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皇太后借口去看音乐剧。
偌大的剧院,全场都被包下,只有看台的第一排坐着一名老妇人,正端正地坐着。
剧院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走进一个中年女人。
“秦墨玉来了。”阿慧小声地提醒道。
太后朝那进来的人看去,目光不禁在她身上流连。不可否认,秦墨玉长得非常好看,即使到了这个年纪,皮肤仍然水润有光泽,削尖的下巴,柳叶般的细眉,一双眼睛明亮有神,几乎没什么细纹。
认真这么一打量,发现夏浅浅的确和她长得不是很像。
她总觉得夏浅浅长得有几分亲切,倒是和病去的阿君长得几分相似。
秦墨玉战战兢兢,走到皇太后面前时立刻行礼,却不敢坐下。
皇太后拍了拍身边的座椅,“坐,好戏马上就要开场了。”
“唉。”秦墨玉始终很紧张,双手攥在一起,看了眼皇太后身边的座位,小心地坐下。
她刚坐定,舞台上的帷幕便缓缓拉开,音乐剧开始,伴奏的背景乐想起。
都说音乐剧是高档的消遣活动,进入音乐剧的剧院也十分讲究,男士必须穿正装,女式必须穿晚礼服。
另皇太后惊讶的是,秦墨玉正是穿着一件黑色的修身晚礼服入场的。
“墨玉,之前来听过音乐剧?”皇太后假装不经意问道,眉眼弯起。
秦墨玉小心谨慎地想着自己没一句回复,点点头,“是,年轻的时候来过。”
“哦?和你的丈夫?”她明知故问,秦墨玉是个未婚妈妈。
“不是,当时的初恋对象。”秦墨玉谨慎道。
“那你的初恋对象真是个有品位的人,能和我聊聊他么?我非常想知道,这样一个男人,为什么会把你们母女抛弃呢?”皇太后步步紧逼,在她这个问题问出声时,舞台上的音乐剧正好达到了一个小高嘲。
皇太后象征性地拍了拍巴掌,余光却瞟向身边的人。
秦墨玉顿时有些紧张,不明白为什么太后忽然问出这样的问题。
“这已经是很久的事情了……”她的言外之意是,事情太久远了,她记得不太清楚了。
可是皇太后早有准备,她微微一笑。
“那个男人有妻子了?你是第三.者?”
皇太后话音刚落,秦墨玉便脸色惨白,扭过头来怔怔地看着她。
嘴巴打颤的厉害,秦墨玉慌张地不知道怎么解释,“事情不是那样的。”
“那是怎样的?”皇太后微微一笑,见秦墨玉这么激动,她知道,这是心虚了。
“不是……是。”秦墨玉张口想要解释,可是却发现,根本无从解释。
“浅浅嫁入皇室,你以为我们什么都不会查么?要不要我找人帮你们母女做个亲子鉴定,然后我再把鉴定结果送到浅浅那去,让她知道,自己是个无父无母的野孩子?”
音乐会上的女主角开始生息理解地哭泣,这一幕正好眼到她的孩子被人夺走。
这哀婉的音乐,无疑成为了此刻秦墨玉的心情写照。
她急忙从坐席上站了起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皇太后看着秦墨玉这样的反应,心里已经笃定了之前所有的猜测。
“浅浅她不是无父无母的野孩子,她……”秦墨玉咬着唇,可是那样的事实,她不能说。这个秘密已经埋藏在她心里18年了,她不能说出来!
“她父母是谁?”皇太后抓紧了秦墨玉的肩膀,抓得她痛地直哆嗦。
秦墨玉不断地摇头,求着皇太后别逼她。
“你要再不说实情,那么我只好使用非常手段了。”皇太后顿时脸色阴沉,冲秦墨玉低声呵斥道。
秦墨玉的脸上爬满了泪痕,她不断地磕头,然而一点用都没有。
皇太后吩咐阿慧拿电话,“阿慧,给三皇妃打电话,我要告诉她一个惊人的秘密。”
“是。”阿慧领命,立刻掏出了手机,打开了免提,拨出去了一个号码。
那嘟嘟嘟的声音无疑成为一种催命符,让秦墨玉百受煎熬。
当电话接通的那一刻,传来夏浅浅清脆的声音时,秦墨玉再也控制不住,站起身,一把躲过了阿慧手里的手机,将电话按掉,丢在地上。
仿佛那手机,就是个烫手山芋。
“我说……我说,求求皇太后您了,这事不要告诉浅浅。她是个可怜的孩子。”秦墨玉哭得声泪俱下,她擦着自己的泪眼,身体颤抖地厉害。
所有压抑在她心里头的秘密,顿时如排山倒海般在她的脑海里堆积,她将这19年的秘密,含着泪,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眼前的人。
皇太后的手一直紧紧地抓着椅子的扶手,情绪在听到这惊人的事实后变得越来越激动。
可即便她的心跳已经快要快到无法抑制的地步,尽管身体的血液都在往脑袋上冲,却还是抑制不住她此刻的疑问。颤巍巍这手,伸向秦墨玉,“你再说一遍,浅浅究竟是谁的孩子?”
