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臣舟的确没有骗我,他当真是那一天的生日,我次日早晨醒来刷新闻时,第一刻映入眼帘的便是他和闵丞纹深夜在法式餐厅享用烛光晚餐的照片,桌上摆布极其风声,国外空运来的香槟玫瑰散发着诱人性感,衬托这一对金童玉女愈发娇俏清俊,他们用红酒杯遮挡彼此嘴唇,透过流光溢彩的红色液体能隐约看到触碰在一起的唇瓣,这样甜蜜新闻瞬间炸了锅,海城网页从午夜刷到早晨,七个多小时不间断更新,许多媒体争相报道,纷纷抢占头条,甚至有不怕死的不知藏匿在哪块角落,亦或者就是服务生监守自盗,极其胆大拍到了近景,闵丞纹满脸娇羞,正拿着一份蓝色包装盒的礼物送到祝臣舟面前,而后者同样笑得非常温情,双手握住了娇妻的手,深情款款启开薄唇诉说衷肠。
这样一幕当真是恩爱情浓,即使热恋中也不过如此,报道内容和网友评论都是有关祝福和羡慕的话,仿佛一个月前那场婚礼闹剧从没有发生过。我冷笑一声将手机丢到床上,不禁感叹巨文的公关团队还真是有一套行走江湖,这样火爆的丑闻都能压制得一丝痕迹不剩,其中花费了多少功夫与财力,只有他们自己清楚,不过这也从侧面印证了祝臣舟对于这个娇妻有多么珍惜和呵护。
今早最新报道的一条新闻是海城媒体老大华娱传媒社上传的一组采访祝臣舟的视频,正好是他到巨文从车内出来被记者堵住,询问他昨晚过得是否愉快,这样一语双关自然充满深意,祝臣舟一向冰冷的脸上掩藏不住甜蜜深情说,“有爱妻有玫瑰,肯定很不错。”
记者询问他有没有好消息,祝臣舟说,“希望夏季之前可以有,这样宝宝就可以在春天降生,性格比较柔和,像他母亲那样。”
记者还不死心问,“会向大众报喜分享您的努力成果吗。”
祝臣舟眼底带着几分讶异,非常风趣回答说,“我的努力成果还是自己分享就够了。”
这样视频又掀波澜,竟有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提到了我和他那段隐晦的世俗传闻,不过很快便被删除掉,不用猜想也知道出自巨文公关。
他们比之前更加卖力维护祝臣舟的公众形象,似乎在树立口碑,而背后目的和祝臣舟要与蒋升平反目为仇争夺肥肉有莫大关联。
有小道消息流传祝臣舟和闵丞纹在订婚宴后便秘密领证结婚,只是还没有敲定举办婚礼时间,但对外祝臣舟介绍闵丞纹都称呼我夫人,可见早已是有名有实的夫妻,但双方都没有松口承认,颇有几分保护意味,至于具体保护什么,坊间大致流传着两个版本,第一版本是祝臣舟在订婚宴的丑闻后感觉到颜面尽失,虽然面上维持绅士大度,但换做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可能接受自己未婚妻拥有这样和男人私奔的过往,还大闹婚宴,使他成为笑柄,自然是勃然大怒,便提出了退婚,而闵宝涞为了留住祝臣舟不让自己爱女沦为弃妇,便用自己全部身家即闵氏财团内部百分之三十九的全额股份赠予他,折合人民币约为四十亿元,虽然目前闵宝涞仍旧担任董事长一职,但其实实质掌权的是他这位长女婿。祝臣舟虽然不缺钱,但他也不会和钱过不去,他也非常愿意保留一个充满风度不计前嫌的美好男人形象,两边都不吃亏。
