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市上。
“放下孩子!”姜定安一路狂奔,穷追不舍。
前方黑衣男子抱着穆驰奔速如风,在转角处打了声哨,登时又有十几个黑衣人从暗处闪出,个个手中提剑,朝姜定安杀了过来。
被杀手拦截,姜定安不得已停下脚步,与之搏杀。
这样一来,黑衣男子便抱着小穆驰逃之夭夭。
正跑着,怀中人忽然说,“跑快些。”
黑衣男子:“嗯?”
垂头看人,此时只见小穆驰坐在自己怀中,面色如常,竟还笑着嚷,“快点跑!跑的再快点儿!”
“啊?!”黑衣男子闻言,脚步骤停,算是彻底傻了。
什么情况?
被陌生人带走,这孩子不仅不哭不闹,竟然还催促坏人快点跑。
与之对视,见穆甜甜撅嘴,举起风车,一脸不满道:“你跑的也太慢了,我的风车都转不起来了。”
黑衣男子:“……”
与此同时,身后几名同伴赶了上来。
其中一人上前,抬手便打黑衣男子的后脑勺,沉声骂,“少废话,跟他扯什么?快走!”
黑衣男子摸摸头:“哦,是。”
一众人出了南城门,朝郊外林间奔去。
……
后方,姜定安从黑衣人手中夺过长剑,转身杀了三五人。
奈何敌众我寡,不幸被刺伤了左臂。
僵持之际,身后言浔带着青衣卫赶来支援。
“不好!快跑!”黑衣人一见打不过,登时转身便跑。
衣袍染血,发丝微散,眸间却凝,言浔冷目,沉声发令,“抓住他们!一个都不能跑。”
青衣卫得令,提剑上前去抓人。不过片刻,便将所有的黑衣人擒拿抓获。
“主子,”姜定安捂着伤口,踉踉跄跄的跑上前来,一脸惊慌的喊,“驰儿!驰儿被他们的人给带走了。南!往南去了!”
言浔闻言,登时转身大吼,“快追!”
……
翌日,东方既白,清晨时分。
惊心动魄的一夜过后。
驿站。
“主子,我们出了南城门,又向南追了百余里,一直到南界,都没看到那群黑衣人的踪影,也没找到小主子。”青衣卫前来回话。
彼时,见言浔垂头坐在桌前,臂上腿上都缠着纱布。
昨夜搏杀时,言浔发了疯,几乎是以命相敌,甚至空手接刃。
她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了所有杀手,飞奔过去救儿子。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如今再一听找寻未果的青衣卫回来回话。
一瞬静默。
微顿,言浔抬头,许是一夜没睡的原因,此刻见小人儿双眸充血,眸间清澈不在,转而阴冷可怖,像极了准备啖肉饮血的狼。
沉面阖目,下一瞬,猛然起身向外冲去。
“主子。”周明立刻提步跟上。
纤影快步来至另一间厢房门前。
砰!
一声巨响。
房门大开,房内黑衣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凭空拽着衣领提起。
“说!你们到底是何人所派?为什么要劫持我儿子?”
言浔的声音极尽哑然,声嘶力竭,她真的发了疯,仿佛咆哮一般,对着黑衣人大吼。
奈何,得来的却是一片沉默。
对面人抿唇阖目,自始至终不言一语。
这批黑衣人训练有素,昨夜被生擒时,便有几个当场咬舌自尽了,留下来的这个还是周明眼疾手快,塞了东西进嘴里才没死成。
不过,审问了一整夜还是一无所获。
说实话,言浔现在只有一个想法,杀了他。
“好,不说是吧,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话音未落,松手转身。
黑衣人如同弃物一般被扔在地上。
眼看着言浔朝自己走来,小人儿双眼霎红一片,目光笔直,落在自己腰际的长刀之上。
“主子,别冲动啊!”周明紧忙抬手按住对方,低声劝,“此人万万杀不得,留着他对我们还有用。他若死了,咱们的线索就真断了。”
周明理应分析,然而此刻言浔已是抖若筛糠,她抬起头来,满眼的哀恸绝望,在无助中阖上目去,哑声言,“周明,我把驰儿弄丢了。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主子,先别着急。咱们的人已经兵分四路,到处去找寻驰儿的下落了。另外,我以命人飞鸽传信回西尧,殿下知道此事后,一定会加派人手,快马加鞭赶来南椋相助的。”
扶住言浔,拍了拍她的肩,周明柔声安慰:“没事的,驰儿不会有事的。放心,一定会找到的,一定。你还有伤在身,先别动怒,回房休息一下,稍安勿躁。”
――
西尧,靖都,玲珑宫。
“殿下!”何历历从殿外跑了进来,连礼都顾不上行,登时大吼,“不好了!出大事了!小殿下在南椋被歹人劫持,至今下落不明!”