秦墨玉张了张嘴型,已经说不出话了,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只觉得血腥味浓重。
她想清嗓子,想说话,可是眼前的老妇人,早就承受不住打击,往椅子上栽去。
“皇太后!”
她和阿慧同时发出一阵惊呼。
笃笃笃——
救护车很快赶到了皇家音乐剧院,皇太后被护送上了救护车,秦墨玉脸色白地像纸,跟着担架上了车里,随着车子开走,透过小窗玻璃,看着剧院越来越远,越来越渺小。
她的心,顿时像停住了般,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阿慧。
阿慧惊魂未定,一个劲地抱着皇太后,将脸贴在她的脸上,“太后,您醒醒啊。”
泪水早就抑制不住,打湿了她的脸。
“医生,皇太后她究竟是怎么了?”阿慧拉着正在给皇太后诊断的医生问道。
医生皱了皱眉头,脸色很不好,把听诊器收起,“皇太后阁下恐怕是脑溢血,应当接受紧急手术……”
10月19日,注定是一个不安的日子。
一大早夏浅浅便觉得眼皮子跳的厉害,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这些天她没少提心吊胆,和简煜过日子也是十分珍惜,几乎是数着倒计时般。
晌午,两人在院子里晒太阳,简煜教她怎么修剪盆栽。
她托着腮帮子听着,发现从音乐到园艺,没有他不会的。
他拿着工具,那认真给花草修剪的样子,让她看得着迷。她偶尔会揉一揉自己跳动地厉害的眼皮。
“别总揉眼睛。”简煜瞪了夏浅浅一眼,目光足以秒杀她,让她怕地急忙收回手,安分地坐着。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绪越来越不宁,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而且是立刻马上。
“殿下,好奇怪,我怎么心里老觉得不踏实,总觉得有事要发生。”夏浅浅咬了咬唇畔,没有心情学修剪盆栽了。
简煜以为她偷懒不想学,剔了她一眼,佯装不悦,“认真点学,难得本殿下今天有这样的闲情雅致,愿意教你。”
“好吧。”夏浅浅憋了憋嘴,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她站起身,打算抢走简煜手里的剪刀,自己小试牛刀一把。
然而手刚伸过去,连剪刀的面都没碰到,从屋子里,阿兰忽然紧张地推开玻璃门,走了出来,连脚上的拖鞋都没来得及换。
“殿下,您的手机,是太后身边的总管打来的,还有皇妃,您母亲同时也给您打了好几个电话。”
阿兰手里拿着两个手机,一人一个递了过去。
夏浅浅心中的不详预感更加浓烈了,她不安地看了眼简煜,等他接起电话后,也给自己的母亲打了电话过去,身子背转。
两人几乎是在同时,惊诧出声,然后同时挂断了电话。
“阿兰,吩咐人备车!”
夏浅浅赶紧走到简煜身后,推着他的轮椅。
她心中疑惑,皇奶奶忽然脑溢血住院了?可是为什么妈妈会在当场呢?
