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现在乔松禄的嘴皮子是真够利索的,一来一去,几句话就将事情说了个清楚明白。
这无异于又给乔家丢了个惊天炸弹。
白氏脸上血色褪尽:“乔松灵,你真那么干了?”
闻讯而来的乔松灵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结局,眼见大家的目光看过来,她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我,我没有……”
心虚呢!
瞧见她这模样,二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白氏眼前发黑,险些晕倒过去,乔老爷子的病才刚刚好转,得,又给气着了。老爷子眼皮翻白,连训女儿都没话说,扬天就倒。
乔家人一阵兵荒马乱。
一行人张罗着将乔老爷子送回屋子里,慕绾绾拿了药箱过来治病,谁都没正眼瞧乔松灵。等好不容易乔老爷子缓过来这一口气,白氏才哭着指上乔松灵的鼻子:“你这个黑心肝的,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你将你爹娘的老脸都丢尽了!滚,你给我滚!”
乔松灵也气不过,眼见着一家人谁都不搭理她,一扭身往外跑。
走就走!
她还不稀罕在这个家呆了呢!
外面天都黑了,乔松灵这一跑出去就没再回来,起初乔家人只当她是负气出走,也没去寻人。到了天亮,乔家人没见着她回来,白氏才多少有些慌了。但也只是略有些慌,想着她可能是去了县城看女儿,憋着一口气打算再晾一晾乔松灵。
陈石头回到村子里后将县城发生的事情说给陈三婶子听,陈三婶子转头又说给了旁人听,这一天下来,村子里谁都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谁能想到乔松灵这么能折腾,还变着法子做恶事?
总之,乔松灵的名声臭了,彻底臭了,还有人问到白氏跟前来,问她那事儿是不是真的,白氏心口戳着刀子,女儿做出来的丑事,认也不是,不认也不是,整个人别提多尴尬,接下来几天她都没出门,就怕被人问起来不好回答。
下河村流言四起。
又等了两天,还不见乔松灵回来,白氏有点坐不住了,后知后觉该找人寻一下,不管怎样还是乔家人,做错了事情也该是家里人打打骂骂。
乔老爷子不许:“找那不孝女做什么!她没气死我,你招她回来送我上路?”
一席话,堵得白氏不敢再说,她只是哭,到底是身上掉下来的肉,她担心得很。其实乔老爷子也担心,他幺女他也心疼,白氏在跟前哭了两天就心软了,正想跟老四说说,托人到处找一找,马太良和洛平府报信的人一块儿来了。
“恭喜老太爷,贺喜老太爷!你们家乔公子当真是有大出息,乡试考场上他大放异彩,几千人里独一份,又拿下了解元!”
马太良一进门就先跟乔老爷子拱手佐贺。
报喜的人展开喜报,大声念了一遍。
早在马太良的马车停在村口时就有很多人围了上来,那身穿红衣的报喜人他们都不陌生了,遥遥一见就都轰动了——报喜人又来了,难道乔明渊中了举?一时间,地里的庄稼都顾不得了,好多人丢了镰刀就往乔家跑,生怕晚了听不到消息。更有激灵的早跑到乔族长那儿去,将乔族长请到了乔家大院。陈里正收到的消息晚一点,这会儿也进了门,进门就听到这么一句。
他心里一惊,立即看向自己的老对手,乔族长脸上都笑开了花:“县令老爷,你是说真的,我们明渊当真中了举?”
“老太爷,不单单是中了举,还是解元呢,第一名!”
报喜人笑着解释。
“明渊了不得了,了不得!”
“可不,又第一,这都第几次第一了?”
“甭管他第几次,没听县老爷说了吗,中举了!以后明渊是举人老爷了!”
“那乔家以后都不用交租子了吗?”
“是啊……”
周围人一听立即议论开来。
乔老爷子患病躺在床上这会儿还病蔫蔫的,闻言病都好了大半,直接就坐了起来:“中了?真中了?我们明渊真中了举?”
马太良笑眯眯的又点了点头。
他甚至慈祥的坐在乔老爷子的炕头上,拉着他的一只手感叹:“老哥,你们家明渊有大出息,才十八岁就中了举人,别说在我们易县,就是放眼平遥府洛平府都找不出第二个来。他这么点年纪已经连中四元,来年上京参加会试,多半还能更上一层,出息着呢,你老哥好好保重身体,将来有享不尽的子孙福!”
乔老爷子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他的脑袋里只围绕着一句话,明渊中举了,以后是举人老爷,来年就要上京去参加春闱,若不定就是贡士、进士,能做大官!