“什么?!”
……
半个时辰后,燕王府。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彼时只见穆徊坐在位上,一脸惊恐,拼命摆手否认。
他肩上架着一柄长刀,刀刃的尽头是穆解韫阴森冷峻的脸。
“九弟,你信我一次,真的不是我做的。这回的事,我根本就不知情。”穆徊被吓破了胆,脖子以上一动也不敢动,额角豆大的汗珠相间滚落,一个劲儿的摆手否认。
嗤了一声,眸间一凛寒光,笔直的射向穆徊,穆解韫:“除了你,还会有谁?”
“老三!一定是老三。”穆徊斩荆截铁,“穆彴那人心狠手辣……”
“穆徊,”没让他把话说完,穆解韫冷声打断,刀锋向内一移。
“九弟!”只一瞬间,穆徊面色惨白,身体僵硬。
人与刀并进,穆解韫贴在穆徊耳边,轻声说,“我警告过你的,他们若有分毫闪失,我要你们全家陪葬。”
穆徊:“我,我,我没,我没……”
穆解韫转目,二人对视,轻轻的声音仍在继续,却携卷无尽血煞扑面而来。
“别逼我,我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话音落下,退身提刀。
阳光洒进正厅,照在涅锋刀上,映着刀锋折射出一道绮丽的光彩,那么亮,那么冷。
“九弟!别……”坐上,穆徊还在做最后的挣扎,于颤声间哀嚎,“九弟!我没有,没有……”
对方置若罔闻,指尖发力,举刀下砍。
“啊――”
“老九!”
一声尖叫伴着穆解轶的声音响起。
全身颤抖,穆徊撑不住滚身下地,一见穆解轶赶来便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急声嚷,“二,二姐!救,救我……”
冷目瞥了他一眼,穆解轶沉面不语。走上前去质问穆解韫,“你要做什么?”
对方面无表情,“杀了他。”
“你疯了!”穆解轶厉声骂,“这是在靖都,皇城脚下,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你竟然还敢无法无天,任性妄为。擅闯燕王府邸,手持利刃,企图刺杀皇族兄弟。此事若让父皇知道,你觉得自己还有命活吗?”
喉间滚动,穆解韫抬眸。生平第一次,那双潋滟桃目褪去春光,其间竟是一潭死水,仿佛寒冬降临,“他派人抓走了驰儿,他要杀我的儿子。二姐,你让我怎么办?”
开口时的低语,满是沧颓无助。
沉了口气,穆解轶道:“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应该尽快把驰儿找回来,而不是在这里自找麻烦。”
话音落下,拉起穆解韫,“此地不宜久留。走,赶紧跟我离开。”
不想,对方抬手一挥,拒绝了。
穆解韫不肯走,还想杀。
心下一颤,这一刻不仅穆解轶惊慌,穆徊更是惧怕,屏息坐在原地,噤若寒蝉。
看着穆解韫转身,高大的身影,嗜血的神情,宛若恶魔降世。他提着刀,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
穆徊坐在原地,因为恐惧竟会止不住流泪,他的双手紧握成拳,咬紧牙关。
二人的距离迅速拉进,穆解韫在穆徊身前停下脚步。眸间死水一掀狂澜,手中长刀霍然高举。
“老九!”身侧,穆解轶急呼。
身形一顿,高举的长刀微颤。
他要砍下去,但他不能。
穆解韫心里清楚,穆徊就是笃定了自己不能杀他,所以才会抵死不认。
不觉泄了口气,落刀垂首。穆解韫微顿,再抬眸时,眼中桃花覆雪,霜寒灼灼,“穆徊,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说罢,弃刀于地。
只听“铮!”的一声,铁刃与地面相撞击,溅起片片寒凉,与此同时伴着穆解韫的一声,“历历。”
远处何历历闻言会意,登时转目示意青衣卫做事。
青衣卫得令朝后厅走去。
俄顷。
“殿下,殿下……”燕王妃的声音响起。
穆徊一惊,只见自己的妻儿被从后厅拉了出来。
“殿下,救救我们啊!”燕王妃哀求。
“爹爹,爹爹……”小儿子在她怀中哭喊。
“四嫂别慌,”穆解韫站在一旁,淡淡道:“带上侄儿,我请你们回家喝茶。”
穆徊闻言,神色骤慌:“你!”
――
日落时分,南椋,丰州境。
这里是南椋与西蜀的交接地带,位于南椋之北,距愽州已有百里之遥。
劫走穆驰的那群黑衣人,出了愽州南城门后并未继续向南走,而是沿着崎岖的山路转而北上,又向西北方向一路奔逃,映着正午的日光才赶到丰州境地。
但一行人并未进城,仍是寻着小路奔去郊外的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