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冉氏这话一出,顿时就犯了众怒。
眼下乡下人都是很淳朴的,家家户户都挨着,感情极好,平百无辜的咒骂人家要死了,在乡下是犯了忌讳。白冉氏话音未落,乔明景就涨红了脖子:“你个臭婆娘,你说谁快死了?我三叔好得很,你要入土了他都会好好活着。”
“你个恶毒的,嘴巴给我放干净点!”还没走的人都跟着骂。
白莉莉拉了拉白冉氏,暗暗白了一眼母亲,转头就说:“我娘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哪个意思?”乔明景不依:“你们跑到我家门口来又叫又骂的,现在还咒上我三叔了,不安好心来找茬是不是?”
“不是,真不是!”白莉莉急了。
白冉氏倒是不怕,她被女儿拉着,嘴巴没闲着:“我说错了吗?先前不是说病得快死了,要找个儿媳妇来冲喜。嘿,这个扫把星还真带来喜气了呀,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都能拉回来。啧啧……”
乔明景越发生气,转头就进了屋子。
乔二伯娘知道他的脾气,铁定是去拿扁担了,赶紧跟着进了屋子将他拉住,连拖带拽的将人带了回来。
慕绾绾见乔老三出来,忙和乔明丽上前去搀扶他:“爹,你别出来。明丽,快帮我爹找找鞋子去。”
“哎!”乔明丽应了一声,忙不迭的去寻。
乔老三没搭理慕绾绾,他挺直了背脊看向白冉氏,面如寒霜:“白冉氏,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已经将绾绾卖给我们乔家了,签了生死契,卖身契也给了,难道是想反悔?”
“那又怎样!”乔老三年轻时常年打猎,在山中混惯了的人,手上沾着不少血光,这些年消沉磨砺了不少,如今渐渐好起来,日子过得舒心,从前那种气势又跟着出来了,他目光很凶,吓得白冉氏一抖,心底就怯了几分:“她自己亲口答应过我的!她害死了我儿子,她就得养我!”
“见过不要脸的,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就是!哪有要出嫁女养的!”
“什么出嫁女,卖出去的奴才吧!”
“就是……”
周围人一言一语,不用乔老三开口,就将白冉氏呛得回不上话。
眼见着形势不对,原来的策略也不能用了。白冉氏看着慕绾绾静静的站在乔老三身后,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心里越发的恨得慌。
要不是这女人,她的儿子如今还活得好好的,她哪里用得着这么丢人?
都是慕绾绾害的!
如今到了这地步,白冉氏也不要脸了,她素来是个自私的人,自己不好过,旁人也别想好过。思及此,她推开白莉莉,屁股往地上一坐,呼天抢地的嚎啕了起来:“还有没有天理了,讲不讲仁义了,还让不让人活了?祸害了我们一家子,如今攀上个好人家,就翻脸不认人不说,还要逼死我这一把年纪的糟老婆子!天啊,你不长眼睛,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们啊,孤儿寡母的……”
“你这是干什么?”乔老三万万想不到白冉氏会来这么一遭,顿时惊呆了。
乔明景气得半死,上前去搀扶:“你给我起来!”
“你不要碰我,你揩我一个老婆子的油水你羞不羞!”乔明景手刚刚碰到白冉氏,就被她推得一个趔趄,无耻的话从白冉氏的嘴巴里接二连三的滚出来:“没见过女人啊!”
“你你你……”乔明景脸色涨红,被人如此污蔑,偏又不敢再去拉她。
乔二伯娘等人均从未见过这般无耻之徒,一个个都愣在了原地,任由白冉氏嚎啕大哭。
乔明景家门口的人越来越多,白冉氏嚎啕的哭声将左邻右舍都惊动了,连乔家那边的人都闻讯赶了过来。不单单是乔家,乔族长甚至里正都来了。
里正蹙着眉头呵斥:“大晚上的在这鬼哭狼嚎像什么话!”
白冉氏再没什么见识,也知道眼前这个人是里正,在下河村里最说得上话的人,她一抹眼泪:“我们娘两个都要死了,死了不就成了鬼,提前哭几嗓子又有什么稀奇的!”
“好好的说什么死不死的。”里正冷着脸:“起来说话!”