车子很快赶到了皇家医院的重症室,手术仍在进行,走廊外已经站了许许多多的人。
简皇和云后是第一个赶到的,简沁夫妻两随后赶到,连一向玩世不恭的二皇子,也都及时赶到。
夏浅浅推着简煜走进走廊时,便感觉到了里面压抑的气氛。
所有人都不说话。大家各自沉默着,或靠在墙壁上,或坐在休息椅上。
夏浅浅第一眼便看到了秦墨玉,她像丢了魂一般地靠在角落里,也没人管她。
“妈妈。”夏浅浅赶紧松开轮椅扶手,朝她走去。
当秦墨玉看到夏浅浅时,顿时抑制不住内心的恐慌,一把扑进了她的怀里。
“孩子,你可算来了,可算来了,妈妈有你在,就安心了,安心了。”
“妈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
夏浅浅的话还没说完,云后便插.了进来,打断了她的话。
“秦墨玉,我倒是要问问,为什么你是第一个出现在这里的人?说!母亲病倒,是不是你害的?”云后厉声呵斥,将秦墨玉吓得不轻。
秦墨玉躲在夏浅浅的身后,因为害怕,嘴唇哆嗦地厉害,她朝阿慧投去求助的目光,祈求她不要将一切说出来。
云后顺着秦墨玉的目光看去,视线停在了阿慧身上。
“慧姐,你说,究竟怎么回事?我相信你服侍了母亲这么多年,应该不会因为一个外人,隐瞒事情的真相吧?”云后语言犀利,目光灼灼地盯着阿慧。她笃定皇太后的忽然意外,是秦墨玉害的。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阿慧身上,所有的真相都等着她一个人解开。连夏浅浅,都不禁屏住了呼吸。
她绝对不相信跳了一早上的眼皮是空穴来风……
阿慧的目光微微和秦墨玉碰触了一下,而后她收回了视线,看着云后,严肃认真,“皇太后找秦女士看了场音乐剧,中途看剧情绪波动挺大,忽然就突发脑溢血了。”
“确定是这样?”云后十分不相信。
“的确是这样。”阿慧毕竟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而且当时她也在场,她知道这个事情真相背后所牵扯的人,关系错综复杂。
为今之计,只有等皇太后醒过来处理,她作为她的总管,除了全心全意帮助她度过生命难过,还有一个任务,就是要帮她稳住这个家庭。
阿慧敛目沉思,不再说话。一切先等手术结束再做决定吧。
经过两个小时的手术,灯终于灭了,大家一窝蜂冲到了门口,简皇拄着拐杖,推开众人。
“医生,我母亲怎么样?”简皇精神疲惫地问着,他的身体一直不好,这样一动不动地守了两个小时,让他也筋疲力尽。
“陛下,我们尽力了,皇太后阁下的脑溢血症状已经得到缓解,但仍旧处于昏迷之中,是否能苏醒,什么时候能苏醒,这个我们还不能保证。”
医生的话音刚落,秦墨玉立刻身子瘫软,幸好有夏浅浅撑住她,她才不至于摔倒。
云后听完这消息,假装很伤心,可是心里却不知道多高兴。她一直盼着这个老太婆早点死掉,这样就再也没人护着简煜了,并且,这个大皇宫里,也没有人再可以对着她的鼻子指手画脚了。
“母亲,您可要早点好起来啊。”云后双手捂脸,痛哭了起来。整个走廊里,就她的声音哭得最响亮。
夏浅浅看着自己母亲几乎快要崩溃,她心里隐约察觉到,皇***病倒,肯定和她脱不了干系,但是这个节骨眼,她还是没有开口直接问。
随后皇太后被送到了豪华病房,家属们轮流照看,第一晚由大皇子他们守夜。
回去的车上,秦墨玉一直攥紧着拳头,手放在膝盖上不断地颤抖,这样子让夏浅浅看了很担心,她急忙握上母亲的手,柔声问着,“妈妈,到底怎么回事?”
“浅浅,你相信妈妈吧?妈妈是在保护你,你得相信,妈妈做任何事都是为了你。为了你。”秦墨玉絮絮叨叨着,像是很冷,抱着自己的双肩,往座位的角落里靠。
夏浅浅还想说什么,却被简煜拉住。
“妈现在很激动,你别再刺激她了,有事咱们以后再问。”
“恩。”夏浅浅点着头,靠在简煜的肩头上。他们都不知道,命运的车轮,从此时此刻开始急转。
因为担心秦墨玉的状况,夏浅浅征求简煜的同意,想要留在四合院里。
简煜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一家三口吃过便饭后,夏浅浅守着秦墨玉睡着了,这才从她的屋子里走出来。
简煜坐在院子里,夜凉如洗,冰冷的月光照射在他的身后,将他笼罩。
夏浅浅轻手蹑脚走到了他的身后,忽然从后面搂着他的脖子,将脸贴在了他的后背上。
“小丫头,竟然偷袭我?”简煜身子猛地一颤,显然是被这突然的触碰给吓到了,但幸好闻到了她身上熟悉的味道,让他立刻安稳下来。
夏浅浅一动不动,睁着大眼睛看着落在青石板上的人影,心里有些感伤,“看妈妈那个样子,好像皇奶奶病倒,真的和她有关。”
她不禁想起妈妈在车上和她说的话,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联想。
该不会是皇奶奶亲自找妈妈,提及有关她不能怀孕的事,让妈妈劝说自己和三殿下离婚,结果妈妈不肯,和皇奶奶发生了争执,把皇奶奶气得病倒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她这种担忧越来越厉害的时候,就自然而然这么联想到了一起。
“对了,我来这里这么多次,还没四处走走看看呢。”忽然,简煜扯开了话题,打破了这一份宁静。
“我想更多地了解你的过去,这里应该到处都留着你的脚印,有过你的呼吸吧?”
