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将与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他心知肚明,当时言浔赶到及时,致使东楚的阴谋没有得逞。自己本就毫发无伤,其实她本不必为了帮自己解恨,多此一举的同东楚交恶。
“怎么不值?”双手撑床环着林将与,小皇帝清眸明光看向身下人,一字一句无比认真的开口道:“卿卿是人间白璧,容不得半分玷污。”
闻言,见墨瞳忽定,一瞬触动。只是还未等林将与开口,言浔便又愤愤不平的骂了起来。“白夙那个不知死活的混账杂种,畜牲鳖孙,王八羔子。青蝇狗碎之流,若他再敢造次,朕就杀他全家。”
那些话,言浔几乎是吼着讲出来的,小皇帝的确动了怒,所言之词也是不堪入耳。
只是,小人儿是一副恶狠狠的表情,如今在林将与看来却分明是奶凶奶凶的。听着那些不入流的骂词,林卿卿更是欢喜到不行,双手扶着对方的纤腰,也不在接话,闭着眼笑个不停。
看着林将与一味的傻乐,言浔面色一沉,心中暗念:这人,是不是睡觉睡昏了头了?
面上闪过一抹嫌弃,言浔抬手打了对方一下,埋怨说,“喂!你是不是傻了?为了你,朕都快要气死了!你可到好,居然还笑得出来。”
被打甘愿,林将与不躲不闪。只见朗颜俊容于身下挽唇,笑眼含星,忽而没头没尾的说了句,“被人护着的感觉真好。”
话一出口,言浔怔了一下。那句话分明甜得像蜜,如今在言浔听来却有些心疼。
小皇帝自责。这一路,一直都是林将与护着自己。可到了最后,见他受辱,自己却连为他报仇的勇气都没有。
其实言浔心里比谁都清楚,斩冠的那一刀,是自己故意偏了手。就算真的再来一次,她也断然没有勇气去斩白夙的头。
心中愧疚横生,言浔忙俯身趴下,为了掩盖情绪,只胡乱的嚷了句,“你就是个傻瓜!”
抱着人,墨瞳之中明光一闪,林将与无言,只是默然浅笑。
言浔趴在他胸口,埋首静默良久,猛地吸了吸鼻子,最后终是撑不住哭出声来。
“……阿澈。”林将与一惊,忙不迭的颔首关心,问,“又怎么了?”
一如既往的将眼泪蹭在对方的衣襟上,抬头时小皇帝眸中见苦。她不敢说出自己难过的真相,只得抽抽搭搭的避重就轻道:“对不起,都是因为朕,因为朕让卿卿受苦了。”
“不苦,不苦。”抬手为对方拭泪,林将与怕小人儿太难过,便又笑着打趣自己说,“我可是皇上的糖,我甜着呢。”
言浔一听,登时破涕为笑。顿了顿,又吸了吸鼻子,一双眸子盛着泪,看着林将与再道:“卿卿,真的对不起。”
揽着言浔,嘴角放平,林将与忽而郑重起来,正色道:“阿澈,答应我。从今往后,你我之间,不说对不起,只说我爱你。”
那句话引得言浔再一怔,小皇帝不自觉的颔首抿唇,停了好久,才羞羞答答的来了句,“那……我爱你。”
看着小人儿羞涩,林将与眸色一闪,忽然笑着佯怒起来,撇嘴说,“光嘴上说有什么用啊,也不来点儿实际。”
言浔闻言,面上笑意一顿,万分不解的“嗯?”了一声,反问,“什么实际的?”
垂眸看着人,“你说呢。”
林将与并未直接回答,眼下见那人表面上一本正经,但被子下的一双手却早已缓缓滑向小人儿腰间……
颤了一下,此刻言浔眸中仍有莹光闪动,下一瞬当即咬牙抬手给了对方一记头锤,破口大骂,“哼!登徒子!”
这一锤可是下了真力气,林将与吃痛,忙不迭的缩回手去揉痛处,一脸不满的嚷,“皇上刚还说我是人间白璧呢!怎么才一会儿的功夫,又变成登徒子了,我到底是什么呀?”
