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索事宜告一段落,祝臣舟出任第二任总裁的消息很快传遍海城大街小巷,不少知道些内情的人都非常诧异,原本闹得水火不容的两个巨头,私下关系竟然这么好,已经到了赠予股份托妻献女的地步。
当然质疑声也始终不绝于耳,但成王败寇便这样注定,没有人会去计较王者一路走来经历了什么,他在名利场赢得漂亮精彩,就能得到众人拥簇与爱戴,哪怕踩着鲜血尸骨和阴谋诡计上位,也同样光芒万丈。就像越王勾践卧薪尝胆为吴王夫差尝粪的味道,这样不堪肮脏的事,出自颠覆吴国的英雄身上,也变得非常磊落而激励人心。
我同样没有向祝臣舟低头,我表面认输变得非常安静,只是为了降低别人对我的关注,但实际上我从没有丝毫懈怠,我联系了秦霁和韩竖,他们每个人手上都拥有美索百分之一的股份,份额不多,但也非常隐蔽,换算下来差不多人民币一千七百多万,即使美索高层都不太了解这百分之二的存在,只以为是流失在市场散股上,没有深入细致的清算,所以算是外股。当初陈靖深在内部做了一点手脚,为了防备除他之外的三大股东会私下联手对他进行反傀儡压制,所以他将股份分散到秦霁和韩竖手里,加上他自己的一共有百分之四十二,而那三名股东相加是百分之二十九,就算再联合其他小股东也不会越过陈靖深手中筹码,他才能高枕无忧。
可能在那时陈靖深对于市场上散股被祝臣舟秘密收购就已经有所察觉,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么短时间内百分之二十全部都落在了祝臣舟手里,否则以他的精明,绝不会再赠给他自己名下的百分之二十,这无疑于推波助澜扶持祝臣舟登位,而陈靖深无非是想用利益牵扯住祝臣舟在他假设发生意外后关照我和露露,给他一个大股东身份,但他没想到祝臣舟野心这么大,他要的是整个美索,不过我非常好奇,陈靖深到底想要扶持谁成为第二任总裁,看来肯定不是秦霁或者韩竖,否则他们手中份额不会这么少。
市场上有关美索的散股被祝臣舟收购得干干净净,但很快他便在接管公司后将新的筹码抛出,我不敢过分加持,防止被谨慎敏感的他有所察觉全盘皆输,我将秦霁和韩竖的百分之二拿到手,又低调收购了大约百分之三,而进入股东高层内部的筹码底线是百分之四,这样一来我便有资格成为美索股东之一。
在我为这件事着手准备期间,海城爆发了一件举世瞩目的大事,几乎垄断了当天所有时报杂志的头条,如同旋风般刮过,满城风雨人尽皆知。
这件事便是祝臣舟和闵氏财团大千金闵丞纹要订婚了。
这不算稀奇,早就能窥探到苗头,在祝臣舟接管美索后,他同时掌控了巨文和美索两大海城龙头企业,一时间被所有领域捧为商业霸主,而他和南省传奇人物蒋升平共同经营娱乐街的消息也不胫而走,祝臣舟的风光真是无人比拟,就在所有人都揣测他是否要出手吞并其他中小企业拓展自己商业王国时,祝臣舟竟然推掉了一切事务,全部交给副总打理,自己则带着闵丞纹出走欧洲,进行了为期八天的观光之旅,拍了无数旅途照片上传社交网站,每一张都掀起巨大风潮,被迅速捧为金童玉女,而祝臣舟虽然行事高调,却不太喜欢将自己的脸曝光在大众面前,他非常注重私生活的保护,以致于许多媒体都在争相报道,认为是否前卫开放的闵小姐改变了低调不喜出镜的祝臣舟,把这段爱情传为不可复制的佳话,甚至说可以媲美南省蒋华东与薛宛那样美好深刻的风月。
我坐在茶馆从包内找出几十年前的旧报纸翻开,是上海时报风月一版,黄锈已经浸染了字迹,照片上的轮廓模糊不清,但依稀可辨那对璧人如何深情相视。
蒋华东和薛宛的风月佳话么,闵丞纹一定还不了解祝臣舟是怎样一个恐怖冷血的男人,他哪里有蒋华东那样的情义,他怎会为一个女子抛弃一切,所以注定这段被外界捧得姿态过高的金童玉女会有一个大相径庭的结局,不配承载太多期待基础凉薄充满了利益和算计的爱情,怎么都无法在滋长过程中走向正途。
我正要将报纸收起,忽然面前多了一只手,这只手出自男人,骨节分明大掌宽厚,指甲修剪得格外整齐,拇指上佩戴的一枚碧玉扳指一看便是最好的货色,通透得像是碧水,多年前就已经有价无市。
他掌心按在那张几十年前的老报纸上,我抬起头去看,男人戴着墨镜,身后跟随了大约有十几名保镖,我看不到他藏匿在黑暗中的眼睛,但他唇紧抿,气宇轩昂。
我试探着想要将报纸抽回,但他按非常紧,他另外一只插在口袋内的手伸向脸庞,将墨镜缓慢摘下,我这才看清了他长相,我有些不可置信说,“蒋先生?”