他傻笑起来。
后来马太良还跟陈里正和乔族长说了许多话,乔老爷子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等回过神来时,马太良等人都走远了,村子里的人跟他们乔家道了谢,重点恭喜乔老爷子和乔松岳,这爷俩都还在愣神中,连话都说不清楚。
乔家这算是熬出头了!
乔明渊这一中举就意味着飞上龙门,跳出了泥腿子的宿命,跟他们这下靠天吃饭地里刨食的农家人完全不一样……
羡慕吗?
羡慕!
可也只能是羡慕,谁教他们谁都没人家能读呢?
这时候村子里回忆起起乔明渊从小到大的生平来,往往都得感叹一句明渊到底是不一样,从小就聪明,都是一样入学堂,他兄弟要夫子翻来覆去的讲才会的东西,他听一遍就记得清清楚楚,又说他先前被乔老大耽误了好些年,后来是在镇上站着听书,都能学到这份上,要是早些年乔老爷子重视,规规矩矩送他去镇上好好念书,说不定早两年就中了举……
不少女人羡慕乔家的女人,都说白氏要享儿孙的福了,很快就能搬到镇上去做清闲太太。又说起慕绾绾,说她命好,刚嫁过来时乔家什么样现在什么样,将来等乔明渊做了官,她可就是官夫人了,跟她们这下乡下妇人没得比。
“我当初就说嘛,长成她这个样子的,铁定不会一直窝在我们乡下!”
“刚娶进门来那会儿你还嫌人家长得丑,配不上明渊呢!”
“你不也说?你还想将你们家荷花说给明渊!”
“我家荷花屁股大,一看就是个会生的,说给明渊怎么了,她勤快,里里外外都能一把罩。”
“得了吧,勤快有什么用,要我我也选慕氏,长得漂亮还能干,乔家这么快盖上青砖瓦房,钱不都是慕氏一分一分赚回去的?要没有慕氏,说不定也没有今日的乔明渊……”
“哎,你们说,先前乔家那事儿闹的,要是等明渊回来发现他媳妇差点被小姑卖了,你说他作何感想?”
等着看好戏呗。
村里人一阵眼神交换,都说乔明渊压根就不是个轻易被拿捏的主,回头铁定还有一场热闹可以看。
乔明渊就是在这时候进的村子里。
当他穿着举人衫、背着包袱走进村口时,忙着收庄稼的村里人一时都没回过神来。等认出来这是乔明渊,大家都围了上来,纷纷跟他打招呼:“明渊回来了呀!”
其实经过这些天过去,村里人的热度激动已经压了下来,见到他全然没了以前那种狂喜,玩得不错的伙伴就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越来越厉害了,乡试那么难考你也能考第一,我听县太爷说的时候都差点不敢相信!”
一阵寒暄,本来几步能走完的路,愣是磨磨蹭蹭两刻钟都还没到。
等乔明渊终于从村民的恭贺里脱身到乔家,乔家人早已迎了上来。乔老爷子被乔松柏扶着,一张脸早已老泪纵横。
乔明渊见到老人,眼中一时复杂无二。
他惊觉差不多一年没见,阿爷比记忆里的老了很多、很多,当年那个偏心的阿爷好像已经久远到不能辨认。
心中感慨,极有触动,他连包袱都没放下就走到乔老爷子和乔松岳跟前跪了下去:“阿爷,爹,我回来了,一去大半年,累阿爷和爹挂念,请阿爷和爹原谅则个!”
“好孩子,你给家里挣大脸了。”乔老爷子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乔明渊的头发。
就是这句话,让乔明渊原本清明的眼猛地一热。
他等这句话,已等了无数年。
乔松岳忙弯腰扶他:“从洛平府赶回来累了吧,我听县太爷说,放榜之后还有鹿鸣宴和谢师宴,都够你忙几天,算算日子也就这几天到,都盼着你呢,绾绾前段时间就给你把衣服都洗了晾干,等着你回来呢。家里一切都好,都好……”
他语无伦次,完全不知在说什么。
白氏已哭得不成样子。
一家人全堵在门口,最后还是于氏道:“爹,娘,明渊赶路回来一定累了,屋子说罢!”
一行人才进了屋子。
这时候乔族长询问也来了,村子里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乔家人没说几句话,便再一次被恭贺的人填满。乔老爷子很高兴,早些时候算着日子家里备了很多菜,人家来恭贺总不能不留饭,白氏招呼着几个媳妇和村里勤快的夫人帮忙,整治出简单的几菜几汤,招呼大伙儿用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