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风启幕肉眼可见的羞臊,调侃之意顷刻淡去,复又换上一副语重心长的口吻,徐徐开口道:“皇城中人,大多是天潢贵胄,想来都是骄奢放纵惯了,一时间出言轻佻也是有的,二弟不必放在心……”
谁曾想最后一个字还未来得及说出口,风启幕便一把推开风启辰夺门而出。
“启幕,启幕……外面还下着雨,你别跑……”风启辰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不过很快便淹没在了无尽的雨丝中。
风启幕一路狂奔回了房间,反手将门关上,背抵住房门。周身已然湿透,雨水顺着发丝滴滴滑落,口中还喘着粗气,一双眸子定定的望着前方,脑海中尽是那日沈楣遥羞红的脸颊与逃开的背影,与此刻的自己简直毫无二致。
也不知过了多久,紧锁的眉心方舒展开来,平复心绪,低头抬手,静静的注视着手中的方巾,指腹摩挲着巾上的青竹纹饰,忽而嘴角生出一抹无可奈何的笑,风启幕再次陷入沉默。
自此以后,一连几日风启幕都在房中闭门不出,与此同时朝中也是接连几日相安无事。
直到,忽有一日早朝十分,郎中令周五常走出队列,躬身行礼道:“陛下,臣启奏。”
“宣。”
“臣三日前便入宫递了奏折却迟迟未见返折批文,这一等就是三日,微臣惶恐。所以今日特上奏进言,不知是不是陛下觉得微臣上奏之言有不妥之处,还望陛下点拨。”周五常小心翼翼的开口。
此话一出,坐于高台之上的言浔冕旒动了动,一脸疑惑的看着周五常,显然是没有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什么事。大脑飞速旋转,有一瞬间如梦初醒。
这几日出于某种原因,言浔看批奏折的速度总是很慢,有时候一夜批下来,第二日还是会剩下一些奏折来不及过目。想来周五常的折子应该就在其中。
言浔叹了口气,方欲开口,可话到嘴边却戛然而止。暗自诽腹道:若是自己看过的折子还能说上两句,可如今那奏折自己见都没见过,更别提里面写的内容了。这样被人一问,一时间还真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
良久,见周五常微微抬首,言浔有些心虚便立刻低头轻咳了一声。“哦!周爱卿的折子朕看过了,只是里面的内容朕还要在斟酌斟酌,稍后会批文返折的。”说出来的话也是模棱两可。
周五常一听,有些怔了。身子不自觉的抬起大半,看着言浔想说些什么却又止住了。继而开口道:“微臣明白。”
见周五常不再多言,言浔方才暗自舒了口气。
下朝后,林将与独自一人走在人群中,身前周五常于赵捷走在一起。
“唉!赵大人,您说皇上这卖的是什么关子?我就上了个折子说希望改进一下宫廷侍卫的兵刃,按道理说这是件好事。可那道奏折一呈,便杳无音讯,可如今皇上又在大殿之上这么说,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呀?”周五常开口很是费解。
赵捷也摇了摇头。“这几日也有好几位大人说折子递上去之后便再无音讯,可谁又敢无端揣测圣意呢,所以说,还是老老实实的等着吧!”
赵捷话音落下,周五常也跟着摇了摇头。二人离去时,见林将与已停下脚步,眉心一皱,神色间仿佛在思索着什么,复又转身逆着人流看向和曦宫的方向久久不语。
――
“皇上,今天的折子都在这里了,您请过目。”彼时,十五抱着一摞奏折放在龙案上,向前一推使其与案上其他的奏折融为一体。
言浔坐在一旁的桌上用着晚膳,侧目看了眼龙案上的奏折,嘴里的饭险些喷了出来。“这么多?”
“皇上不是说要十五把之前没来得及批的奏折都拿出来吗?算上今天的,就这么多。”十五很认真的答道。
言浔一听登时连饭都吃不下了,左手调羹一置,随口吩咐道:“撤了吧!”便有宫人前来撤菜。提步来至案前,附身看着叠摞的整整齐齐,摆了满桌的奏折,顿时扶额一叹,喃喃道:“报应啊!看来之前欠下的债,早晚是要还的。”
“皇上,这么多,您一晚上能批的完吗?”
“你说呢?”言浔移目,星瞳早已失了神采,无可奈何的反问了一句。
十五也撅着嘴,胖乎乎的小手在身前搓了搓。“那该如何是好呢?这几天剩的奏折太多,皇上的手又……”
见十五一脸认真的思索,似是再为自己想办法,言浔心头一暖,唇际轻挽,抬手拍了拍对方的后背,一开口语重心长,似长者一般,缓缓言道:“哎呀!我的好十五,奏折的事你就不必担心了,朕自有办法。不过,现在最要紧的事就是赶紧去给朕准备夜宵,今夜朕要‘决战到天明’!”
言浔语毕,十五一抬眸看向那人的同时一脸崇拜的笑了笑。“嗯,十五这就去准备!”一开口,语气更是笃信顺从。
“朕要两份玫瑰酥。”言浔一抬手,握紧的拳中忽而蹦出两根手指来,小皇帝手指葱细玉白一点儿都不像男子。
“好嘞!两份玫瑰酥,十五这就去准备。”十五再次认真的点头,模样呆萌可爱,复又提起肉嘟嘟的胖脚左摇右摆的离去。
望着那道圆滚滚的身影渐行渐远,言浔手上的动作还在,嘴角的笑意却僵住了。
悻悻的垂下眼睫,望着那一摞摞的奏折,言浔只得长叹一声,又不得不膝弯一折,落座于蒲团之上。
随手拿起一本奏折,仔细的阅读过后,右手微微抬起,少年稚嫩的脸上便写满了苦涩,紧紧咬牙,尝试着拿起笔来。
豆大的汗珠顷刻间便覆了满额,言浔却顾不得那么多,左手迅速上前,扶住右手手腕,慢慢的在奏折上点选批注起来。笔迹虽不多,但言浔每写一笔,右臂都是好一阵发抖。
就这样,忙活了一柱香的功夫言浔才批完了两本。心下叫苦不迭,就在此时身后倏忽响起一阵脚步声。
“怎么这么快,玫瑰酥不是要……”言浔以为是十五回来了,心中大喜,当即搁笔抬眸,可话才说到一半便顿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