看着林卿卿委屈的模样,小皇帝撑不住笑了一声,不依不饶的回怼说,“管你是什么。”
话音未落,又重新趴了回去,小声的说,“反正是朕的就是了。”
……
言浔坐起了身,眼下正垂头径自系束腰。
一旁林将与侧身,屈臂半撑着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小人儿,随手为其理平衣角,“听说那个假传圣旨的内侍已经死了。”
“嗯。”手中动作未停,言浔口中认真回答。“尸体是两个理事在回廊中发现的。”
“怎么死的?”林将与问。
“刀杀,一刀封喉。”
话一口出,短暂的停顿,“……阿澈。”
“嗯?”
“有件事我想同你讲。”再次开口时,林将与的声音变得有些沉重。
言浔没太在意,“说吧。”
“其实……那日在耦香亭,我并非是受东楚劫持。”谁曾想下一瞬林将与出口之言,竟是语出惊人。
手中动作一顿,言浔登时抬眸。
二人目光交错,林将与说,“我被下了药,还没等走进耦香亭,就已经动弹不得了。”顿了顿,徐徐再道:“白夙带我回东楚寝宫,不是以挟持之名,而是‘搭救’。”
最后两个字落下的瞬间,言浔面色一沉,思忖片刻,方道:“卿卿的意思是,这件事,是东楚的计策……”
她心里明白,此次荆珥之会北祁做足了准备,风家军里三层外三层的,将自己保护的很好。那些心存恶念的歹人根本没有任何的可乘之。
可就是因为大家都以为歹人一心想要伤害的是自己,所以才会疏忽了对其他人的保护。
万没想到,这一次东楚竟会出其不意,以林将与做突破口。
那一夜,好在自己赶到及时。如若不然,林将与身败名裂,白夙占了便宜不说,还可以冠冕堂皇的解释成,是东楚君臣看见林将与昏倒所以上前去搭救。
这般完美的借口,简直无懈可击,根本让人没有回驳的余地。
言浔这样想,对面林将与却抿唇摇了摇头,说,“也不全是。”
一听这话,腰带当即脱手,言浔一拍脑门,如梦初醒一般。
“朕知道了!还有南越,是他们狼狈为奸。”小皇帝急吼吼的作答,颇有些茅塞顿开的意思。
有了林将与方才的提醒,再联系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一时间,言浔恍然大悟。
若此事真的就在白夙折辱林将与之后就到此为止的话,那便只是林将与一人的损失。可是,随后南越轩辕傲便赶到了。
这般精准的巧合,或许才是幕后主事真正意图。计策的关键所在,利用这种见不得人的丑事,让南越抓住了北祁的把柄。原来这一招最为阴毒的地方是在这儿。
言浔本以为思路已经理清了,林将与却不置可否。墨瞳之中凝色未散,摇了摇头,再道:“还有。”
“还有?!”言浔闻言一惊,无意识的扯着袖子,蹙眉说,“白夙与轩辕傲联手,先买通了内侍,给卿卿下药。然后再假传朕的圣旨,引卿卿前去耦香亭,等一切都办妥之后,再杀人灭口。不就这样吗?还有什么?”
林将与看着小人儿一脸不解的咬唇思索,忍不住笑,眸间平添一点宠溺。不过也不能事事都帮她说尽,总要让小皇帝自己参透才行。于是乎沉着气道:“再想。”
“……”言浔想了半晌也没想明白自己到底还遗漏了什么,不免有些泄气,便向前倾身,撒娇般的问,“到底还有什么呀?朕想不出,卿卿快告诉朕吧。”
看着言浔靠近,林将与嘴角的笑意无限放大,抬指在小人儿的鼻尖上刮了一下,点拨道:“傻丫头,你也不想想,那个内侍的尸首是在何处发现的。”
“在离寝宫大门不远的一处回廊……”言浔不假思索的回答,话说到一半瞬间顿悟,“寝宫里!欸?不对呀,既然是刀杀,那为何人会死在寝宫之中?”
