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靖深对我说这番话时候眼神格外犀利,仿佛可以轻而易举突破我的伪装和防守,他几乎是逼射着我让我无法躲闪,而我的下颔始终被他钳制禁锢,我也无法挣脱。
我眼泛泪光说,“我记得。”
陈靖深手掌按在我头上,大约是我的回答取悦了他,他眼神略微柔和了一些,“我相信你做得到。”
他话音未落,我眼泪从眼角溢出低溅在他手背虎口的位置,他垂眸看了一眼,面无表情,我忍了又忍,我哽咽着说,“你从前不会这样狠。”
他目光一闪,忽然强行把我抱在怀中,他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无声,我们两个人以非常亲密的姿势拥抱在一起,这样的拥抱我们有过很多次,但每一次都不像这样如此疏离,我能感觉到他距离我越来越遥远,直到终有一天我们再无法回到过去。
隔阂一旦形成,怎样缝合都无法变成最初的模样。
我在医院住了五天,第六天早晨医生将我的检验报告送到病房,陈靖深正在帮刚刚拆除纱布的我戴帽子,由于额头和头顶受了伤,碎片割裂的同时还划破了我其他地方,为了能够顺利做手术,我踢掉了最前面一层头发,看上去非常秃,我算不上对于容貌过分矫情那种女人,但同样也非常在意自己形象,陈靖深买了一顶非常漂亮的蓝色帽子,恰好能够遮挡住我秃了的部位,而且还不会显得很怪异。
我埋怨他为什么不买假发,我总不能在室内也戴着帽子。
陈靖深一边为我整理好帽子前端一边说,“假发非常假,你以为人们眼睛都瞎吗,好端端的女人戴假发做什么。帽子可以保暖可以遮瑕,不是一箭双雕,还不会突兀。”
陈靖深给我戴好帽子后,恰好那名主治医生从外面进入,他看到这一幕笑了笑说,“陈副部对妻子真是非常体贴,难怪我妻子一直让我以您为榜样学习如何做丈夫。”
陈靖深听到声音转过身,他笑着和那名大夫握手,“我妻子非常崇敬救死扶伤的医生,这一点我同样也受到她的耳提命面,告诉我要如何拥有医者那样的耐心和良善,咱们也算同病相怜,如果咱俩同时出现,恐怕这段婚姻就要换个位置了。”
医生听后非常爽朗的大笑两声,他拍了拍陈靖深肩膀,“我早就说过你可不是屈居局长位置的材料,你是将才,甚至是王者,局长虽然官位不低,可远不能证明出你的实力与才干,副部长虽然在这个级别内是二把手,但已经非常难得了,海城除了部长,论起公安系统,谁还能压你一头。不要说树敌,就算都是你敌人,也无可奈何,官大一级就足够压死别人。”
陈靖深非常无奈的露出丝苦涩笑容,“怎么,在老同学眼中,我就是对于权势那么不知满足的人吗。局长做了这么多年,我可问心无愧,不管是高升还是低就,我对于工作和人民的热忱是不会有丝毫改变的。”
那名医生看了我一眼,他略微压低声音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听老秦那边的部下说,你前不久出了点事,我可不相信你会是利用职权贪污的人。这么多年你什么脾气秉性我还不知道吗。肯定是栽赃陷害,没跑。”
陈靖深脸色稍微僵了一下,不过他没有针对这个问题进行更深入的解释,他只是一带而过说,“一点小问题,后来证实是误会,真正有问题的人已经被调查了。”
“哎呦,你可不是吃这亏的人啊,当初你脾气虽然温,可遇到大事不含糊,尤其这伤及自身名誉的原则问题,你什么时候这么软过了。”
陈靖深沉默了两秒钟后,忽然笑着转身握住我的手,我当时正要去拿床头柜的热水喝,却在半途中被他握住,我抬头不解看着他,他笑得满是深情和纵容,目光看着我对那名医生说,“为了我妻子,改变一些个性又何妨。按照你认知的陈靖深,怎么能博得我妻子欢心,你是不知道多少人追求她。我可费了不小功夫才打赢所有人。”
那名医生大约没想到陈靖深会这样肉麻深情,他咧着嘴非常夸张的抖了抖手臂,“哎呀老同学,你可真是越老越多情啊。”
他们两个人一起笑出声音来,看得出感情非常融洽,医生将我的检查报告递给他后,指着上面一处家属签字的地方对他说,“今天出院吧,昨晚护士给你们交待过注意事项,恢复不错,不过以后小心点,可不要再摔跤,这也太凑巧了,万一是不是斜着擦过而是直接插入进去,搞不好就要做开颅手术了,那风险可不是一点半点的大。这么年轻做那种手术,将来上了年纪后患无穷。”
医生的话给我留下极大恐惧,我回想起包房内陈靖深满眼血红捏爆那只酒杯那一幕,仍旧觉得心悸,我想这大约会成为我们婚姻内最深的一道阴影。
陈靖深助理到医院取走了我的一些衣物和食品先送回家,而陈靖深则带着我坐司机的车去往城外一个非常隐蔽但风光极好的地方,芙蕖园。
芙蕖园是陈靖深曾经住的地方,距离他和他亡妻的家不远,在我还不曾遇到他时,他都住在那边,一套非常精致的跃层,不算特别奢华,可品味高雅,而且要宽敞许多,唯一不好之处在于地点过于荒凉,靠近郊外的郊外,只需要走过一片芦苇景区,便出了海城边界。
他买的地点偏僻是为了躲人耳目,因为他身份比较隐晦特殊,虽然他的钱并非来路不明,可落在所有人眼中都认为他以权谋私,所以官场上的风光带给了他极大的尊严感和成就感,也给了他非常大的弊端和不便。
我们已经有两年多都不曾回来过,我也只在这边跟随他住了不到两个月,他便买了那套公寓送给我。许久不来,我略微产生了一点陌生感,不过这边温度要比市中心温暖很多,而且天空澄澈透明,像是被洗过一样,这边极少能看到过往车辆,总是静悄悄的如同一座无人的城堡。
此时季节冬末春初,杂草一季都没有凋零,非常茂盛而凌乱靠着墙角和花圃,陈靖深牵着我手走下车,他推开一扇用芦苇叶和宽大的梧桐与扶桑织成的篱笆墙,进入一个庭院,这边被打扫得格外干净,地面都看不到一丝灰尘,门口挂着两只红色灯笼没有点燃,在暖阳中安静的睡着。
陈靖深站在台阶上按了门铃,我们等了片刻,里面便传出动静,打开门的是一个上了年纪老保姆,她戴着老花镜,身后空气蔓延出一股非常浓郁的檀香气息,似乎是供奉着佛像。她透过厚重的镜片看到我和陈靖深后有极大的不可置信,“先生,夫人?”
她喊出后更加确认,高兴笑得脸上满是皱纹,“你们有两年没回来过,我还以为我活着都再见不到你们。”
她非常激动将手上抹布朝身后一扔,侧身将我们迎进去,陈靖深牵着我手随她进到客厅,我站着打量了一下四周装潢,和两年前模糊记忆内的景致陈设一模一样,丝毫没有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