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臣舟在听到黄卿这句话后,原本飞快行走的脚步倏然顿下,他横在我腰间的手臂微微收紧,但并没有将我放开,而是抱着我居高临下看着蹲坐在地上的黄卿,她脸上的潮湿盖住了五官,远远看去像一片雾。
祝臣舟的脸在我头顶,我微微仰起头就能看到他滋长出了许多胡茬的下颔,他的鼻子非常挺,据说鼻子很挺的大部分男人在爱情上都很凉薄,就像眉毛浅淡也会被牵扯上薄情寡义。
陈靖深从前同样很喜欢这样拥抱我,他说男人如山,女人似水,不管怎样温柔都不过分,他喜欢我被他抱住时的娇小与柔软,他会故意吓我,将我高高抛弃或者朝着远处做扔过去的假动作,我会吓得闭上眼睛,两条手臂死死交握勾住他脖子,他便非常愉悦的笑出来。
我清楚他不会丢弃我,可每一次他用这样方式我都会上当。他说我还不够信任依赖他,即使在他怀中也不会放下戒备与警惕。
我说我可以完全把自己托付给你吗。
他长久无声。
我不知道那份沉默来自于他心底哪个地方,但我知道他给予我的天堂只有三寸,一寸温和,一寸纵容,和一寸保护。我多要半寸,都会因他的沉默而失望,所以这两年我始终在把控,不让自己的心缴械投降。
可我很累。
我们中间隔着一面屏障,它很无力,很彷徨,羡慕着别人的飞蛾扑火,自己却在不停退让。
我试探着松开了搂住祝臣舟脖颈的双手,我仍然稳稳挂在他怀中,不曾有丝毫下坠。他高大身体完全揽住我,在我腰间和腿部轻松托着,根本不费力气。
我忽然在这一刻崩塌了一根始终紧勾着的弦。
黄卿神情呆滞看向楼梯上的我们,眼泪越滚越多,她颤抖的嘴唇发出凉薄笑声,定定望着祝臣舟抱我的动作,“你从没有抱过我,从来没有。每一次欢好之后,我主动贴向你你会避开我,我在想是不是你怀里铺满了金子和钻石,你怎么会容纳贪婪的女人呢。”
她说完哈哈大笑出来,她扬起苍白纤细的脖颈,脆弱到好像轻轻一碰就会折断,她一边大笑一边伸手去擦拭眼角的泪水,她摇着头说,“真是有趣啊,原来自作多情是一件这么有趣的事。”
祝臣舟眉目平静,没有任何波澜与触动,仿佛面前这个女人非常陌生,与他毫无干系,他看了她片刻,黄卿缓慢从地上爬起来,她身体太虚弱,几乎没动一下都要颤抖几秒,摇摇晃晃的姿态看着让人心疼。
她像一枚深秋的枯叶,已经不需要狂风扫过也无法安然寄存。她用了很漫长时间才堪堪稳住自己,而祝臣舟这一次没有失去耐心,他很冷静等着她,隔着七层楼梯遥遥相望。
不知过了多久,黄卿终于站起来,她两只手扶住墙壁和电视,指甲过分用力死死抠入嵌进墙皮,有一名佣人带着几天前为我检查身体的私人医生从门口进来,看到这诡异的一幕都非常识趣没有靠近,而是站在玄关处默不作声。
黄卿沉浸在凝视祝臣舟的深情内,根本没有察觉到多了两个人欣赏她此时的狼狈,她声音沙哑而悲伤说,“她是陈靖深的妻子,我对她不管做任何事又错在哪里!那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你用我时候的棋子,不用时候的弃子,喜欢时候召之即来的宠物,厌烦时候挥之即去的垃圾,我也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我做不到像你那样把自己的感情掌控得那么完美!”
黄卿捂住自己心口,她的脸扭曲到一起,仿佛在忍受巨大的痛苦煎熬。
祝臣舟的手缓慢从我腰间移到背部,他将我朝他怀中位置更紧的贴了贴,似乎怕我掉下去,他做好这些动作后,对楼下不能自已的黄卿说,“你早知道我是怎样的男人,就不该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爱情对我而言是最廉价最无用的附属品,甚至在某种时刻,它是我的累赘,是我的牵绊。从八年前,爱情于我,就已经不存在任何价值。女人要明白自己身份,过分痴心妄想会让你陷入迷局,你自己走不出来,别人更不会拉你。”
黄卿像一个疯子,她沾满血污的双手在自己头发上用力撕扯着,好像要突破这个牢笼,释放祝臣舟的无情。
她大声嚎哭着,所有隐忍的情绪都在这一刻完全崩塌,祝臣舟像是在看一场戏,他冷静注视她一举一动,在黄卿用头撞墙时,他朝玄关处的医生和佣人使了个眼色,他们飞快冲自虐的黄卿,从两边死死禁锢住她,佣人被她在剧烈挣扎中甩了一巴掌,捂着脸后退了几步,只剩下那名医生和她斗争,黄卿虽然瘦弱,可崩溃爆发后她的力气很惊人,那名人高马大但上了一点年纪的医生花费很大功夫才将她制服,佣人立刻递过去绳子,他们将黄卿五花大绑后,扔在沙发上,医生转身看向站在楼梯的祝臣舟,“需要打镇定剂吗?对身体有些伤害,尤其她失血过多。”
祝臣舟薄唇内吐出极其残忍的一句话,“不要死在这里,随你打多少。”
医生微微一怔,脸色复杂的看了一眼他怀中的我,转过身去为黄卿打针,大约是太痛了,黄卿被捆绑住的身体不停扭动和摇摆,她口中大声喊叫着,声音凄厉。
“你们放开我!你们是非法囚禁,你们是在犯法!我不去精神病院,那不是属于我的地方。祝臣舟,我无怨无悔跟了你那么多年,我没有奢求过什么,我已经这样委曲求全,你怎么还能对我下手,你怎么可以狠到这个地步!”
祝臣舟没有理会她,而是任由医生拿着尖细的针在她臀部位置扎下去,她哭声愈发凄惨我,我缩起身体用手捂住耳朵,我实在不敢去听,虽然和我并无关系,但不可否认,祝臣舟惩处她的关键在于她曾暗中想要对我下手。
祝臣舟发现了我的惊恐,他非常温柔用下颔拂开我遮挡在脸颊上的头发,抱着我转身朝二楼走去。
身后客厅传来一声巨响,杯盏碎裂,黄卿跪在地上朝着我大声喊叫,“沈筝!如果你爱上他你会后悔的,你看看我,我掏心掏肺换来什么,我什么都没有!你长了眼睛,可你长了心吗,你以为你看到的就是真实的吗?女人都会这样天真,可我们想好好活就不允许天真。你猜这个男人有心吗?他铁石心肠是焐不热的,他是魔鬼,他是世界上最好的演员!”
黄卿声嘶力竭的喊叫声在背后越来越虚无缥缈,最终被祝臣舟彻底隔绝在了门外,他将我抱到床上,然后没有一秒钟停留便松开了我,他直起身体整理着自己衣服,眼睛仿佛要看穿般凝视我。
我被他看得无所遁形,从心里发寒,我手肘撑住床想要坐起来,他忽然一个箭步上前按住了我肩膀,将我再次推倒回去,我来不及惊讶,他已经倾身而上覆盖住了我身体,他的脸在霎那间放大在我眼前,我抿住嘴唇忽然窒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