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家其实并不反对马三姑娘给慕家做媳妇,他们最艰苦的那十五年可没想过有一天还能娶个正经人家的姑娘做媳妇,慕之遥说马三大方贤惠,慕青易来不了婚礼,特意让慕家的管家送了好些东西过来,管家回头告诉慕青易那姑娘是真挺好,慕青易也就宽了心。
他可不兴干涉儿子的那一套。
箕陵城的人可不知道这些,就瞅着马三姑娘八抬大轿嫁到了慕家,追在后面瞅着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等三朝回门,马三姑娘满面春风,跟身边站着的英俊挺拔的男人四目相对,眉目含情,那男人还体贴她,下马车要抱下来,进门给搀扶,马三姑娘笑得跟朵儿花一样,显然日子过得不错。
箕陵城原本等着看笑话的全哑了声。
此时已经是快新年了,家家户户都忙着要过年。箕陵城一大家子人围在一起,女人们很兴高采烈的商量着要弄些什么菜,其乐融融。
年三十的早上,乔明渊起来之后督促着县衙的人给箕陵城外的贫困户们发些米粮,忙完这些,他便带了赵桐往陈明关去。陈明关作为箕陵城的屏障,这两年来替箕陵城保驾护航,让箕陵城的人赚足了银子,理应有所表示。
按照乔明渊的想法,当然是过去走个过场,然后给大舅哥送些年礼就回来。
谁曾想到了陈明关,进了军营就看见一群军官全部面色凝重,齐星裕指着地图说:“羌吾人已经很久没在这边活动了,我们的斥候最后一次找到他们的位置是在嘉裕山以西,按照这个速度,我担心他们是奔着箕陵城和平阳关来的。”
“最新派出去的斥候来报吗?”陈智同问。
齐星裕摇头:“还没有!”
“再探!”
陈智同眉头狠狠的拧着,气得砸了砸桌子:“这些狗杂碎,大过年的也不消停,大雪封山他们就不怕把自己活埋了吗?”
“听说草原上又糟了雪凝,死了不少牲畜,羌吾人从北边罗刹国劫夺来的东西恐怕支撑不起他们的族群,我担心又要卷土重来。”乔明渊说着,将昨天收到的密报跟几个将军说了:“我放在草原上盯梢的人送回来的情报,羌吾人这一次损失惨重,之前已经集结过一次抢夺安息,两个月前。我还以为你们已经知道了消息,怎么一回事?”
“我们可没有乔大人那么大手笔,专门在草原上设情报站。”陈智同苦笑。
军饷有限,他们这两年来招兵买马、置办武器就用了不少钱,哪还有钱组敢死队呢?
“按照羌吾人行进的速度,这时候恐怕离我们不远了。”乔明渊叹了口气。
话音刚落,心猛地一悬。
羌吾人逼近嘉裕山,难道是看中了箕陵城的财富?
时隔一年,羌吾人在罗刹国烧杀劫夺,箕陵城已经趁机发展成了一个商业贸易的中转点,那儿的物资之丰富,可谓是让塞外人咋舌。
若羌吾真打的这个主意……
乔明渊忽而一颤,豁然站起身来。
同样的,齐星裕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两人对视一眼,齐星裕有些激动的道:“糟了,明丽和修博还在箕陵城!”
过年了嘛,乔明丽想家,齐星裕亲自驾车送老婆孩子回的娘家。
他此时心里那个悔恨,一想到自己亲自将媳妇送入了狼窝,便恨不能狠狠抽自己两个耳光。
就在这时,主帐外传来一声通报:“报——前方斥候来报——”
说着有人挑起主帐厚重的帘子,一身是血的斥候从外面奔来,手里的长枪也全是血,全靠枪撑着地人才能站稳。他跌跌撞撞的跪在地上,声音沙哑,语气凌厉:“报陈将军,羌吾集结八万大军,已将箕陵城团团围住,箕陵城危急!”
砰——
一声重响,是乔明渊起身太慌张,带倒了身后的椅子。
慕之遥随后站起来:“开打了?”
“属下杀出重围时,听得鸣金声,开战了!”
斥候的话乔明渊已经听不太清楚,他掀开帘子,下意识就往外冲去。
齐星裕紧随其后,也是牵挂着媳妇,就想往箕陵城跑。
但乔明渊只跑了两步,他就站住了脚。脑袋被冷风一吹,神志瞬间归位。此时回去单枪匹马他又能做什么?与其拼着必死的决心去看一眼妻儿,还不如冷静下来,想想如何才能解了箕陵城的危难,不让羌吾人破城而入。这才是真正保护妻儿的办法!
冷静!
一定要冷静!
