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的声音乍然在耳边响起,屋子里的两人都吓了一跳。李氏的脸刷的雪白,还没反应过来,房门就被人一脚踹开了,接着白氏的身影杀了出来,几扁担打在乔松平身上,打得乔松平嗷嗷的叫,抱着脚跳下了炕头。李氏丢了扁担,顺手薅起李氏的头发,就将人往院子里拽。
这么大的动静,三房跟大房的屋子里面对面,当即就听了个正着。
大家都出来看什么情况。
李氏脸上挨了几耳光,脸颊红肿,头发被白氏拽在手里,早已乱了,她头皮疼得厉害,完全被白氏拎着走。
白氏手下的劲儿不小,李氏痛得眼泪连连,哀声求饶:“娘,你松手,疼,我疼!”
“娘,怎么一回事?”乔松柏率先出声。
白氏将李氏丢下,正摔在乔松柏脚边,白氏冷笑:“我方才瞧见李氏和你大哥接连出来解手,怕他们吃坏了肚子,想过来问一句,结果我就听到这个两个坏胚子在说话。气死我了,你知道他们说什么?他们说,早年于氏掉了个娃儿,是李氏害的!”
“什么?”这话关乎于氏,于氏怀里还抱着新出生的乔明铎,闻言立即走上前来。
慕绾绾怀里抱着乔明钰,也愕然站住了脚。
“大哥呢?”乔松柏沉着脸问。
事关他那没出生的孩子,乔松柏心头钝痛,当年为了那个孩子,于氏和明丽没少受蹉跎,他在村里更是受尽了嘲讽和白眼。更险些因为自己没儿子的事情,就将家产尽数相让给大房,替别人挣钱养孩子落不到一点儿好。
这种事,就是个软弱的男人都有自尊心的!
白氏道:“在屋子里不敢出来。”
乔松柏马上就往里冲了去,没多久,他就推着乔松平出来了。
两个当事人都到了,于氏看看李氏又看看乔松平,藏了多年的心酸涌了上来,她开口,语气哽咽:“大嫂,娘说的是不是真的?”
当年她那一胎落得蹊跷,怀得好好的,莫名摔在台阶上就没了。当时也是冬天,院子里干燥,李氏突然就兴起冲洗院子,也没告诉她,害她摔在了台阶上,娘怪她连个娃儿都揣不好……这事儿在怀明钰和明铎时,慕绾绾曾经跟她有过疑心,只是没有证据,她便也觉得是自己揣测了人心的恶,不曾想都是真的,是真的!
于氏恨得牙痒,只差没扑上去咬李氏的肉。
乔松柏的脸色更难看,扶着娇妻的手一直在抖,生怕自己失控杀了人。
一见满堂会审的阵仗,李氏就先怂了,她想否认,可触及到乔明渊等人冷若冰霜的眼神,她情不自禁的开口:“不关我的事啊,药是你大哥买回来的,放在水里的,就算没有我泼水凝成冰让你摔倒,你那个娃儿也是生不下来的。”
“什么药?”
“就你怀上明钰和明铎时吃的那种。”
于氏一听,双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乔明丽手疾眼快的扶住母亲,于氏仍旧眼前发白:“为什么?”
“你大哥说,你有个女儿就行了,要是你们生了儿子,就指望自己的儿子去了,不可能还向着我们,向着明鹤兄弟两。”李氏瑟缩了一下,她历来惧怕白氏,挨了这一顿打不是白挨的,打得她格外老实,全给说了出来。她眼神瞥向四房那边,有些犹豫:“其实四弟妹也吃了,不过她身子康健,又吃了两天就被娘家人接回去养胎,再回来胎稳了,怕伤到大人出事,才……”
“什么?你连我也……”罗氏全然没想到其中还有自己的事情,听了这话顿时目眦欲裂。
她看了一眼身边可爱的乔明强和乔明琦,这一双儿女在侧,常让她一颗心都化了,甜蜜非常,谁曾料到当年险些生不下来?
她转身就走。
“你做什么……”乔松禄想拉她,没拉住。
罗氏径直跑到墙角捞了扫帚过来,二话不说就往李氏身上招呼:“我打死你个黑心眼的毒妇!”
这一回倒没人拦她了。
扫帚铺天盖地的落下来,那是平日里白氏用来扫三房的鸡圈的,又臭又脏,差点将李氏熏死,她尖叫着往乔松平身后躲,连带着乔松平也被落了几扫帚。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岁也没法守了。
乔家连夜开了大会,扬言要休了李氏,明天就去请族长主持公道,乔松平也不能再在乔家住了,如今乔家人看见他就犯恶心。乔老爷子几次想张口说和,可瞧着二三四房的几个儿子,知道乔松平夫妇对无辜的孩子下手是真犯了众怒,说什么也开不了这个口,怕寒了其他几个儿子的心。
第二日一早,乔家人请了乔族长过来,将休妻这个事情告到了族里。
李氏绝望的嚎叫:“我是明鹤和明鹭的娘,我有替乔家生儿子,不能休了我,不能!”
