的词句,在他看来,竟是啰嗦冗长的赘言?
又低头看看那“啰嗦”二字,坚韧有力,含着不可破的气势,和低调的野心。恍惚之中,仿佛瞧见了周济负手而立,朝自己盈盈望来。翘楚不由得一个激灵,甩甩脑袋,将脑中那个看似仙风道骨、一本正经的家伙甩个烟消云散。
这书她原本便觉得艰深难懂,被他呼啦呼啦划去这么多,现在,她已然是不指望能看懂了。
倒是这周济,当真嫌弃人家宇文连城的巨著啰嗦吗?
这专业学术界的巅峰级的作品,周大国师便这样信手拈来的说批判就批判,说“斧正”,就大刀阔斧的一番“斧正”,翘楚就呵呵了——这个逼,国师大人您装得高兴就好。
怎么又想到那家伙了?翘楚又接二连三的甩头。
阿难不解地望着今日太子的反常,这时赤练进了来。阿难问道:“太子殿下今儿是怎么了?”
昨晚太子同国师的一番互动,赤练可都是看在眼里,赤练故作老成地抿嘴一笑,清浅莞尔:“太子啊……这是在享受爱情最好的阶段啊!”
阿难不明所以,目光在气急败坏地太子和阴险奸笑的赤练之间徘徊:“什么情况啊,这是?”
“太子同国师大人啊!现在正处于爱情中最好的阶段!”
赤练故意卖关子,隔着很长的停顿,并不说明,享受着阿难和翘楚询问的目光。
“快说,别找抽!”
眼见阿难老大开始凝神运气,掌风也开始摆出“临阵对战”状态,知道这是她即将发飙的一贯先兆。
赤练只得赶紧收了那欠削的表情,乖乖开口:“暧昧!”
“暧昧?”
“暧昧?”
翘楚和阿难异口同声尖叫起来。
赤练继续开讲:“你来我往的,你进我退的,你猜我躲的。多么跌宕,多么荡气回肠!过了暧昧阶段,感情要不变成老夫老妻,要不变成劳燕分飞,最好的也得靠一些动物行为来维系热度……哪有暧昧阶段一句话,一个吻就让人面红耳赤的那种欣喜感了。“
翘楚闻言,目露赞赏道:”哎呦我去!赤练,没看出来,你也是一高手啊,都能开金葵花课堂了呢!你对于男人的这些经验,是通过量的积累换来的么?“
赤练抱赧:”说来惭愧,不才在下我这都是终日苦读风月戏文,博闻强记来的……“
”赤练,你忘了自个儿身份了?整日抱着金陵城那十二钗的戏文,臆想联翩,这是暗卫的大忌知道吗?“阿难严肃起来。
赤练撇嘴:“老大,您要管也得先管管铃兰!我这仅仅是未遂,人家那头可已然暗许终生了……”
“什么?”
“呐泥?”
翘楚同阿难再次异口同声。赤练无辜眨眼:“糟了,你们……都还不知道呢?”
翘楚腹黑一笑,很好,女人,你已经成功将大家的注意力从本太子和你自己身上转移了。
她给了正在爆发边缘的阿难一计“稍安勿躁”的眼神,上前拉住了赤练,循循善诱道:“来,乖乖的,把这整件事给我们说道说道,务必……知无不言,言无不信。加油,你可以的!”
赤练慌乱的望着翘楚不怀好意的笑,怯怯道:“我只知道,对方是金陵城中一位贵公子,每每铃兰不当值的时候,便会私自出宫,同其私会。我只是道这些,旁的……铃兰她也是三缄其口,我也无从得知。”
阿难后知后觉:“难怪,近来常常见不着铃兰的影子!还有什么?对方姓甚名谁,家中情况,品行相貌,可有娶妻?还有……他俩到什么程度了?”
赤练头摇的同拨浪鼓一般:“这些……我什么都不知道……”
翘楚眯眯眼,干笑两声:“我这大病初愈刚刚醒来,你就逼我严刑逼供……这样好吗?”
赤练凝眉,步步后退:“不要啊,不要啊……”
“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救你的!识相的就速速满足我们的求知欲,不然……嘿嘿嘿……”
“别的我真的不知道了,太子殿下,您看我像是那种宁死不屈的人么?”
“是不是宁死不屈,等会试过才知道!”
步步后退躲闪翘楚魔掌的赤练,突然撞上了慌张进来的钩吻。
钩吻面色惶惶,看得翘楚不免心中一紧,也没了同赤练玩闹的心思。
“出什么大事了?”
阿难也上前:“是啊,钩吻你脸色怎么这样难看?”
“今日一早从朝堂那边传来的消息:拓跋宏已下最后通牒——三日内,金陵城若是不开城门迎接南凐皇帝,他便带着皇上攻陷城门。”钩吻说。
众人闻言,皆面面相觑,目露沮丧。
翘楚媚笑,定然是她病重的消息走漏了。
“更衣。看来,我这病假也是休不成了。”翘楚说。
裸心谷。
碧色的池水浮起朵朵睡莲。花盏连绵至无穷,似洁白的云絮暗绣了一层莲花纹路。
然而,翘楚却并没有赏景的心思。隔着花痕树影,瞧见了钟离睿。
被一蓬松的垂柳挡着,他脚下搁了根紫竹的钓竿,脸上则搭了本书,安然地躺在竹椅里,一边垂钓一边闭目养神。
风拂过,秋海棠摇曳不休。翘楚顿感一丝寒意,不禁抱紧了双臂。
眼前此人——究竟是敌是友?
听见脚步声,钟离睿不急不慢起身:“才刚好,你就这么想我,急着来见我?”
翘楚并不生气,略定了心神转身,试图探究此人。
只见他风姿隽硕,翠玉束发,一袭月白锦袍,剑眉之下一双狭长凤眸,眼尾略弯,藏了些许笑意,如临秋波,教人心荡意牵
翘楚不禁陷落其似是而非的微微******的柔情之中。
眼前之人,顾盼之间,令三千世界齐放光彩。
钟离睿嘴角漾着淡淡兴味,眼波流转,始终不离她的眼——世人或许都会被她受惊小鹿般的模样而蒙蔽,看不见她眼底的森凉。
“这个……”他从腰间撤下那个有着繁复流苏的兵符玉佩,无限留恋道,“这几个月来,一直不离我身。就这样给你了,倒还有些不舍。”
翘楚急了:“当日钟离大爷亲口所说,若是我就此活了下来,这兵符您自当奉还……怎么,反悔了?”
翘楚走近,凝着钟离睿荡漾的眼波,试探:“还是……阁下有条件?”
“条件?”钟离睿脸上泛起玩味,故作一番思索,“说起这条件……上回你轻薄了我,教我吃了好大的亏。我方才在想……你是不是该做些什么,你我二人才能扯平了啊?”
“你!”
翘楚眸光一凌,掌风已出。却被直勾勾盯着自己看的钟离睿一个勾拳化解。待翘楚反应过来时,翘楚的手已经被握在他手心,而翘楚的掌心,多了一块沁凉的物件。
是兵符。
钟离睿邪魅一笑:“你以为,我对这无聊的东西感兴趣?”
触摸着那至关重要的兵符,翘楚心头的大石终于可以放下了。心情大好,所以,也人有钟离睿将自己的手攥在他手心。
片刻,钟离睿面带关切:“你当真,没有大碍了?”
还没来得及回答,翘楚便被一个熟悉而清冷的嗓音震慑。
“太子殿下,可否同臣说道说道,您这是在唱哪出啊?”
周济指着翘楚被钟离睿攥在手心的手,冷冽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