第二版本是闵丞纹曾为他怀过孩子,对他死心塌地,年少轻狂那点事祝臣舟也不愿计较,于是二人在订婚宴风波平息后,便悄无声息的领证,据说正在积极造人过程中,闵宝涞承诺,如果外孙在二女儿闵丞萝出嫁之前出生,那么他同样将赠予祝臣舟全部股份。
虽然看上去两个版本都有些荒唐,但也不可否认,充满了实际性,对于头脑奸诈的商人而言,实际可行便是最好的挽留筹码。
我起床洗漱换了一件比较正式的职业套装,然后按照助理给我的提示信息让司机送我到达一家早茶餐厅门外,蔺如今天凌晨五点从香港回到海城,好像是有一份合约的条款政府方面设定比较苛刻,她拿不准是否可以答允,又怕电话里说不清,便亲自赶回来请示祝臣舟,其实和政府方合作商业项目,陈靖深执掌美索时从来没有实施过,因为他本身就是政府公职人员,对于假公济私这些流言讳莫如深,根本不敢触碰,所以他绝不会顶着独特优势吃这口肥肉,而祝臣舟没有政府要务在身,自然会胆大一些。
崔兴建这里行不通,我只能拿蔺如下手试试,虽然她手中股份要比崔兴建少了百分之三,但在股东会议上提名讲话,还是有这个面子的,如果她肯帮我,祝臣舟那一方也不好轻易制止,毕竟他也刚到美索,平时不能抽身坐班,还要指望这几位股东绸缪,崔兴建奸诈小人,他不会全盘相信,唯有这个蔺如,从胆识到能力都能称得上女中豪杰,而且比较公正,不会考虑私情怎样,所以祝臣舟对她的面子,绝对会买。
蔺如是这家中式茶餐厅的常客,几个每个星期都会有三四天在这边食用早餐,她去香港大约有五天,估计吃了并不顺口的港式会非常怀念这里的老味道,我也是抱着赌一把的想法,没想到还真的和她遇到。
蔺如对于我出现格外惊讶,她主动站起来邀请我落座,并且吩咐服务生将餐谱拿来,她面前的餐盘内吃了一半,她一边用纸巾擦拭嘴角一边对我说,“这里很少有年轻人来吃,我记得陈夫人好像二十三岁,你们这个年纪比较崇尚国外进口的快餐。”
我笑着说,“我都喜欢,不怎么挑食,听说这里味道非常怀旧,都是儿时小胡同叫卖的芝麻糊桂圆羹,我也想来尝尝,没想到这样巧。”
我向服务生点了一份老北京套餐,等他离开后蔺如接了一个电话,好像是美索那边的市场部门负责人,询问了一些香港那边情况,她挂断后才察觉这一通电话打得时间太久,怠慢了我,便非常愧疚对我道歉,我将面前在温火上加热的茶炉端起来,为她和我自己分别斟了两杯茶,我举起后对她说,“这有什么关系,美索是靖深的产业,虽然现在易主,可他心血在其中无法否认,蔺股东这样鞠躬尽瘁,我看在眼里十分感动。以茶代酒,敬您。”
我先喝光后到喉咙处真心难以下咽,这是一杯苦荞茶,味道特别怪异,我曾经因为上火被陈靖深逼迫着喝过,每一次我都趁他不注意吐掉,再装作干呕的样子擦擦嘴,蒙混过去,我根本就接受不了,还不如猫屎咖啡,但我没有办法,最基本的场面都不够豁亮,怎么好开口往下说,蔺如不同于崔兴建,她不贪财不慕男色,耿直公证,贿赂她根本行不通,反而会拉低好感度,唯有和她谈笑风生志同投缘,她才能对我亲近,我硬着头皮将那杯要了我命的茶吞咽下去,我使劲咬着牙关忍了又忍,才不至于吐出来,蔺如笑着对我说,“陈夫人也喜欢苦荞茶?”