她哭得伤心。
乔明鹤和乔明鹭站在一边,目光很是震动。
不过乔明鹤没说什么。
他能说什么呢?
爹娘做这些都是为了他啊!
但要他出言反对,他也不敢,因为如果他跟爹一样被家族的人除名,以后这辈子就没指望能压过乔明渊,跟慕绾绾更没了缘分。
乔明鹭跟着李氏哭得很是伤心,他跪在乔族长和乔老爷子跟前:“祖爷,阿爷,求你们了,别休了我娘,我娘犯了错,我以后替二叔和二娘当牛做马偿还。祖爷,阿爷,求你们了,二叔,二娘,求你们了,什么都不念,念在娘生了我们哥两个的份上……”
他哭得旁人动容。
于氏刚刚生了两个孩子,心地最软,眼里还含着泪,背过了身子去不忍看。
到底是乔松柏看着长大的孩子,他伸手扶起乔明鹭,半晌才道:“明鹭,做错了事情就要受罚,这是你娘的错。”
乔明鹭惶恐不安。
“依我看。”乔族长看着乔明鹭,半晌低声说:“倒也不用那么麻烦。”
乔家人都看向他。
他捋了捋胡子:“乔松平已经被族里除名,算不得乔家人,李氏是他的妻子,咱们族里没权利处置外姓人的婆娘,休妻不休妻的,还是他说了算。只是,乔松平已经不是乔家人,还住在乔家大院,这说不过去,让他们搬出去吧,以后死活不相干。松柏,我这样处理,你觉得满意吗?”
乔松柏看向于氏,于氏抿唇不说话。
罗氏啐了一口:“便宜她了!”
不过她是妇道人家,遇事还是习惯听家里男人的,于是看向乔松禄。
乔松禄厚道老实,不过,他知道这屋子里谁最有文化,他问乔明渊:“明渊觉得呢?”
“我是小辈,不好插言长辈们的事情,问问阿爷阿奶的意思吧。”乔明渊说。
乔明鹭闻言,感激的看了二哥一眼。
他是年纪小,却也知道乔明渊中了秀才之后,连族长都要听他的,要是他坚持要让休了,族长多半也同意,哪还用得着问阿爷阿奶的意思?
乔老爷子沉默片刻,闷声道:“就这样吧。”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乔松平和李氏需得搬出乔家,到底是儿子,犯了再大的错,乔老爷子气过之后狠不起心肠来,仍旧给两人找了个住处。
他们在村口的几十亩地边有一间小屋子,不大,是用来夜间看地时歇息的,便将那房子给了大房两口子。两口子搬了些家具,略齐整了一番,便在那屋子住下了。乔明鹤和乔明鹭仍旧是住在老屋这边,一个是还小,一个是为了前途。
当然,乔明鹤跟其他人的芥蒂更深了。
搬到泥土房住着,环境一落千丈,乔松平和李氏的心境可想而知。李氏连着哭了几天,眼见着那边铁了心,才绝了要回去的念头。
可日子也没因此平静下来。
搬到泥土房当天,乔松平就没回来,隔了两天回来,不知道在哪里喝了酒,醉醺醺的。李氏又气又怒,一摸自己藏钱的地方,果然又少了百来个铜板,差点气炸了心肺。两口子又吵了一架,乔松平本还想哄着她些,骗些银钱,眼见女人不依,便也来了气性,想着要不是她嘴巴大被娘亲听了秘密,两人也不至于被撵出来,新仇旧恨一块算,险些将李氏打得吐了血。
李氏浑身是伤,想想以后的日子,一股绝望涌上心头。
这之后,乔松平出去喝酒也好,抢她的银钱也好,她反抗就迎来一顿打,便麻木的随乔松平折腾去。
乔松平很快折腾出了事情。
十一那天早上,乔家人刚起床,便有客人登门。
不是别家,正是乔明丽定亲的河坝村杨家。
杨家二老杨全胜带着媳妇贾氏一起来的,两人手上拿了些蛋,从进下河村开始就没什么好脸色,坐下后更直言道:“我们也不是来闲坐的,说几句话就走。听说乔家里有客人,是学馆来的小子,就住在同一个院子,有这回事吗?”
“你说鸣回?”乔松柏夫妻没反应过来,见杨家夫妻脸色不对,陪着笑道:“是明渊老师家的小孙子,挺招人喜欢的,怎么了?”
杨家夫妻对望一眼,贾氏眼里的不喜之色更浓:“既然是这样,那我们这门亲说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