“沈小姐,你也喜欢这边的茶吗。”
我说,“我约了朋友谈点事情,咖啡喝不惯,所以也只有茶楼可以坐。没想到会遇见蒋先生,您没有在上海吗。”
蒋升平说,“来这边有些事情,我中午约了巨文祝总,刚刚分开等航班,来这边喝茶打发时间。”
他在说话过程中目光始终停留在蒋华东与薛宛那张照片上,我看到后便问他有什么不妥,他眼内充满怀念,“这是我父亲和我母亲最年轻的光阴,我父亲未满四十岁,我母亲二十出头,这是那场大灾难还没有到来之前,他们都在风口浪尖挣扎的时候,可他们从没有想过放弃。我母亲不够坚强,也不是很聪明,她非常懦弱苦命,而我父亲不知道用强硬手段逼迫了多少次,才让她放弃了逃离的念头,留在他身边。”
蒋升平语气内忽然带着一丝请求说,“沈小姐能否把这份报纸卖给我。我手中并没有这一版,我想等到今年清明节,烧给我父母看。”
我被他无微不至的孝心感动,我将报纸主动推给他说,“自然要成人之美。”
蒋升平朝我道了谢,他对身后保镖点了一下头,那名保镖立刻掏出钱夹抽出一沓钱,他正准备递给我,我便将头别开无视那些东西,“蒋先生财大气粗这一点没有人不清楚,但我也不缺钱,不指望发这点小财。这份报纸买的时候不过一两块,对无关紧要的看客来说,看过内容后便一文不值,而对于有千丝万缕关系的蒋先生来说,是价值连城千金不换,所以这份报纸对你和我毫无可比性,我没有理由卖钱。”
蒋升平听到我这样说后,他脸色严肃吩咐那名保镖将钱收回,然后诚恳对我表达歉意,他提出为我买单喝茶的费用,我觉得这无伤大雅,便欣然接受。
蒋升平付账后接了一通电话,似乎在催促他到机场,他一边朝我示意一边带着那群保镖走出了茶馆,他刚走后不久,崔婕便拿着最新款的爱马仕风风火火从外面冲进来,她直接拿起我面前的茶杯仰脖灌下一杯冷茶,然后打了一个饱嗝说,“约我出来干嘛?我和我男人泡温泉呢,这大老远从景园赶来,你耽误我多少功夫知道吗?今天是我受孕好日子,都找大师算过了,我怀不上儿子你赔我一个?”
我安抚她坐下,将另外一份崭新的报纸递给她,她接过去只扫了一眼便找到重点,她眉飞色舞说,“就是抢了你老公家产那个祝臣舟,要订婚了?”
我点头说,“是,你有看出什么门道吗。”
崔婕蹙着眉头又仔细看了看,“什么门道?”
我说,“祝臣舟娶闵丞纹是出于爱情,还是利益。”
崔婕托着腮想了一下,“利益吧,不都说无奸不商吗,商业联姻都烂大街了,虽然狗血,但也是事实,估计祝臣舟这段婚姻也不能免俗。”
我摇头说,“不单纯是利益,两者应该都有。首先商人选择妻子,尤其是狼子野心的商人,会主要考虑能否成为一个对他事业有所助益的贤内助,其次是她的家族能否为他带来优势,而不是麻烦,这个女人懂事与否,其次是爱情,作为已经拥有别人几十年都无法赶超地位的祝臣舟,他已经没必要葬送自己婚姻去附着一份利益,我亲眼见过他对闵丞纹的好,虽然能我觉得有些不对劲,但那时他恰好对我兴趣正浓,所以他的不对劲应该就是冷落了已经到手的,花费更多精力在追逐我身上。我攻不破祝臣舟这一关,就从闵丞纹下手,祝臣舟这样骄傲自负,他最无法接受自己的未婚妻背叛他,而感情上的打击,会分散他的精力,在他解决这些问题无暇分身时,我拿着自己手上的筹码挤入美索,只要我能够顺利登上股东位置,我就会利用我的优势一点点收复失地。”
崔婕听我说完这些后她愣住了,她看着我良久才说,“沈筝,你好恐怖,我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认识过你。”
我说,“那是因为现实所迫,女人都想有一个美好归宿,但也有女人得不到,只能逼迫自己强大,我自己造下的孽,我没有理由逃避。”
崔戒不太了解我们具体恩怨,不过作为情人多年,她修炼出什么该问什么不该的眼力,她没有追究下去,而是问我想要怎么做。
我说,“我需要你男人的人脉,这要麻烦你使点手段。从根基扳倒祝臣舟,我远没这个能力,但我可以从上面一点点削减。闵丞纹这样显赫的身份,不会没有人关注她的私生活,她生性开放前卫,想必也有非常灿烂的过往,她就算攀附上这个乘龙快婿一心忠诚,可事在人为,祝臣舟风头太盛,可这有利有弊,一点风吹草动的丑闻都会使他形象大受打击,美索落在他手上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疑问,趁着这点风声还没有过去,我还来得及草船借箭,我必须制造足够舆论,才能夺得先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