乔明渊在门口站着,片刻之间,脑袋里已经想了无数策略,脚步更是回转到了主帐里。
主帐里的军将见他去了又来,眼中皆是一震。他到底跟这些武将们不同,对武将们而言,不管发生何事带兵打仗才是天职,他是文官,面对战场,文官要做的事情是稳定民心。
所以,一个能跟武将们共进退的文官,在武将们心里地位注定不同。
乔明渊重新回到主帐,齐星裕一狠心,跟着也回了头。
乔明渊在主帐中那沙盘前站定,脑袋里仿佛风暴一般,飞快的运转着一切的想法。他抬头看一眼陈智同和慕之遥:“箕陵城如今有守军四万,城守军五千,一共是四万五千人,城中青年八千,老人和孩子两万,妇女一万多,加起来七万多人。箕陵城一时半刻破不了,我们还有时间。按照羌吾的行军习惯,到了箕陵城会仗着人多,先围一阵子混乱军心,又能争取片刻。”
他很冷静的分析着眼下的局势:“箕陵城扩充了城墙,城高池深,强攻至少要一个时辰才能破城。我军中备有守城弓箭,还算充足,能拖延两刻钟。另外,火油早就备好,若是火攻,多半一时半会破不了城,这么说起来,至少要到晚上,羌吾才能勉强打开箕陵城的城门。”
“城中四处埋了火药,若点燃爆炸,羌吾损失惨重,未必没有时间撤离。”
“最坏的打算是城破,那按照最快的速度,我们有至少四个时辰的时间来救箕陵城。从这里到箕陵城是一个时辰的路。”
他的手指飞快的在沙盘上一划,落在一个地方:“我们从陈明关出发,轻骑开路,步兵快行,赶到这儿只需要两个时辰。”
陈智同微微颔首,赞同他的意思。
慕之遥眯起眼:“你的意思是……围魏救赵?”
“不错!”乔明渊点头:“只要派骑兵取下喀尔克,守住天门山,羌吾不得不退兵,他们现在可就只有这么几个大部落了,一个都损失不起。我们取了喀尔克,直逼他们的王城摩汗,他们的王绝不会允许自己的王座受到威胁!到时候,我军把住天门山,围城打援,让羌吾人无法全身而退,这一仗下来,若能大获全胜,对我们大盛又是一笔功勋。”
“我看成!”主帐里一阵沉默,片刻后,陈智同最先开口。
齐星裕也点头:“总比咱们围扑上去跟羌吾决一死战的好。”
“但箕陵城也不能不救,这样,我带五千骑兵,饶敌后方骚扰偷袭,让羌吾分心,你们带人尽快拿下喀尔克。”慕之遥站起身来,拍了拍乔明渊的肩膀:“你随我同去,还是坐镇陈明关?”
“陈明关有陈将军和各位将军,本是乔某僭越!”乔明渊拱了拱手:“我是箕陵城县令,理应同箕陵城共存亡!”
“乔大人虽是文官,排兵布阵却不输于我等,陈某钦佩!”陈智同也抬手抱拳。
乔明渊在片刻之间就想出了破敌之策不说,还要反击羌吾人,这等智谋,他们这些行军老将领竟有些自叹弗如。
一时间,乔明渊赢得了陈明关军将的心。
从主帐出来,乔明渊脸上已经回复了一派沉稳之色,不过,内心的焦灼还是隐隐从微微颤抖的手上泄露出来。慕之遥点名点将,齐星裕带兵偷袭喀尔克,两队人马从陈明关出发,去往不同的地方,骑在马上,乔明渊目光盯着嘉裕山的方向,真恨不能立即飞过去。
箕陵城这边,还得从中午说起。
过年嘛,家家户户都忙着烧年夜饭,乔家人今年要一起聚,不管是出嫁女还是已婚男,都是拖家带口过来。县衙小,定的地方是二房的院子。男人们在前院聊天,女人们在后院洗洗晒晒一把好手,里里外外都能罩,忙忙碌碌的,看起来十分热闹。
乔明丽背上背着儿子齐修博,不满一岁的娃咿咿呀呀的,跟慕绾绾背上的乔文殊你来我往。
慕绾绾和乔明丽一人洗腊肉,一人刷猪肚,打算今晚做个肚包鸡来着。
两个孩子玩得不亦乐乎,两个大人也聊上了。
“你在陈明关齐星裕没欺负你吧,他要欺负你,回头跟你二哥说,你瞧你都瘦了。”慕绾绾说。
乔明丽想起炕上齐星裕疯言疯语的总爱欺负她,平日里倒是对她很好,家里如今养了一个粗使婆子、一个丫头,家务活有人干,孩子有人帮她带着,本身倒也清闲。
她摇头:“他对我很好的。就是修博这孩子吧,熬人,晚上不爱睡觉。”
“许是睡倒了瞌睡,让他熬两晚,白天甭让他睡,一两天就纠过来了。”慕绾绾说:“之前福宝也这样,就是这般治他才拧过来的。”
“我是能狠下心,他爹就……”乔明丽摇头。
话未说完,忽觉地面抖了一抖,紧接着,一阵隐隐约约的响动,让四周万物紧跟着都静了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