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这样冲动真的不计后果问出口,祝臣舟最讨厌被约束被挟持,他当初娶闵丞纹看来也是有所图谋,所谓的爱情显然并没有在他们之间发生,也许存在,但也只是闵丞纹单方的一厢情愿,所以这段婚姻才以悲剧收场,而至于闵丞萝,更像一个惨不忍睹的炮灰,她的单纯简单,以及非常高的利用价值,成为祝臣舟向她下手的关键,这样的战役几乎没有任何悬念,从最开始那一秒到终结,主动权和胜利筹码全部掌握在祝臣舟手中,牢牢握住。
还有黄卿,还有许多我不知道的,但却曾真真实实存在的女人,这些女人都没有好下场,就因为把自己看得过分美好和幸运,忽略掉了在祝臣舟眼中,她们根本不算什么,轻如鸿毛。
我在他深沉的注视下有些发慌,我别开身体去拿茶几上的水果,语气微弱敷衍他说,“什么都没说。”
祝臣舟看着我像和那些水果有仇一样,大口大口的吃掉,他始终默不作声,在我真的吞咽不下去并且被这样诡异气氛逼得受不了时,他忽然开口说,“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刚才说什么,你可以讲出来。”
我刚刚剥好的桂圆从我指尖溜掉,白嫩的果肉掉落在地上,弹了几下,便滚到沙发底下,再也看不到。
我猛地站起来,我看着电视后方晶莹漂亮的雪花墙板,“我去楼上看看孩子。”
我说完便绕过茶几往楼梯走,在我经过祝臣舟面前时,他忽然伸出手将我一把扯住,他语气内带一丝愠怒说,“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慌乱之中想要甩掉他的手,可他死死扣住我手腕,任凭我如何摆动都不松开,我转过身对他大吼,“我要什么你就能给吗?”
祝臣舟沉默了一秒钟,“你说出来听听。”
我用另外一只手狠狠拍打抓扯他束缚我的手指,“我刚才已经讲过了,是你当作没有听到,我不信你没听到,你还来问我干什么!很多话我只有勇气说一次,只有一次!”
祝臣舟将那根烟刁在唇间,他眼底是一片深沉与冷冽,“我没有听清楚。”
“你听清楚了又能怎样,你会承诺吗。”
他终于缓慢将我松开,脸色平淡如水,他吞云吐雾间,那张脸被虚掩得苍白一片,我蹲在他面前,背部死死抵住茶几一角,我双手绝望而捂住捂着自己脸,“我非常清楚我们之间开始因为什么,你的仇恨你的筹码你下手的突破口。每个人产生好感的异性这一辈子数以百计千计,如果一份兴趣都可以和爱情相提并论,这世上也不会有人感叹对的人多难找。如果不是陈靖深,你不会知道沈筝是谁,我也不会知道玩弄感情把女人当作踩踏板的祝臣舟多残忍。”
我脸深埋掌心,浅浅吐出一口气,“祝谨我不想生,最开始我不想生,私生子这三个字太残酷,我无数次萌发打掉他的念头,我无数次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会怀上他,明知道这是违背世俗的产物,但挣扎了那么多次,我甚至已经到了医院开了单据,我还是落荒而逃,选择把他留下来,可能从那一刻起我的心思就改变了,只是我不肯承认,也不能承认。我走投无路,我发现人心险恶,失去陈靖深的我什么都不算,我只能被算计被伤害,连我最想要保护的人都无能为力,你在我心里是一个巨大的矛盾体,我离不得,又近不得,我爱不得,又恨不起,当有人告诉我,为什么不以孩子要挟你,得到最大的保障,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是否这样做会让我们愈加遥远,如果无名无份还能勉强维持到来,我何必费尽心机让你感到厌烦和贪婪。我眼中的祝臣舟没有人性,像魔鬼一样锋狠,他不懂人世间的情意,更不会为一个女人的痴心所感动,爱你的千千万万,也许哪一个都比我更优秀,但她们的结局让我不敢轻易尝试,我真的快要被逼疯了。”
我蹲在地上,将脸埋在双膝间,空气内诡异的寂静让我有些迷失方向,分不清现在是现实还是梦中。
祝臣舟将熄灭的烟蒂撵灭在烟灰缸中,他又摸出一根烟点燃,眯着眼吸了一口,“你想要表达什么。”
我没有回答,而是盯着被天花板水晶灯投射下来的彩光晕染的地板愣神,祝臣舟大口大口的吸吐着,“你所有的矛盾不安和绝望来自于什么。”
我在黑暗之中满是迷茫回答他,“来自于没有任何希望的未来。完全是漆黑一片,摸索着前进,时不时跌跌撞撞,慌里慌张。”
他嗯了一声,“那么你要的希望是什么。这世上再清闲的人也不会浪费大把时间去猜测揣摩对方渴求什么祈盼什么,很多情况下需要沟通和商议,否则何必长嘴巴。”
“我要的希望永远也不会实现。”我语气内充满惆怅和迷惘,“因为我贪图得越来越多,越来越不切实际。我当初所有信誓旦旦的承诺,都背离了,我说过我不会动感情,不会为陈靖深之外的男人生孩子,更不会再渴望做谁的妻子,可我全都没有做到。”
