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河村的人一哄而散。
至此,还真没人再说乔明景跟白冉氏家有什么瓜葛了,乡下人都有自尊心,白冉氏看不上乔明景,大家何必去戳他人的痛楚?再说,一个村子的,甭管里面斗得多狠,该一致对外的时候都得一致对外,这是体面也是尊严,大家牢记着。
可那白氏母女都穷成那般模样了,这样好的机会能嫁给乔明景,怎么就放过了?
众人心头不解。
白冉氏离开时说的话,又让大伙儿心头泛起了嘀咕。
什么要做大户人家的夫人,什么你们乡下人……莫非,白莉莉当真攀上了高枝?
要知道,在如今下河村人的眼里,乔明景的身家已然不菲,瞧着人家一间间垒起来的房子,新买进来的土地,那不都是银钱?再看乔明景家里人的穿衣打扮,那行走的骡车,不可谓不丰厚。不说银钱,再说人,乔明景长得相貌堂堂,算是下河村里数一数二的青年才俊,这样的人白莉莉都看不上,得找个什么样的呀?
心里有疑惑,大家不免对上河村这对母女多加打听,很快,人们就知道了消息——还真是白莉莉攀上了高枝,有个从平遥府来的富商,说是腰缠万贯,做买卖路过上河村时,一眼就看上了白莉莉。富商正当青年,出手阔绰,说要娶白莉莉回家做姨娘。
为的这个,难怪白家母女急了眼,生怕富商知道跟乔明景还有这么一出,才赶忙到下河村来澄清绯闻。
如此一来,众人皆恍然大悟,看乔明景的目光甚至还带了几分同情。
其实这事闹的,大家回过神来就知道被人耍了,乔明景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子,人家这些年走南闯北的,见过的漂亮姑娘不计其数,现在腰包里有了钱,愿意嫁给乔明景的姑娘多的是,没理由为了一个没什么仰仗的白莉莉大费周章。先前那荷包,八成是白莉莉诓的乔明景,想借此嫁到乔家来。
白家姑娘心机深沉啊!
老人们少不得拍着乔明景的肩膀劝慰:“那种丫头,娶回来也是个事儿妈,还不如不娶,咱们村的好姑娘多得是,你挑一个,阿爷给你做媒!”
“哎,多谢阿爷!”乔明景每每这个时候就觉得无力。
面上自然是委屈心酸,心里却高兴极了。
“绾绾,事情果真像你说的那般呢。”乔明景对慕绾绾的佩服又多了几分。
慕绾绾咬咬手指:“别急,还没结束。”
白家母女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计她,算计乔家,如今还算计到了乔明景身上来,是时候该给她们一些苦头吃,免得这些人总以为她好欺负得很。
她眼中高深莫测:“后面还有一场好戏呢。”
上河村。
白莉莉和白冉氏从下河村回来,母女二人脸上都挂着喜不自禁的笑容,回到家,一开门,母女两人就迫不及待的上了炕头。从前灰尘落满的炕头上,此时堆着几匹布料,都是两个人先前想买舍不得买的。另有几个盒子,里面装的是收拾。有适合女娃娃穿的嫩黄、粉色、蓝色,也有适合白冉氏这个年纪的青色、暗红色,母女两人摸摸这个摸摸那个,都觉得天降好运砸到了自己头上。
“莉莉,我的好莉莉,娘就知道我女儿有出息。”
白冉氏这几天说得最多的就是这句话。
白莉莉迫不及待的扯过一匹粉色的布料在身上比划:“娘,这匹料子给女儿做春衫吧,颜色多好看,谢老板也说,女儿穿这个颜色好看。”
“好,好,娘给你做。”白冉氏连连点头:“还要做些鞋子。”
“我就说嘛,我女儿迟早是富太太的!”
白冉氏一遍遍的重复。
母女两人拥着这些东西,开始张罗着做起衣衫来,一边做衣服一边闲聊:“那谢老板当真出手大方,这些布料得十两银子吧?还有那些首饰,啧啧,都是真金白银,好看!”
“娘,你的眼皮子可真浅。”白莉莉哼了一声:“等女儿嫁给他做了姨娘,别说是真金白银,就是那些贵重的珠宝女儿都会有的。还有,这些就是细布而已,清水镇买不到,你没听谢老板说吗?等我嫁给了他,他就带我去江南,给我买最好的锦缎。”
锦缎啊,可不是这些乡下人穿得起的!
她简单的打听了一下,据说一匹锦缎的价格够他们这些乡下人吃半辈子的。
那少说也得几十两银子吧。
白莉莉眼中冒着光,她从未想到,有一天自己的梦想会变成现实,自己也能摇身一变,成为最有钱的人。
她就说嘛,她的命好,这破旧的茅草房根本配不上她。她不像慕绾绾,像慕绾绾那种出身的人,劳劳碌碌的一辈子才能攒下来几个子儿,而她呢,凭着自己的美貌,什么财富地位还不是伸手就来啦?