我强颜欢笑点头,“养生祛火,我一直爱喝。”
蔺如也举起杯,在她喝茶时,我注视她不住吞咽的喉咙说,“蔺股东对靖深忠诚耿耿,可眼下美索内部没有一个他这方的人占据要职,他用了十二年才让美索发展到今天,就这样被别人吞咽了果实,蔺股东是有情有义的巾帼英雄,觉得他亡灵看着这样局面能咽下这口气吗。”
蔺如喝茶的动作顿住,她眼睛看着天花板,整个姿态仍旧保持仰脖,只是却一动不动,这样持续了大约十几秒钟,她将最后那口茶淡定饮下,把杯子放在面前,她看着温火咕嘟咕嘟熬起的茶泡,她一副释然笑说,“原来陈夫人今天不是和我巧遇,而是早有预谋。”
我打量她的脸色,发现她并没有被算计后的气恼,反而是对我勇气和绸缪的一丝赞赏讶然,我便有了些底气,我主动起身,从她对面移到她身侧东边位置,我将茶底的温火用铺盖撵灭,看着那垂死挣扎的一缕火焰说,“我不为自己,为了靖深的产业不脱离陈家人掌控,为了他唯一的遗孤将来有物质保障,为了驱散美索股东内部虎视眈眈并不真正忠心的人。如果都像蔺股东这样,我全盘放手又如何,我相信在这些肝胆相照的旧人团结下,祝臣舟这个外人也无法真正蚕食吞并美索,成为他攀爬更高地位的探路石,可事与愿违,只有一个蔺股东,能保住什么,都是外人,共同利益就乘坐一条船,利益违背就分道扬镳,美索早晚会颓败,会被祝臣舟掏成一个空壳。”
蔺如深深吸了口气,她看着那仍旧不甘覆灭还在挣扎的火焰说,“可祝总非常尽心,至少他再忙碌,美索这方事务也没有放手过。”
我冷笑说,“那是当然,他赚钱博名,怎么会不尽心,何况美索早晚会成为巨文旗下的分支,用来做他打败最高目标敌人的探路石和诱饵,换句话,蔺股东,假设现在美索和巨文同时有难,他会舍弃哪个,又留下哪个?商场风云变幻莫测,难道真的到了那一天,你我才幡然醒悟吗,可美索已经成为了灰烬,死灰复燃纵然有可能,但要付出多大代价,才能换来二次复生。我们一介女流,未必有那个精力。”
蔺如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她保养非常好,即使四十多岁仍旧看不出什么皱纹,白皙干净的脸上此时充满矛盾,我趁热打铁说,“靖深生前对您好吗。”
提及陈靖深,蔺如脸上的表情瞬间便柔和下来,她左手抚摸着右手腕上佩戴的一枚碧绿色玉镯,眼神空远说,“陈总是我的伯乐,他比我年轻几岁,可却是我的良师益友,他教会我许多逆境求生的方法,所以直到祝总占领美索那天,我确定黄粱梦再不会醒,我都还不相信他真的走了,永远也不会回来。我对于陈总充满感激,如果没有他的提拔和重用,根本不可能有今天的蔺如,我只能做一名到处奔波看人脸色的销售,哪里有今天的辉煌。”
我听她这番发自肺腑的感慨,笑了笑没有说话,其实我看到她回忆陈靖深那一瞬间的表情,就明白自己胜券在握,对于女人,打温情牌一般都不会出错,没有过分好的效果也不至于适得其反,何况还是的确受到他赏识和提拔之恩的下属,蔺如这样女人大气识体,这种套路百发百中。
她这一次没有再思索什么,而是非常干脆说,“陈夫人也应该看得出来,那次股东会上,我对您没有任何敌意,并且非常理解女人在社会上的不易,失去了丈夫庇护,举步维艰。大公司的职场不同于其他行业,非常排挤轻视女人,如果没有过人能力,恐怕很难立足,陈夫人的心是好的,但也要量力而行,我可以为您开这个头,不过之后怎样走,就要看您自己修行,前面的拦路虎是祝总,后面追杀狼更不计其数,在明在暗,恕我也要保证自己利益,无法为您出力。”
我非常感激和她握手拥抱,她承诺三天之内便会为我开启成为股东的大门,我离开早茶餐厅后,她仍旧没有出来,雨后放晴的天空湛蓝如洗,我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我看着街道对面平安大厦上超大的LED广告屏中,在循环播放祝臣舟的照片,我盯着他那张意气风发令人痴迷的俊脸,忽然觉得胸口有些发闷,他所说的天荒地老,我不知道自己曾经是否接近过,但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是别人的丈夫,而我们之间所有镜花水月的一切,都将在这一刻彻底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