言浔说到了重点,林将与听着,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按道理来讲,风家军看守严密,外人是进不来的。那东楚与南越又到底是如何在风家军眼皮子底下杀人灭口的呢?
言浔沉面不语,良久,才缓缓开口道:“除非……他是被我们这里的人杀害的。”
话音未落,明眸一凛刀寒,“难不成我们这里还有其他的细作?”
“一定还有。”林将与给了一个肯定的回答,“一切的步骤都太过周详缜密,而且这种里应外合的计策,不像是东楚与南越两国临时起意而为,到更像是早就预谋计划好的。”
转目看向言浔,林将与接着说,“还有,下药的事我一直都想不通,那日内侍没近过我的身,没可能给我下药。所以说,下药的一定另有他人。用了一种我们都无从知晓的方法,神不知鬼不觉的动手。”
“内侍一定还有同伙,”墨瞳渐沉,“如此处心积虑,怕只怕此人还会对你不利。”
言毕,见林将与抿了抿唇,神色再次凝重起来,看着言浔说,“阿澈,你且记住,此事若是东楚与南越联合算计那还是小事。不过,若国中真有了细作,那便是后患无穷。如今虽说内侍已死,线索断了,但是此事关系到北祁的安危,无论如何,一定要查个明白。”
林将与所言字字入耳,句句入心。言浔垂眸思忖:那夜东楚与南越联手,若真能成事,北祁便永无翻身之日,这可远比杀了自己还要让她痛苦。谋划策之人不仅精明,而且歹毒。而那人,若是东楚或是南越的国中之人还好说,但,如果是北祁中人……
如今“他”设计引诱,与东楚,南越里应外合,搅弄风云。杀人灭口之后,还可以全身而退,将自己完美的隐藏在芸芸众生之间,这般滴水不漏,着实令人后怕。
方才林将与虽是言简意赅,但“后患无穷”这四个字还让言浔心悸不已。
不觉间抿紧唇瓣,顿了顿,言浔点头说,“嗯,你放心,朕一定会查个明白。”
随后又说了些话,言浔低着头自顾自的系好束腰。紧接着抬头,倾身上前亲了林将与一口,移唇时轻声道:“朕该走了。”
一听说言浔要走,墨瞳之中精光骤退,忽现万千不舍,林将与磨蹭了好久才扶身坐起让路。
言浔挪到床边俯身提靴,还未等穿上,腰际只感一紧,是又被林将与从背后环住了,与此同时颈窝处一阵温热。
林将与无言,只是在小人儿颈间蹭了又蹭,相当粘人。
言浔无奈,靴子穿了好半晌。
“好了!朕真的要走了。”
“……”
“松手吧!”
“……”
“松手。”第二声言浔沉了沉气,一双手拉开腰际的束缚。回身看向沉面嘟嘴的相国,林将与真是越来越像小孩儿了。
“干嘛这么依依不舍的?”小皇帝问。
双手又重新环上小人儿,林卿卿一脸委屈的说,“你这一走,又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如今林将与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当真要让小皇帝心疼了。抬手托起那人的脸,言浔说,“怕什么?等回了帝京,还不是天天见。”
“……”
林将与不说话,言浔却抿嘴一笑,旋即斜横了那人一眼,说,“哼!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嘴上说什么怕见不到,心里其实想的是怕亲不到。”
“……”林将与撇嘴,依旧无话,奈何低下头去时竟没忍住笑,一下子破功了。
言浔说的果然没错。
再抬头时,二人对视,小皇帝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随后倾身上前。
耳畔“啵!啵啵……”的声音响了一片。
言浔退开身时,林将与闭着眼很享受的点头。相国大人很是满意,终是笑着松手,又温声说,“那……万事小心。”
小皇帝甜笑着“嗯。”了一声,随后起身,朝门口走。
只是,还是舍不得的三步一回头,待小人儿准备拉门时,还不忘笑着提醒一句,“照顾好自己!”
“嗯。”林将与笑着点头,视线中是言浔笑靥明媚,推门而去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