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时秋的声音低缓轻弱,顾晚晴虽然离得很近,但因为身体的不适根本没听清楚,不过见他睁了眼还是十分高兴,苍白的脸颊也涌起一丝不同寻常的红晕。
“太好了……”
连顾晚晴也说不清自己庆幸的是傅时秋的得救,还是刚刚发生的神奇一幕。
听了这话的傅时秋却是十分纠结。他的心疾已很久没有犯过了,尤其在顾还珠定期为他看诊之后,他明显觉得自己的身体好了很多,连平时需要小心的体力运动都无须那么谨慎了,所以他自己也有些放松,没想到今天会因落水而突然发作,老实说,他真被吓了一跳。
不过这是对他的惩罚吧?谁让他拿自己的病做幌子呢?
想到这,傅时秋自己都有些意外,他在反省吗?活了二十来年,他居然才知道自己还懂得“反省”二字。
想起刚刚意识模糊之时手上传来的温度与力道,傅时秋忍不住心中发热,这么多年了,他从不缺乏关怀,可没有一次,让他有刚刚那种感觉。那种暖暖的热度好似能透入心扉,病痛的不适在那股热意的包裹下不断消减,从未真正舒展过的心口彻底地放松下来,简直舒服到了极点。
那时他便在想,是谁在握着他的手?是谁给了他如此的温暖?他想到了无数的人,可睁开眼中,仍然错愕无比。
竟……是她么?
相较于傅时秋的惊讶与错愕,一旁的聂清远盯着他二人相握的手,眼中划过一抹了然。
原来这就是她想退婚的真正原因。
不过,虽然退婚之事是聂清远求之不得的,但这种理由还是让他稍感别扭。不着痕迹地,聂清远放开扶着傅时秋的手,扭头与旁边宫人道:“去备干衣炭盆,再去催催太医。”
宫人们刚刚只是慌了神,现下见傅时秋有所好转,便又恢复了秩序,当即便分出几人各自行事。
聂清远也借机站起身来,“我去通知太子殿下。”
傅时秋躺在草地上,抬眼看了看他,并没有出言反对,待他走后,才又将目光放至身侧的顾晚晴身上,惊然见她不止面色苍白,连口唇都有些青紫之象,不由急道:“你怎么了?”
顾晚晴相当难受,她一直在想上次她是如何排解掉体内不适的,似乎是……水!
顾晚晴挣开被傅时秋握着的手,想到站起来去湖边,可她的体力正在迅速流失,一站之下不但没站起来,反而墩到草地上,顾晚晴以手撑地之时,便觉一股与刚刚暖热完全相反的清凉之意从双手手心迅速而出,而她体内的不适随着这股清流的泄出而瞬间好转,几乎是眨眼的功夫,顾晚晴便觉得自己神清气爽,活力尽复了。
这是……她并没有碰到水,怎么就好了?
顾晚晴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半天,忽地发现自己掌中的褪色红痣居然比之前红了一点,虽然不明显,但的确是有了变化的。
难道,刚刚那么神奇的事情,都是与这两颗红痣有关?想起顾家的祖训,一定要手握红痣之人继承天医之位,顾晚晴瞬间明白了许多。
什么祖先指定,这是身负异能的凭证啊!顾家能历经数朝屹立数百年而依然昌盛,就是因为顾家拥有一个逆天的作弊武器!而红痣之说自顾家祖上传下,也就是说这种异能不是偶然,至于为何规定天医于四十岁时必须卸任,估计也是与这红痣有关,有可能是这种异能随着时间的推移会逐渐减弱,所以才有此规定!如此说来,顾家,根本就是一个超人世家!
激动澎湃的心情使得顾晚晴暂时忘却追究自己为何会突然好转,她兴奋得一把抓往离她最近的傅时秋急声喜道:“太好了!”
真的好,她成了超人,就又能去做天医;做天医,天医玉便也唾手可得,而她回归祖国的梦想,就在眼前了!
