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蝉收收被雨水打湿的长发，仿佛是一件可以随时丢弃的物品一样，可她好像丝毫不建议混狗这样。
林蝉说：“上车吧。”
陆羽使劲咽一口口水，鬼使神差的和哑巴熊搀着陈天跟了过去。
透过暗黑色的车窗，陆羽看见楼梯口的那对母女，仍是呆呆地站在哪里，女人依然是咬着嘴唇看着火头的尸体，眼中蕴含着泪水，有愤怒，也有悲伤。
当眼神落在那个依偎在女人身旁的小女儿时，和一双小眼睛对视时，心中猛地咯噔了一下。
他似乎感觉到那个只有三、四岁的女孩儿眼中满满的都是仇恨，恶狠狠地就盯着自己，能顷刻间将自己碎尸万段似的。
陆羽不由地收收衣领，因为这双眼神让他毛骨悚然，脊梁骨不由地游过一阵阴寒的冷气。
面包车开出区，出商贸市场时，原来停放的两辆等火头的车燃烧了起来，火苗带着黑烟在风雨中晃动，旁边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尸体。
车内死寂般地寂静，没有人说什么，只是冷冷地看着窗外。
陆羽撇过头，即使在车中，仍能闻到一股散发在空气中的橡胶味，干脆闭上了眼睛。
高度紧张的情绪一旦放松下来，疲惫感伴着身体的酸痛感袭来，陆羽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面包车不知道开了多久才停下来，陆羽是被车门拉动声惊醒的。
“下车吧。”林蝉站在车门口，给自己点了根烟。
陆羽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觉醒来，身体里的酸痛感没有得到丝毫缓解，反倒越来越清晰。
“他们呢？”陆羽惊诧地问，车里竟然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林蝉纤指间夹着一根细长的香烟，将一口烟雾轻轻吐向陆羽，勾着唇角回道：“哑巴中途下的车，你那个朋友当然是送去治伤，要不然陪着你等死吗。”
陆羽点点头下了车。
清新的气息夹杂着泥土的气味跟着迎面扑来，大雨已经停了下来，将这个城市冲刷的一尘不染，天空虽然仍是昏暗，不过现在给人的感觉很是清爽。
“这是哪里？”
通过微弱的路灯，陆羽看到的是一片坐落在山体上的房屋，房屋多是一些老旧的平房，偶尔也能看到一两栋两层楼房，毫无次序地建在山坡上。
这个地方，陆羽没有印象。
林蝉将烟头弹在空中，没有回答，而是转身边走边说：“你要是还想活命的话，就别问那么多。”
林蝉其实说的不错，杀了火头，等于得罪了昌龙，估计现在整个X城满大街地人都在寻找杀火头的人。
陆羽跟了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一条崎岖的石子路上，大概向上爬了半个小时的样子，才到了一栋像是年久失修的两层楼房前，停了下来。
说是楼房，倒不如说是一间平房加装了一截，通过二楼房间的窗户，可以断定高度不到两米的感觉，很像是一层阁楼。
看着房子的历史，估计要比陆羽的年龄还要大出一大截。
林蝉一边拿钥匙开门一边说：“这是我姥姥的祖屋，十年前就去世了，房子本来是大舅的，不过嫌这里太偏僻，都搬进了城里，所以这地方就荒在这儿了，也就是我偶尔会来，所以你这段时间待在这儿一定安全。”
林蝉推开房门，继续说：“还有，除了我，没有人知道你在这里，所以没有我的允许，不要随便离开这里。”
“狗哥也不知道吗？”
“对，连他也不知道。”
混狗能想到让林蝉安排后路，陆羽能猜到，这必定不是偶然，但能想得这么妥当，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我什么时候能回去？”
“回去？”
林蝉回头冲着陆羽笑道：“呵呵，你以为你谁啊，杀了昌龙的火头，还想着马上回去？现在别说昌龙的人在找凶手了，我估计连警察也在会介入，至于回去的事，等混狗的消息吧。”
陆羽呆呆地看着林蝉，她回答虽然不中听，不过说的句句却是实话，一个庞大的昌龙协会想要查出是谁杀了火头，估计也只是时间问题。
更何况，杀火头时，他的老婆和孩子都在。
再想到那对母女时，陆羽不由地又像是看到了小女孩儿那双充满仇恨的眼睛，不由地使劲摇了摇脑袋。
跟着林蝉进入这座老屋，一阵久未人气的荒凉感登时袭遍全身。
林蝉打开了房内的灯。
昏黄的灯泡吊挂在房梁上，正厅一条古朴的长条木桌紧靠潮痕斑斑的墙体，正中摆放着两张镶在相框中的黑白照片。
照片是一男一女，男的比较年轻，黑发背头，看上去也就四十多岁的模样，显得很精神。
女照却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这是外公外婆。”
林蝉像是看出了陆羽的疑问，解释道：“外公死的早，死时才四十岁，外婆去世时已经快八十了，一个人守着这个房子，守了四十年。”
林蝉从木桌上取出三根香，点燃后拜了拜，插进了香炉中。
可能是不想谈及太多，两位逝者的故事被她说地很简单，可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故事，陆羽很明白，一个老人能做到四十年忠贞不移，是多么地难能可贵。
“楼上有房间，你先上去吧。”林蝉示意墙角一个简易的楼梯说道。
陆羽效仿林蝉冲着两位逝者的照片拜了拜，上了楼。
楼梯很陡是木质的，踩在脚下吱呀作响。
通向房顶一个只可以容纳身体大小的方洞，不出陆羽所料，果然是加筑的二层阁楼。
照明灯被林蝉从一楼打开，仍是一个昏黄的灯泡。
阁楼摆设简单，中间是一处三十平米左右的客厅，墙角则是一扇虚掩的房门。
靠墙体里侧，摆放着两张太师椅和中间一个方形茶桌，墙壁上挂着几张镶在相框中的老照片，多是林蝉外公外婆两人的合照。
看得出，外婆年轻时很漂亮。
其中一张照片吸引了陆羽的注意，一个看去和林蝉十分相似的小女孩儿依偎在外婆身边，笑地很灿烂。
当时的林蝉好像也就十四五岁的模样，脸上带着无法掩饰的少女才有的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