“是啊,等你嫁给谢老板,娘跟着也享福了。”白冉氏满眼赞同。
想起这几天的事情,她犹如身在梦中,忍不住感叹:“我女儿就是有这样的好运,你说那谢老板怎么单单就看中了你呢?”
那天白莉莉从下河村回来,母女两人在房中定了计谋,隔天,白冉氏就上镇上去采买去了。家里已经什么穷得揭不开锅,母女两人连着吃了几天数得清米粒的稀饭,一点都不顶饿。她出门前,叮嘱白莉莉到山上去挖些野菜,顺便砍点柴回来。
这时节山上的物种多,挖野菜、采香椿,能让母女两不至于饿肚子。
白莉莉也没耽误,白冉氏这边出门,后脚她也去了山上。
上河村有条路是通往镇上的,路很宽,平日里骡车马车什么车都过,白莉莉从山上回来时,也要经过那条路。那是一个半坡,从这里可以俯瞰上河村。
一辆马车停在那儿,有个青年男人负手而立:“这村子位置不错,山货不少,一会儿留一下,去问问村民们有没有卖蘑菇菌子的,收些,老夫人爱吃这一口。”
他身后跟着个奴仆打扮的人,连声点头。
白莉莉只看了一眼那男人,就害羞的低下头来。男人身上穿着锦缎做的衣衫,手上戴着一个玉扳指,腰上挂着白玉佩,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老爷。白莉莉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嫁给有钱人,每每遇到这样的人,她都是做出一副羞怯样,实则暗地里挺腰收腹,将自己婀娜的身姿全力展现出来,期待有人一眼看上了她,她能就此飞黄腾达。
今儿她洗净了脸,小脸白嫩,模样自是不差,这般故作姿态,更显得别有风韵。
果然,她半低着头从两人跟前走过,就听男人抽了抽鼻子:“好香,是什么东西?”
白莉莉心头一喜,随后又觉得疑惑,她今儿没有熏香啊,怎么会香?
那老爷已自顾自的跟上了她,掀开了她身后的背篼,瞧见她刚刚采下来的香椿,立即露出释然的笑容:“这是什么菜,怎么这样香?”
连香椿都不知道?
白莉莉压抑不住心头的喜悦,这肯定是个极为有钱的人!
香椿是十里八乡春天最爱的野菜,就是镇上也有得卖,不过,听说城里的大户人家是不吃这种东西的,他们觉得这玩意味道怪怪的。
“老爷,这是香椿。”白莉莉忙道,声音刻意压得低,很是娇媚:“用鸡蛋炒,或者用肉炒,味道更香。你没吃过吗?”
“没有。”男人啧了啧嘴巴。
他身后的奴仆知道他动了心思,忙上前道:“你这一框怎么卖,我们都买了。”
“老爷,这是奴家的晚饭,不卖的。”白莉莉摇摇头,她不是不爱钱,不过,钱哪有掉金龟婿来得重要?她羞怯的看了一眼对方:“老爷要是想尝尝鲜,可随奴到家里去吃顿便饭。”
“那怎么好意思,”男人显然心动,很快又道:“那饭钱请姑娘一定要收下。”
身后的奴仆就上前来,给了白莉莉一些铜板。
少说也有个几百文的样子,白莉莉拿在手里觉得很沉,她有心想推脱做个人情,心里又觉得平白邀请个陌生男人到自己家里吃饭,难免显得自己轻浮,又会让人怀疑自家不安好心,于是谢过了人,带着人往自家屋子里走。白冉氏已经回了,见她带了两个男人回来,衣着俱是不菲,先愣了愣,趁着这个功夫,白莉莉就将男人给的钱全塞给了白冉氏:“娘,这老爷想在咱们家里吃点东西,不白吃,他还给了钱的。”
家里穷得都买不起吃的了,这些钱犹如救星。
如此,白冉氏哪里还推脱,当即就满口答应下来。
去了灶房,白莉莉就将自己的推测说给白冉氏听,白冉氏透过窗户看了看坐在院子里的男人,男人长相不差,穿着不俗,当真是个好女婿的人选。
她自然十分支持女儿,知道老爷是想吃香椿的,下了大力气整治。
**蛋香椿之外,又让白莉莉去村头买了点肉来,又做了香椿炒肉。
男人吃得赞不绝口。
饭桌上,白冉氏拐着弯的打听这位老板的来历,一顿饭下来,白冉氏和白莉莉心里就清楚了。眼前这人是个商人,做的是盐和茶的买卖。这一趟到上河村来,是听说附近有几个茶庄,想来看看这边的茶色如何。白冉氏和白莉莉在心里衡量了一下,顿觉好运好了。
大盛的商人里,最能赚钱的莫过于盐商和茶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