夏浅浅一听,心口一暖,点了点头,松开了围在他脖子上的两只小手,“那我推着你到处走走,我就是你的腿,我也是你的手,我是你的全部。”
“哈哈哈,男人的手用处可大着呢,你能做我的手?”简煜忽然爽朗大笑起来。
夏浅浅顿时小脸一红,她知道他又在说污段子了。
但是这一次,她没有羞涩地回避,而是笑盈盈地应着,“可以啊,我的手肯定比你的手好使,不然待会洗澡的时候你试试。”
两人的欢声响彻在整条幽深的小巷里,靠在门后背的秦墨玉却没有睡去,而是静静地听着外面的一举一动,直到外面的人离开。
她现在有些后悔,当初的决定会不会错了。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为了无时无刻地见到自己的儿子,让浅浅处在这样艰难的境地。
当年她答应过先皇后,一定要守住这个秘密的。可是现在……
秦墨玉的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她原本应该在18年前回了老家就彻底不再回来,可是她抵不住对这个城市的想念,以及对皇室里那个耀眼的男人的想念,即便和他隔着宫墙,隔着电视机荧屏,她也觉得知足。要不是她非得带着浅浅重新回来,也许这个秘密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她开始担心,万一皇太后醒过来,该怎么拆散浅浅和阿煜这对恩爱的人?
不行!她一定要在所有的坏事没发生前,先解决掉一切!
“殿下,这里是我们胡同里的孩子最喜欢玩的地方,小时候我们可喜欢在这里放风筝了,可是政aa府要建设,各种破坏胡同,大大小小的胡同都被破坏了,现在仅有的胡同,都成了稀罕物了。”夏浅浅边说着边撅起了嘴,有些不满。
简煜微微一笑,耸了耸肩,“这些决策都是首相大人制定,交由议会投票裁决的,黑锅皇室不背。”
“可是,最终总是父亲在决议上盖章的吧。”夏浅浅没好气道,一脸受了委屈的样子。
简煜皱了皱眉,的确,皇室享有最终的批准权,但那只是象征性的,其实本国政治实际掌权人,还是首相唐国强。
“你对首相的怨念似乎很大?”简煜反唇相讥。
夏浅浅点头,“当然,当时拆迁胡同的时候我们还小,那会儿我们可是把首相和皇帝都骂了一遍。”
“唐首相执政采用的是铁血手腕,他领导的工民党在野期间,国家的综合国力都稳步向前,经济实力比之前翻了一番。”简煜极力地想挽救首相在夏浅浅心中的形象,当他脑子里不断回想起那份标签首相的情报时,每每他都会皱紧眉头。
他现在还一筹莫展,查不到任何浅浅可能是首相女儿的事实,但他已经有了一个粗暴的办法,那就是做dna鉴定。
“我也不是讨厌首相大人啦,就事论事,哈哈。”夏浅浅尴尬地笑着,双手抚上轮椅,“再带你去那边看看,那边有个许愿池呢,很灵验的,我小时候总是许愿自己考一百分,结果都灵验了。”
听着夏浅浅欣喜的声音,絮絮叨叨地说着她的愿望如何实现的,简煜只静静听着,唇角微微上扬,并不拆穿。
这个丫头也真够傻的,考试一百分分明是自己聪明努力得来的,非要说是求神明得来的。
他摇了摇头。
“噔噔噔!”
夏浅浅很神秘地捂住了简煜的双眼,而后将手拿开,“看!”
眼前,一个不大的喷泉,水早就停止了,橘色的灯光下,水泛着浑黄的颜色。
这个许愿池,未免太糙了点。
夏浅浅推着他往前走了几步,果然,池子里有很多硬币,看来,这里人把它当做许愿池不假。
“殿下,让我们来许个愿吧,每个人手里握着一枚硬币,然后捏着中间往水里抛,要是最后硬币正面朝上,那就证明神明同意你的愿望了。”夏浅浅天真无邪地从口袋里掏出两枚毛爷爷,一枚塞进了简煜手里。
见他愣着,她赶紧催促,“闭上眼睛,许愿!”
橘色的灯光,照着两人的身影,将影子落入水池中。
夏浅浅许下了永远都不要和简煜分开的愿望,只见硬币‘砰’的一声,往水池里飞了出去……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