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至深。
府守府内,僻静角落的厢房里。一阵幽幽浅淡的嘤嘤哭声,若有若无地回荡开来。
这里是大伙给李慎儿安排的厢房。
一向坚强的李慎儿此刻蜷缩在被褥之中,蒙头抽泣。
杨拓从义兄吴醉口中得镇南关失守,李慎儿人在府守府中,便拖着疲惫的身子,一路寻道李慎儿所在的厢房之外。他到李慎儿那悲伤的的哭声,心里揪着痛,便走近房门深深地吸了口气。
“噔噔噔!”杨拓敲响了房门,轻唤一声,“慎儿!”
房内的哭声忽地一止,“谁?”
“是我,杨拓。”
“嘎吱!”门扉轻响,李慎儿探出头来,脸上挂着泪痕,双目微红地望着杨拓。
“杨大哥,你怎么来了。”李慎儿努力平复情绪,胸前几番起伏,呼吸才得以平稳下来。
杨拓看着李慎儿,对李慎儿的背上感同身受,不禁有些心疼,道:“我来看看你。”
“谢谢你,不过……我好累了,要歇息了。”李慎儿撇过头去,心中的悲伤终究没能完全压下去,“杨大哥,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她轻声说道,不想让杨拓看到自己那狼狈的样子,可杨拓却是暗自摇了摇头。
悲伤的情绪,如果不第一时间释怀它,那它就会成为潜藏在心里的魔障,能使人抑郁,使人一蹶不振,甚是郁郁而终。
“来!”杨拓牵着李慎儿的手,将李慎儿拉出了房间,然后顺势揽抱,带着李慎儿跃上屋顶。
此刻,天公作美,夜空正好无云。月光明亮,撒在屋顶的瓦片上,投映着两个身影。
李慎儿被杨拓死死地拥着,坐在屋顶的正脊上,心里悲羞交加,好不自在,“杨大哥,你干嘛呀。”
杨拓不答,神情肃然,良久,正色道:“天残爷爷的事,我知道了……”他一边说着,一边看向李慎儿,就见李慎儿的脸,忽地沉了下来。
安慰人的事情,他也不擅长,只能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于是,他拍了拍李慎儿的肩膀,小声说道:“我知道你很难过,如果想哭,那就哭出来吧。”
李慎儿不言不语,不知怎么的,心里难受是难受,但却已经哭不出来。或许是有杨拓在身边,心里舒缓了不少;或许是哀大莫过于心死,眼泪已经流干,她望着天,望着那稀零的星星,就像望着自己的爹、娘,还有爷爷李天残。
“慎儿。”杨拓见李慎儿不说话,心里担心,便道:“你还有我,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谢谢你,杨大哥。”李慎儿低下了头,淡淡说道。
她很平静,平静地出乎杨拓的意料,反而令杨拓觉得不太正常。
“我没事的。”李慎儿看着杨拓那担心的模样,努力地从嘴角祭出一丝微笑,道:“我不想哭了。我是天府的少府主,爷爷会笑话我的。”
杨拓闻言,心底一沉。他看着李慎儿,一眼看穿了她的逞强,却又无力言语,不知道如何安慰,傻傻说道:“别担心,以后有我陪着你。我会陪你一辈子。”
“嗯?”李慎儿看着杨拓,忽然间觉得有些好笑,这到底实在安慰人,还是在干什么啊?
“我说,我会照顾另一辈子,所以,你不用害怕,你还有我呢!等安定下来了,我就娶你。”杨拓一本正经地说道。
李慎儿看在眼里,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随后又因为杨拓的话,羞涩地埋下头去。
“杨大哥,你真的会娶我吗?”李慎儿微声说道,“爷爷走了。我很难过,也很害怕。我们李家没有什么男丁,父辈大都死在了战场上。而我这一辈,就我一人,所以,我好害怕。李家,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怎么会,不是还有玺礼大哥么!”杨拓正色说道:“而且,李家虽然只有你一个人了,可你还有我啊!将来,我娶了你,你就有公公和婆婆了,有什么事情,我们会帮你,替你撑腰,所以,你不用害怕了。哦!”
少年如是说着,依然是那样一本正经。
但此刻李慎儿听在耳中,却不再觉得好笑了。
她看着杨拓,深深地吸了口气,有一种被温暖的感觉,在心底微微荡开。
她看着这不动安慰的耿直少年,心里得到极大的舒缓,那份悲伤似乎也不再那么沉重。
“杨大哥!谢谢你。”她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只能轻声感谢道。
“不用谢啦!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啊!”杨拓拥着李慎儿的肩头,撑起一道浅淡的屏障,为她当下屋顶掠过的风。
一时间,四野沉寂。李慎儿感受着杨拓的温度,情绪终于不再那么悲伤。
“杨大哥,”她看了杨拓一眼,良久,淡淡道:“我困了。”她如是说着,随后伸手揉了揉眼。
杨拓见李慎儿似乎平复了心情,这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到了一声,“知道了!”然后抱着李慎儿,自屋顶上跃了下去,将其送回了厢房,扶上了床榻。
他帮李慎儿盖上了被褥,见李慎儿真的累了,这才缓缓地吁了口气,离开了李慎儿的厢房,然后循着府中的下人,向众人所在寻了过去。
正当他走到夏也虎居住的那间小院时,就听见一声呼喊自院中炸开。
“还还有这样的事!怪不得我镇南关的将士那么不堪一击!”开口说话的人,正是夏也虎。
杨拓循着声音走进去,就发现在场的还有杨辰东、单良弥风、茅宁缺、诸葛余人,以及府守谢自伴。
“唉?杨拓,你不是早就歇着了吗?”杨辰东看到杨拓的身影,张口问道。
诸葛余人叹了口气,道:“天残前辈的事情,我已经告诉了慎儿我怕这小姑娘受不了,就把杨拓喊起来,让他去安慰安慰。毕竟,算上婚约的话,他是慎儿最后的亲人了。”
众人闻言,不由地沉默起来。杨家和李家的婚约,是李天残身前无意显摆的时候,透露的,所以大家都知道。但此刻再次听到,心里却生出说不出的落寞滋味。
杨拓见状,摆了摆手,道:“慎儿已经没事了。诸位前辈,你们为何还不休息?”
杨辰东爬起身子,摇摇头,“那么多事没有解决!如何睡得着……”他摇头轻叹,遂将镇南关所发生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杨拓才知道,整个龙越国,北部、东北部、西北部、西部、西南部现在都落入了南黎黑族的手中,镇南关受到内部攻击,所以兵败如山,夏也虎这才引着一路人马从镇南关向东而走,但一路上又遭遇截杀,人马又折了不少。
此刻到达洪都府,十万精锐,只剩下九千,且大多都身负重伤,还能战的,只有一半不到。现在各个郡府的将士大多都只够自保,能调出兵来的,只在少数。现在就算将各门各派的弟子召集起来,顶多也就两三万人,根本不足以与蛰伏多年、养精蓄锐的南黎黑族交锋。
“此消彼长,这帮狗贼玩得一手好谋算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