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二人渐渐熏醉。
忧愁随着入肠的酒水,消散无踪。
天色也随之昏沉了下来。
杨拓见吴醉喝上了头,便寻来店家小厮,要了一间上等的客房,然后搀着满身酒气的吴醉,摇摇晃晃地走向客房。
客房都在浔阳楼的次楼,次楼与主楼之间连接着八座天桥。
杨拓踏上天桥之后,才发现整座浔阳楼的平面,称一个“回”字,内四角和外四角分别连接着两座天桥,坐落在第二层和第三层,所以算起来,一共有八座天桥,堪称一大绝笔。
“客观,您的客房到了!”小厮躬身一拜,见少年有所不便,便替少年推开了房门。
“有劳了。”杨拓欠首致谢,随后将吴醉扶进了客房。
客房是二人间。杨拓把吴醉扶上卧榻,便回到了自己的床上,重重地栽了下去,躺在那柔软的床垫上,然后疲惫地睡了过去。
渐渐地,天色暗沉了下来。
明月悄然升起,杨拓从睡梦中醒了过来,捂着略带刺痛的额头,望向吴醉,却发现吴醉早已醒来,此刻正坐在客房里的圆桌上,有滋有味地品着热茶。
“小拓!来喝茶!喝茶能解酒!”吴醉端着茶杯,眯着双眼,略带嘲弄地看着杨拓。
杨拓不服气地跃下了床,然后坐在吴醉的身旁,道:“醉哥以前不都喊我小拓子么!怎么改口喊小拓了?”
吴醉抿了口茶水,道:“小拓子,那是喊年幼无知的你!小拓,是喊喝过酒的你。算是对你成长的一个认可。不过,你的酒量真是差的惊人啊。连我的十分之一都没有。”
杨拓没好气地闷了两杯暖茶,道:“这世上哪有人敢和醉哥比酒量。我能陪陪酒,就很了不起了!”
“对对对,了不起,了不起!”吴醉打趣地笑道,然后指着窗外月色,道:“喝了一下午的酒,也没吃什么,你肚子饿不饿?咱们去吃点什么吧!”
杨拓拍拍肚子,倒是觉得没什么肚饥,不过,头一次喝那么多久,也得吃点东西来垫垫肚子。
于是,少年便点了点头,然后与吴醉一起,从次楼渡过天桥,进入到主楼。
这夜里的主楼和白天不太一样,一楼的正中央,不知在什么时候,搭起了一个巨大的舞台。台上有艳芳无数,吹拉弹唱,无所不精,每每吟唱完一首曲子,都能令台下的宾客放肆欢呼起来。
杨拓和吴醉寻了个二楼的位置,位置正对着舞台,视野极其开阔。
“听说了吗?咱们龙越国第一舞姬柳雁九,来到咱们柴桑郡了!”
“在哪呢?在哪呢?”
“就在这浔阳楼啊!听说楼主花了大价钱,把她从王都请了过来。你们看看这满楼的达官显贵,他们可都是为了柳雁九而来的!”
一旁的酒客滔滔不绝的叨念着某个绝色佳人。杨拓先是微微触起眉头,然后向店家小厮讨要了几道佳肴,没有半点兴趣地斟了两杯甘茶,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可是,坐在少年对面的吴醉却是显得有些恍惚。
“醉哥,你怎么了?”杨拓疑惑地询问起来。此刻的吴醉,真的有些反常。
“九儿……没想到你竟然来到了柴桑……”吴醉自言自语地碎碎念道,好像没有听到杨拓的问话。
可杨拓却敏锐地听到了他的轻声碎语言。
“醉哥!”杨拓拍了拍吴醉的肩头,将他从恍惚中惊醒,问道:“你和那个柳雁九有什么关系?”
吴醉望着杨拓,脸上的恍惚由诧异所取代,已经消散的酒晕,又在脸上悄然地散了开来。
杨拓见状,只觉得又着急又好笑,便道:“是不是连我也不能说啊!”
“不不不……我只是不知道该和你怎么说。以后再和你细说吧!”吴醉说道,眼中闪过转瞬即逝的期待和落寞。
杨拓从未见过这样的吴醉,心里对着柳雁九也是好奇不已,于是,便点点头,不再多言。
很快,两个人的酒菜都呈了上来。
在房内一直喊着肚子饿的吴醉,竟是无心于佳肴,甚至是最爱的美酒,也只小小的唑了几口。
杨拓看他心不在焉地沉寂了好长一段时间,正要说话,就听一楼舞台上,传来一声灵动的琴音。这厢看去,才发现整个浔阳楼已是灯火辉煌,道出都挂满了红色的灯笼,就像是置身夕阳的余晖下,正应了那句“酒不醉人人自醉”。
“醉哥!”杨拓轻声唤道,然后向舞台的方向指了一指。
吴醉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然后向舞台看了过去,就见一位身形婀娜的女子,在数名女婢的簇拥下,躲在一道道纱帘当中,从四楼娓娓而来。
这惊艳的身姿叫众人耐不住心中的火热,人群中不断有人高呼着柳雁九的名字,伴着那令人恶心的笑声,放肆传开。
吴醉听着满堂的污秽碎语,眼中充满了鄙夷的神色。
不一会儿,一名四十有几的中年人走上了舞台,向在场的宾客微微一拜。
此人乃是浔阳楼的掌柜,唤作苏扶。这些年,靠着浔阳楼的名头,不但赚了个金银满钵,还在江湖上搏得了些许名声,所以才能请动柳雁九这样的绝世佳人。
“各位贵客稍安勿躁。我是这浔阳楼的掌柜,苏扶。各位今日齐聚我浔阳楼,都是为了一睹柳雁九姑娘的绝世芳容。不过柳雁九姑娘是自王都而来的,舟车劳顿还没能完全恢复过来,此刻实在是不便示人。不过,柳雁九姑娘也不愿搅了诸位的兴致,所以想了一个法子,只要有人能出得起高过一万两的高价,就能够被柳雁九请上四楼的雅阁。而上了四楼的贵客,就有机会见到柳雁九姑娘的真容了!”掌柜苏扶笑吟吟地说道。
他一声落罢,沉静良久的浔阳楼顿时爆发出轰天的笑声。
这笑声充满了戏谑,充满的挑逗。吴醉听在耳中,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了起来。
“嚯!一万两还只是见一面!那睡上一觉,岂不是要十万两!”有些看客不满地嚎叫起来。
“啧啧,这小妞的下半身是镶金的吗?”粗鄙的汉子,放声大笑起来。
台上的苏扶露出了难看的表情,冷重的眸子落在那粗鄙汉子的身上,微微招手,便有无数小厮扑了上去,将那汉子直接丢出了楼外。
“诸位客官都是为了会一会佳人。苏某希望大伙能够拿出一些贵人的姿态。咱们柳雁九姑娘乃是冰清玉洁的名舞姬,可不是外头那些庸脂俗粉可以比拟的。倘若拿不出一万两,那自然是没有资格见到柳雁九姑娘的真容。诸位若是觉得不值这个价,可以等一等之后的红倌儿。”苏扶笑嘻嘻地说道,却像个狠辣的角色,目光横扫过去,便无人再敢口出污言秽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