白莉莉见人越来越多,心里就发虚,上前赶紧将自己母亲扶了起来。
白冉氏擦着眼泪委屈:“我说的本来就是实话。”
“怎么一回事?”里正见她抽抽搭搭的,心底忍不住厌烦,他来的路上就听说了一些,但觑着旁边的乔族长,他还是开口问了下过程。只是,他深邃的眼中闪过一丝光,并未问乔家人,反而是问的白冉氏和白莉莉。
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乔族长挑起眼皮,眸中意味不明。
其他人没觉察到其中的异样,慕绾绾倒是敏锐的捕捉到了里正和乔族长之间的不同寻常。来了也有一个月了,慕绾绾早就摸清楚了下河村的情况。下河村是几个大姓家族组成的,像乔家、刘家等都是下河村里数一数二的大家族。里正是陈家的,这些年来,陈家一直在和乔家暗暗较劲,乔家虽说有几个乡老,但里正的位置却是陈家拿了去。平日里决策时,里正又总被乔家的乡老们限制牵绊,算不得谁输谁赢。
看来,陈里正是打算借着这次的事情打压一下乔家!
慕绾绾猜的一点都没错,对陈里正来说,任何一个打压乔家的机会他都不会放过,乔族长在村里的威望越来越高,不单单是乔家人对他很是尊敬,就连其他几个家族的人都对他毕恭毕敬,遇到事情,大多都是去找乔族长商量,隐隐约约有要凌驾在自己之上的势头,他是容忍不了的。
可惜,平日里这老头端得极好,偏他虽是里正,可又比不得乔族长——乔族长年轻时在外闯荡,积累了不少人脉,在镇上县里都有人,有些事情,他一个里正搞不定的,乔族长去了准能成。
这让他怎么服气?
方才听说了白冉氏和慕绾绾的事情,聪明的陈里正就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不过,他也知道要想借着这件事压住乔族长的不太可能的,他要的,不过是乔家人丢脸面,让乔家人抬不起头来而已……
至于好处,他笑了笑,他不在意什么好处,只要能让乔族长不好过,他就乐意干!
白冉氏擦了擦眼泪,就将事情的经过简单的说了:“我是上河村的白冉氏,我是来乔家找慕绾绾的,她是出嫁女没错,可我儿子是因为她死的,里正你说说,以命抵命,欠债还钱是不是天经地义?我没要她的命,就要她给口饭吃,我有什么不对?”
“既然是这样,为什么要在村子里大喊大叫的,吵得大家都不得安身?这是家务事,关起门来解决就行啦。”陈里正和气的说。
一听这话,白冉氏就知道有盼头!
她哭得更为心酸:“我倒是关起门来解决,但耐不住人不要脸,眼见着自己过上了好日子,就开始嫌弃娘家人寒酸,不让我们进门不说,还找了人想打我!我一个一推就倒的老婆子,带这个弱不禁风的丫头,我去哪里说理去?”
一推就倒?弱不禁风?
“呵!”乔二伯娘倒抽了一口凉气,这白冉氏倒打一耙的本事真是让人惊讶。
乔明景脾气急躁:“里正,不是这样的,是她一来就在我家门口撒泼!”
“你打啊,里正来了,你还当着他的面动手,还有没有王法了?”白冉氏这次不怕乔明景了,她挺着腰板,一副豁出去的模样。
乔明景见不得这副小人养,转身又要去找扁担。
“明景!”
乔族长看了他一眼,随后摇了摇头。都是乔家的事情,白莉莉经常上门来要钱要米的事情,乔族长也知道一些,他理了理思路,心中琢磨着要怎么办才好。
那边,陈里正已换上了一副讶异的表情:“还有这种事?慕氏,明景,你们刚刚还打了人?”
“景哥没有打人。”慕绾绾站在乔老三身后,闻言跟着也委屈了起来。她心底冷笑,要做戏谁不会?她暗暗捏了捏自己的大腿,眼泪已在眼窝里打转,要掉不掉,惹得旁人看了都一阵鼻头酸胀:“我一个妇道人家,她又是长辈,哪里能跟她动手?是我娘一来就在门口哭,还咒骂我爹说他要死了,乡亲们不少人都听见了,景哥气不过想上去拉她,她还诬赖景哥对她不轨……呜呜呜,以后景哥的名声受了影响,我,我只有死了才能赔罪了!”
她说着,目光瞧着门外的大树,立即迅捷无比的绕过白冉氏,往树上撞去。
她动作不慢,大家只觉得眼前影子一晃,就见那树摇了一下,随后乔明景大叫了一声:“使不得!”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慕绾绾已经往后倒了下去,只见她额头上一片通红,显然方才要不是乔明景拉得快,人就已经撞死在这里。
“绾绾呀,可怜啊!”
“不怪她!”
“里正,不是这样的,是白家这婆娘不对!”
陈里正和乔族长都没反应过来,周围人已经率先义愤填膺的骂了起来。大家都被慕绾绾刚烈的行为感染,一时间将白冉氏和白莉莉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