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宝涞听完祝臣舟的话也带了一丝诧异看着我,似乎想到了我坠海事件,有些微微怀疑,我极其害怕自己的苦心孤诣被祝臣舟一句话搅黄,他这个人实在阴晴不定,帮助我时恨不得陪我一起死,拆我台时又恨不得将我打入十八层地狱,看我烈火焚身。早知道今天他会来,我一定绕道而行,哪怕再等很久才能寻觅到新机会,也绝不往已经走了火的枪口上撞。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默不作声反而让人更加怀疑,我故作镇定笑了笑,“算不上不会,只是不精通而已,马马虎虎游一游还行,想要英勇救人肯定就自顾不暇了。但从坠海事故发生后,我不敢怠慢,培养良好水性是求生的方式,我如今独身,又要养活继女,何况还顶着陈靖深遗孀的名头,自然是树大招风,软柿子都想捏一把,挤时间学一学以备不时之需,算我吃一堑长一智。”
闵宝涞被我无懈可击的解释糊弄了过去,他点头说,“说来臣舟还是沈小姐的救命恩人。但不可能每一次发生危难都恰好有人相助,关键时刻还要靠自己。”
我听后故作嗔怪拍了一下闵宝涞的肩膀,“闵总这话可是打我的脸,难不成这样倒霉事还有第二次吗?您是咒我呀?”
他愣了一下,旋即因我生动的表情哈哈大笑,他似乎顺手,又像是有所意识,他伸出手滚烫掌心在我置于桌角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沈小姐不要怪罪,是我说错了话,我以茶代酒自罚三杯,可以让沈小姐消气吗?”
我咬着嘴唇想了一会儿,语气很无奈说,“那还能怎么样,闵总赏我这个脸我当然要识趣。我陪您一起喝。不过,我们得喝酒,喝茶可太没意思了。”
闵宝涞喜欢红酒,更喜欢和爽快的对手在桌上拼酒,这样的爱好也有不少人清楚,我还是透过崔婕了解到的,我这属于不动声色投其所好。闵宝涞见我这样爽快,当即非常愉悦拍了拍手,传唤守在门外的服务生,上两瓶最好的红酒。
红酒很快便上来,在服务生启开瓶塞为我们斟杯时,我借机看向坐在我对面的祝臣舟,他捏着高脚杯同样面无表情注视我,看目光角度,似乎已经盯我许久,我们视线在空中交汇时,我朝他歪头明朗一笑,便率先移开了眼神。
闵宝涞今日兴致不错,开启的两瓶红酒很快便见了底,我一杯他一杯,我已经染上一层醉意,他仍旧意识清醒,并且还在询问我要不要紧,我当然不能扫兴,便硬着头皮说没问题,他立刻兴致更高,再次吩咐服务生拿来红酒,我看到桌上又多出的四瓶,立时觉得浑身发麻,鸡皮疙瘩起了一层,闵宝涞是不打算让我站着出去了,我很想说实话告诉他我酒量有限,已经撑不住了,但看到他那张酒逢知己千杯少神采奕奕的脸,我又不敢说,毕竟酒桌扫兴可以让一个人之前留下的全部好感顷刻间荡然无存,这就是酒鬼对于酒的痴迷。
我忽然很后悔自己没听苏玫和崔婕的话,之前不知道练练酒量,总以为陈靖深护着我,便可以高枕无忧,一辈子不用抛头露面应酬来应酬去,其实谁也无法呵护谁一生,早晚都要靠自己生存,酒这种东西多了伤身,但又避免不了逢场必喝,当你一个人力量微弱改变不了大背景格局,就只有向现实妥协。
我不得已只好在接下来几杯中耍了点心机,趁闵宝涞和我同时仰脖灌酒,用舌尖抵住杯口,喝一半吐一半,沿着唇角渗出,我飞快用纸巾擦干,然后不动声色扔到桌下,用脚踩扁,看不住丝毫痕迹。
我以为我这点小聪明无人察觉,可不想全部落在对面祝臣舟那一双鹰眼内。
他颇有深意笑望着我,并未戳破,但也让我极其尴尬,他似乎对我即将出丑充满了期待与好奇,闵宝涞仍旧专注于斟酒敬酒喝酒,暗红色液体从瓶口源源不断流出,倒入我们两人面前的高脚杯内,我已经作呕了好几次,最严重的几乎就要吐出来,被我狠狠压了回去,我看着这些酒实在有些发怵,但我又不想功亏一篑,正在这时我忽然发现祝臣舟手执的酒杯只下去了三分之二,而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往里面倒过,我耐人寻味一笑,微微倾身伸出手按住了他杯口,“祝总果然精明,难怪在巨文基础上,又费尽心机将美索招至麾下充盈羽翼,想来不久以后,闵氏财团也将成为祝总的囊中之物,这份精明与独善寻常人自叹不如。祝总这杯酒喝了两个小时,不觉得慢了一些吗。”
他垂眸看着我压在杯口的手背,微微动了动指尖,但我非常用力,他根本无法将杯子从我压制下抽出,于是沉默许久后便扯出一丝笑,说不出冷,但却毫无温度。
“沈小姐觉得,你和我岳父两个人喝还不够尽兴是吗。”
我点点头,“人当然是越多越好,闵总不喜欢热闹吗。”
我将难题丢给闵宝涞,他虽然酒量极好,但毕竟上了年纪,身体支撑不住,此时脸上也满是红晕,眼神迷离,他表情僵硬附和我说,“臣舟,不要扫了沈小姐的兴。”
祝臣舟挑了挑眉梢语气内势在必得说,“应酬这类事,我还从没有失礼过。岳父喝了这么多,沈小姐还不满足,自然由我来代替您陪沈小姐尽兴。”
