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禳天台子上的柴堆将要被点燃的时候,一声大喝从人群中传来,接着一个中年汉子怒目圆睁的举着柴刀冲了出来。
“老子砍死你个伤天害理的畜生!”
中年汉子大踏步跑向祭台,手中的柴刀挥舞着将两个试图阻拦的小道士砍退,向着大红袍的老道就要剁下。
“愚钝之人,禳天仪式岂是你个凡人可以阻止的。”
老道转身,眼睛盯着落下的柴刀,忽然中年汉子像中了邪法,定在了当场,接着像个布袋一样飞了出去。围观的众人一阵大呼,果然是得道的仙人。
火把继续向着柴堆伸了过去。忽然,一个清凉的声音越过众人的吵闹,传了过来。
“住手!”
接着是一把短刀自人群中飞出,钉在一根红漆刷过的木柱上。刀身微震,嗡嗡作响。
火把停在柴堆的边上,老道的眼睛巡向四周。人群分开两边,一个白发少年信步走了出来。
“我基本上同意柴刀大哥刚才的话,你这伤天害理的行径怎么好意思说能和上天通上话。”
“你敢破坏禳天仪式,就不怕上天降罪!”
“我向来以为,在我生活的那个地方,已经够荒诞的,但也没有说,大白天就发生伤人性命的事情,而且强盗也知道妇人与小孩伤不得,看来你比强盗还不如。”
老道在小鱼儿扔出那一刀的时候,就确定这个白发少年应该是个修道者。暂压心中的怒气,老道毫无表情的说道:“你是何人?”
“齐人!”
“禳天仪式是官府通过准许的,你凭什么过问!”
“大齐律法没有哪条说看见伤人性命的事,大齐国民过问还要凭据的!”
“州府大人,你来说说大齐律法的事,我孤陋寡闻,不是太懂,这意图伤人性命是个什么罪过!”
小鱼儿是真不懂,州府大人当然不会以为小肖先生会真不懂大齐律法。他听着话里的意思,向自己问罪的成分已经越来越多。
慌慌张张自人群中跑出来的州府大人,擦着满头的汗水,看着台上台下的老道和竹林子弟,一阵茫然。
“罪过?我办法事是应了庸北城全城人的请求,而且官府也已经知会,何来罪过!”
小鱼儿眼珠转了两圈,看来治罪什么的行不通了。
“既然是禳天仪式,我看老道你更和上天的意愿,不如你躺上去,我来主持禳天?”
小鱼儿一本正经的说着,盯着柴堆上的小孩。老道笑了笑,这少年荒诞的紧。
“禳天乃是我梵天大道的仪式,岂容你来左右,何况你什么身份,也来管我驻守道场的事情,我做的乃是善事!”
“那你怎么就知道上天选的是这个小孩子而不是你!”
“因为我是驻守道场的观主,秉承天道意愿,自然可以知道!”
“哦我知道了,那刚才我也聆听了上天的旨意,上天忽然觉得这个孩子太小,不想要了,想要你替他跟老天爷说说话。”
“你胡说!你小小年纪居然冒犯上天,妄论天意。”老道没想到这少年这么胡搅蛮缠。
“你居然说我胡说,我身为竹林弟子,怎么就不能带你主持禳天仪式,怎么就不能聆听上天旨意,难道你觉得竹林的身份不够?”
老道心中大惊,这个少年居然是竹林子弟?竹林是何许地方,老道自然是心知肚明,他当然不可能说竹林的身份不够,事实上,要说不够,他这个驻守观主才是真正的低了。
小鱼儿走上台子,用力拔下插入木柱的短刀,在台子上晃了晃。
老道很明白,这禳天仪式看来是做不下去了,竹林弟子三千人,游历天下,自然个个都是不凡之人,只是老道很是奇怪,这么小年纪的少年是怎么成了竹林弟子,而且还很放心的被放出山来游历。在大齐国,竹林那是圣地,别说一个小小的驻守道场,就算是南天门的天尊来了,在竹林面前也要讲出理来。
小鱼儿不知道老道在想些什么,凑近过来。
“行了,别在这装神弄鬼了,普天之下我就没听说过哪个人可以和上天说过话?今天这事往大了闹,你觉得那个冠冕堂皇的州官是听你的还是我的?”
“阁下贵姓?”
“不如你先说,我不喜欢乱报名号!”
“驻守观道场司徒烟!”|
“小鱼儿!”
这个可恶的老道,虽然阴险狡诈,但看来是个顶厉害的修道者,我不一定打得过。虽然在庸北城我的待遇明显要高些,但指不定以后会找我来寻仇,还是不说名字的好。
“禳天仪式已经开始,你虽是竹林弟子,但我南天道宗总不能挂上欺世盗名的名声。”
小鱼儿两手一摊,扬声道:
“驻守道场观主刚才发大善意,启问天意。上天感怜世人,决定祭品可用三牲活祭代之,大家感谢司徒观主的善心。”
人海中一阵骚动,一个妇人冲上台子,接过柴堆上的襁褓,对着小鱼儿和司徒烟叩头答谢。
小鱼儿笑嘻嘻的扶起妇人,被甩出台下的中年人此时也踉跄着跑过来,千恩万谢后,抱着妻子和儿子,泪如泉涌。
“人总要讲讲道理,你要杀人家儿子,反过来人家还要谢你,这种道理还是少有的好!”
“承教了,本观还要继续禳天仪式,请便?”
“唉,我本来还想看看跳大神是怎么进行的,你既然不欢迎,我自然也不好脸皮太厚。”
老道干笑两声,脸色像搁了四五个月的生猪肝!
州府大人还呆着脸看着事情的发展。
“州府大人,如果让人知道堂堂一城的父母官,居然拿自己子民的性命来做这种事,你觉得会怎么样。”
州府大人的脸上汗水更多了些,怔怔的看着比他矮了一头的白发少年。
“我听说,大齐在天下人眼中被成为蛮民,太宗陛下很痛恨这个称呼,竹林弟子有教化民众的职责,但是我们只有三千子弟,而且游历在外的人更在少数,州府大人当多用心才是。”
州府大人老脸一红,喏喏的没有出声,袖子不停的在脸庞抹来抹去。心想,果然是竹林来的饱学之士,虽然年纪小了点,但是道理却说的实实在在。
围观禳天的人群还在熙熙攘攘的拥挤着,小鱼儿走出道场,不经意间,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眼神,那眼神笑眯眯的,头上挽着书生髻,两根冠带随意的飘在两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