“你怎么知道不可能。”祝臣舟忽然非常强硬打断我的话,“你认为我不会娶你,但我没有这样说。”
我将手从自己脸上移开,缓慢抬起头凝视被烟雾笼罩的祝臣舟,“可你是否真的想过,给祝谨一个坦坦荡荡的名分。”
“孩子谁都可以为我生,我从来没有为了孩子而妥协什么。”祝臣舟有些烦躁而无奈的捏了捏眉心,“为什么你会生下祝谨,是全天下只有你沈筝一个女人能够为我养育儿子吗?无非一个子宫而已,是女人就有,谁孕育并没什么不同。如果不是我的默许,不是我愿意,这颗种根本流不进去你身体。”
他唇间咬着烟,淡蓝色烟雾缓缓上升,似有似无遮盖住他那双犀利深邃的眼睛。
我捂着自己脸,我此时感觉到了深深的无力感,有时候男人总不理解女人,认为非常无理取闹不可理喻,曾经最冷静清醒的沈筝也这样觉得,女人有时候太幼稚太愚蠢,明明知道无法求得结果的事,却非要争执不放,然而当我面临这样处境时,也终于明白两难抉择是怎样。
你迈不出去,又收不回来,现实已经七零八落,你无力下笔更改,也不能重头续写,未来犹如一团白雾,朦朦胧胧遮盖住前路。
祝臣舟一边咬着烟卷,一边拿手机打电话,他打给谁我并不清楚,他也没有过多说什么,只问对方目前在哪里,让他进来,便立刻挂断。
两分钟后庞赞从别墅外推门进入,他看到我们以这样诡异的姿态一蹲一坐,微微怔了怔,然后放缓脚步向我们依次打招呼,然而谁也没有回应他,他走到我旁边的茶几,对坐在沙发上的祝臣舟说,“祝总,您昨晚吩咐我将公事推辞延后,您今天要陪伴沈小姐逛街游玩,但我一早接到唐氏家族驻扎内地开办七星级连锁酒店的消息,唐氏家族为港城澳城响当当的酒店大亨,这份邀请我不敢婉拒,我便擅自做主替您应承下来。如果您实在脱不开身,我再让公关部门去为您交涉赔罪。”
庞赞说完有些迟疑,“但是宏扬也接受了邀请,据说是会出席,蒋升平在内地商业界的地位相当难以撼动,而他和您之间一向被外界在很多事上喜欢做比较,一旦您不去,唐氏家族那一边也会有些难堪和意见,对我们现阶段和宏扬争夺战进行发展不利。”
他说完后又看了看仍旧蹲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我,“何况您和沈小姐这边已经是大家都知道的…”
“她和我一同去。”
祝臣舟没有任何犹豫打断了庞赞,后者所有话都卡在舌尖上,面部表情变了又变,止于一片愕然。
“您说什么?”庞赞目光在我背部直直落下,“沈小姐陪同您出席?”
祝臣舟有些不耐烦抬起头看他,“有什么不妥吗。这样场合难道光杆司令前去,这才是失礼。”
“可您有妻子啊,公关部也有姿色出众的职员,沈小姐现在生下小少爷后始终处于风口浪尖,她一旦露面,现场势必引发轩然大.波,这无异于抢了唐氏的风头,而且这属于大众认知内的丑闻,这不给了宏扬可趁之机吗。”
“难道我连自己妻儿都保护不了吗,原本就活在风口浪尖上的人,怎样都不能避免,那我何必将事实躲躲藏藏。一天不亲口承认大白天下,祝谨连户口都上不了,难道不是吗。闵丞纹那边,我早已委托巨文公关发过媒体函,提到会尽快离婚,只是她身体不好情况危险,才拖到今天,我不会同一时刻霸占两个女人青春,尤其在对其中一方没有感情只有宿仇的情况下。”
庞赞还想再说什么,劝慰祝臣舟,可被后者抬起手臂以一个冷漠手势制止,庞赞没有任何办法,他只能选择妥协和沉默。
他又仔细询问确认晚上的出席流程和安排,便去联系祝臣舟的私人造型师,取礼服和饰品,庞赞匆忙赶时间离开别墅,我蹲在地上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在我踯躅间,我身体忽然变得轻飘飘,被一股巨大又格外温柔的力量托举到半空,我下意识回头看,祝臣舟抱着我,将我抱到阳台上,灼目的阳光和室内昏暗光线形成鲜明对比,我眼皮刺痛,我本能的微微阖上,祝臣舟语气轻松说,“你睁开眼睛看。”
我半张脸都隐匿在他肩头,埋进染着香气笔挺的衬衣内,我问他看什么,他只重复让我睁开眼睛。
我在轻微抵触中也渐渐适应了这份明亮和闪耀,我缓慢睁开眼睛,一点点放大自己瞳孔容纳更多的风景,他贴着我耳边问我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花草树木,一池碧波荡漾的清湖,还有一樽美丽的女神像,到处都是金光粼粼。有划过天际自由翱翔的白鸽,有一群群颜色单调又大方的候鸟,这漫无边际的苍穹,那让我目眩神迷的摩天大楼。
我看遍东南西北每一个方向和角落,祝臣舟在我沉迷的目光之中对我说,“再不用惧怕天明,惧怕人的眼光,这些你都可以坦然面对,你可以活出沈筝任何姿态,即使天下人都厌恶那样的你也没关系,我们还有祝谨,还有很漫长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