我听着总觉得他这番话有些不对劲,可我喝多了反应略微迟缓,也找不到漏洞在哪里,祝臣舟将我的手从他杯口挪开,他直接拿起放在我面前的酒瓶,非常干脆往他杯中灌入,几乎要到杯口溢出才停下,他将杯子举起,在他眼前晃了晃,“沈小姐,为公平起见,依旧是我两杯,你一杯,趴下一个就停,怎样。”
他奸诈狡黠的目光透过杯身传递过来,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一直在抻时间,只等我自投罗网,怪我喝多了一时大意,着了他的道,我刚想委婉拒绝,闵宝涞却忽然清醒过来,他满脸通红拍手喝彩说,“臣舟提议不错,沈小姐酒量是女中豪杰,我这个女婿也是千杯不醉,这样碰到一起,输赢未知,不如赌点什么。”
祝臣舟思付了片刻,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坏念头,原本还一本正经的脸上忽然布满暧\/昧,他朝我眯着眼说,“沈小姐是女人,我是男人,还能赌什么,大约也心知肚明。”
这句话吓得我脊背一僵,我迅速看向闵宝涞,生怕他会察觉出什么,然而红酒后劲已经顶了上来,毕竟他是一滴没浪费,而我喝了二十杯有一多半都吐了出来,相比较我的难受,他也没好到哪里去,只是比我更能压住,他显然没听清祝臣舟的话,只在那里不停饮用壶中冷却的浓茶。
反正也到了这一步,骑虎难下,只能迎难而上,既然筹码是他们提出,我何不借题发挥,也不算我过分,于是我灵机一动说,“祝总敢赌吗。”
他说,“有何不敢。”
我说,“那好,我们赌自己手中所握的美索股份,祝总先喝倒,你拿出百分之二,我先喝倒,我拿百分之一。”
祝臣舟在听到我提及股份时,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好像意料之中我会提出这个筹码,但他对于分配额度感到非常有趣嗤笑出来,“我多了百分之一,沈小姐好大胃口,百分之一相当于一千万市值,就在酒桌上喝几杯酒便轻松到手,这样买卖天下没有人不愿做。”
我耸耸肩漫不经心说,“谁让祝总是股东呢,手中握着的股份多,我如果也拿百分之二,那倘若输了,我将没有资格在美索任职,低于门槛百分之一,我好不容易才进来,也得到了祝总的宽容,就这么因为一个游戏输掉,不是让人笑掉大牙。可话又说回来,让祝总和我一样,仅仅拿出百分之一,岂非看低了你的实力,你这持股胜我八倍之多的老板怎么能和我的筹码一样,欺负弱者吗?”
“弱者。”祝臣舟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他更加大声笑出来,“沈小姐还是弱者,太自谦了。”
他说完意味深长扫了我一眼,又将目光落在旁边闭目养神的闵宝涞脸上,他最终说,“沈小姐敢赌,我舍命陪君子。”
我心里长长舒了口气,今天我就是死在酒桌上,也一定要争得那百分之二,这样我手上便有百分之七,如果我能成功将闵宝涞套在手中,我的目标便是闵氏财团的股份,我从蔡安那里了解到,祝臣舟只从闵宝涞那里拿到了他股份的三分之一,现在属于第三大股东,还次于一名闵宝涞多年的同僚伙伴百分之三,而闵氏对于市场散股的掌控非常严格,说白了,虽然握在百姓手中,但真正的抛售权利仍旧在闵氏内部,属于故事上类似垄断的一种幕后操控,而祝臣舟又担心自己过分运作被察觉到,所以只能按兵不动,如果我能够取得闵宝涞欢心,让他毫无防备,在我对他这条命下手之前,我会尽我全力让他对我百依百顺,索取更多的闵氏股份,与祝臣舟交换美索,一旦我能够越过蔺如的持股份额,和她联手,不难掌控崔兴建与权总监,一点点将美索收归囊中。
闵氏和巨文目前似敌似友,双方都各有所图,也同样心怀芥蒂,闵宝涞不是十分信任祝臣舟,但为了取悦他,让自己女儿日子过得好些,他极有可能将股份赠予八个月后出生的外孙,落在他手上和落在祝臣舟手上并无多大分别,但毕竟祝臣舟在闵宝涞还活着时候不能擅动,所以我必须在孩子出生前,搞到我要的东西,才能极大诱\/惑祝臣舟以美索股份和我交换。一旦他和蒋升平的博弈一触即发,那么美索就将沦为探路石和炮灰,被祝臣舟一点点掏空利用,变成一具空壳,我拿到手也无法再拯救。
我思及此战斗力倍增,我对一直等待我答复的祝臣舟举了举杯,“第一杯,我敬祝总再攀事业高峰,称霸海城。”
我说完非常干脆仰脖两口灌入,我将空的杯子口朝下抖了抖,一滴不剩。
祝臣舟笑着点点头,“这杯酒自然要喝,好彩头。”
他说完同样一饮而尽。
我又为自己和他分别斟满第二杯,“这一杯,敬祝总与夫人恩爱相携,贵子平安。”
祝臣舟笑着和我碰杯,一同仰头灌入。
我本想再敬他,已经想好了说辞,可他忽然从我手中将酒瓶夺走,他主动为我们两人斟酒,然后举杯对我说,“我敬沈小姐心想事成。”
他后面四个字咬得极重,仿佛在警示我什么,我故作不懂,微笑以双唇含住杯口边缘,伸出一点舌尖,舔了一滴酒,卷入口中意犹未尽咽下,这个动作撩拨得祝臣舟扯了扯颈口领带,他直接将那杯酒吞下,由于喝得急切,目光又不曾离开我,专注于观赏我的唇,所以有一滴从唇角溢出,红色液体落在白色衬衣上,像是一枚朱砂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