看着顾晚晴欣喜至极的样子,傅时秋又是怔忡良久,心中实在万分纠结。
为什么会是她呢?傅时秋对顾晚晴的印象并不好,可,总是舍不得忘记刚刚那么温暖的感觉,让他矛盾万分。
而持续龟速运动的玉贵妃终于跑到了终点,不及去问傅时秋的情况,便指着顾晚晴怒道:“你意图谋害皇裔又故意戏耍本宫!来人!将她拿下!”
很好,她终于想起这个无敌指令了。
傅时秋却抬手止住了那些想要一拥而上的宫人,而后试探着撑起身子,最后,竟慢慢地站了起来。
他此时的脸色倒比平常还好一点,脸上的笑容也格外灿烂,至于刚刚那些沉思怔忡之色,好像根本没在他脸上出现过似的。他在宫人的掺扶下朝玉贵妃走近了两步,才道:“刚刚的事实属意外,累母妃担忧了,母妃为时秋奔波劳累,一会面见皇上,时秋得为母妃请上一功才行。”
玉贵妃惊疑不定地看了傅时秋一眼,今天这场“踩珠大会”还是他策划的,特地叫她来助阵,刚刚把顾晚晴带出来也是有后招的,只不过后招还没出他就中招了,中招之后……他就不太正常了。
他居然在为顾还珠开脱?还不惜用请功来交换对她的追究?这个……很难理解啊!
只是傅时秋的请功还是十分难得的,玉贵妃没怎么挣扎就做好了选择,反正来日方长,对付顾还珠,也不急在这一时。
被喜悦之情塞满思绪的顾晚晴直到此时才反应过来,刚刚玉贵妃似乎提到了“皇裔”。
谁是皇裔?傅时秋?皇族不是姓袁吗?
介于皇宫的诡异是外人很难理解的这一观点,于是顾晚晴脑补了男版还珠格格事件……怪不得这小子这么拽呢!
不过他就算是玉皇大帝也跟顾晚晴没关系,她现在满心满眼全是天医玉,她恨不能马上去见顾长德,告诉他自己又能做天医了。
直到这时,几个气喘吁吁的太医才赶到现场,来了就见傅时秋好端端地站在那,除了衣服是湿的很狼狈外,一点病发的征兆都没有。
聂清远那边呢,也及时地通知了太子,太子连同聂清远、顾长德等人与几个太医是前后脚到的,看了这情形后,太子向聂清远投去问询的目光,不是说情况很差吗……
聂清远对傅时秋这么快就能站起来也十分狐疑,那边顾长德已上前将傅时秋请入凉亭,又有宫人捧来干衣炭盆,用毡布将凉亭围了,让傅时秋换衣。
待毡布炭盆撤下,傅时秋又是那副懒懒洋洋的调调的,刚刚那口唇青紫生死不知的样子真的和他联系不到半点。
顾长德一直坐在傅时秋对面为他诊脉,只是就连顾晚晴都看出傅时伙已无大碍,顾长德的眉头却是越皱越紧。
顾长德很疑惑啊。
傅时秋的病症他很清楚,心疾自先天而来,这么多年都是靠着神医良药苦苦支撑,直到两年前顾还珠接手医治,这才不必日日用药,看诊时间也延长到了半月甚至一月,可心疾总归是难以去除的。但是,刚刚他为傅时秋切脉之时,脉像虽仍有虚涩,却较之前实实在在地有了极大的好转,这或许意味着傅时秋以后不必月月看诊,只留心一些禁忌便可如常人一般渡日!
这怎么可能!二十年的顽疾,有什么道理一朝消散?还是在他落水受惊之后?
顾长德心疑不止之时,顾晚晴凑到了他的身边,低声道:“二叔,我有极重要的事和你说。”
顾长德心中一动,莫非……是她出手?
向众人告罪,顾长德跟着顾晚晴来到一旁,顾晚晴鬼祟地看看左右,轻吁了一口气,将声音压得极低,“二叔,你可知道顾家寻找手握红痣之人继任为天医的真正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