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点了点头。
李雩肺都要气炸了,居然还有人为这个怀书锦说好话,此人简直是非不分,他和蔡九、二蛋、小耗子一样的可恶!
老人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好一会儿才喘息平稳了些,说道:“老汉是朱鹤翔,字子羽。他罪不至死!”
李雩想起怀书锦和玉儿口口声声的朱老先生,莫非就是此人?
“朱老先生,您来干什么?快回去,这里危险!”怀书锦着急地大叫着。
原来他就是那个出主意要害自己的人,这个才是主犯!哼,这一人一妖倒是有情有义!
李雩用剑尖遥指着老人,气得都有些结巴了,说道:“你……你你……全是你给他出的主意!他若不该死,你就该死了!”
“是啊,是我该死。”朱鹤翔居然也不反驳,应承了下来,“要杀你就杀了我吧!至于他,他确实不该死。”
“朱老先生!”怀书锦又大叫了一声,眼中满是泪水。
朱鹤翔面色平和地说:“我是该死,你不用为我难过。我教你怎么象人一样地生活,为你建了这座你其实并不需要的宅院,其实是害了你,让你对自己的身份认同产生了疑惑。
我想要再告诉你,一个人不管怎么样也要做自己,不能做除了自己以外的别的什么人。不用管别人的眼光,只要无愧于心就足够。
可惜自从见到玉儿后,你就羡慕她的美貌,着了魔一样地想要做个女人,我再怎么说,你也听不进去了。
我本想请神仙来开导你,可是玉儿却伤了无辜者的生命。
这些悲剧说到底都是我造成的,的的确确是我的错。”
李雩觉得这是自己有生以来听到的最最不好笑的笑话,杀得昏天黑地,拼得你死我活,这也能叫“请”吗?这些妖精到底是怎么想的?
“天底下的神仙那么多,你倒是看得起我?”李雩冷哼一声道。
“因为我见你很有智慧,我想要借用你的智慧。”见到李雩一脸的不相信,朱鹤翔又接着说,“我知道那只大野猪绝对不是自己胡乱走进烂泥潭的,是你把它引进去的。野猪对野外非常熟悉,你却还是能把它引到那里去,我觉得这很了不起。”
朱鹤翔没有亲眼见到却能猜得出来,这让李雩也很意外,但是没有那么容易相信他的话,因为他最有体会,聪明的人骗起人来更厉害。
“你骗我!他明明说要吃了我变成男人,难道想不承认了吗?”李雩说话的气势还在,宝剑却已经放了下来。
怀书锦比李雩更生气地反唇相讥:“谁要你见到我就一副怪样子,还想吐,我哪里长得丑了!你可以嘲笑我,我吓唬你一下就不行吗?你听谁说过吃了你就能变成男人了?最多就是强壮点,法力更厉害点,我本来就过得很好,在云梦泽里逍遥自在,谁稀罕?”
怀书锦是个有五百年修行的树妖,可是他的生活一直以来都很单纯,直到遇上朱鹤翔后才知道外面还有一个世界。他除了修行就是跟着朱鹤翔学做人,可是毕竟不象厚朴和紫苏,他没有过正常人类的生活,他对人的思想感情和思维方式难以理解。
他以为自己只要是真心实意地为人家好就行了,却不知道沟通理解是多么的重要。
他管理着一大群的鬼魂,每次有了命令就直接说出来,从不愿意过多地解释说明,这使得所有的鬼都怕他,不敢和他说话,他也就更加没有办法知道怎么和人打交道了。
遇到朱鹤翔后他对人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他捉住了误入云梦泽的玉儿,狐狸精本就是绝色的美人,更使他艳羡不已。
为了留下玉儿,以便向她学习做女人,他给她种下了蛊毒。
这与朱鹤翔的初衷背道而驰,却再也无法说服他,于是朱鹤翔鼓励他向神仙求助。他是一棵树,没有办法远行,这个任务就交给了玉儿。
玉儿忌惮蛊毒只好答应去办,又怕请不来便要怀书锦帮她做了一个结界。怀书锦又去求教朱鹤翔,朱鹤翔虽说有满腹经论却是个书呆子,竟然没有料到这是为了对付李雩的。玉儿guo引了刘贵,又用结界困住了李雩,惹下了一连串的大祸。
他不知道怎么求人,也不知道怎么求神,他的办法就是先抓起来才好说话,就像那些猎人一样。他看到了彬郎的翩翩风采,又转变了念头,觉得做个男人也不错,于是顺手给他也种下了蛊毒。
玉儿以为他要害了李雩冒险相救,后来又想偷挖出驱动蛊毒的铃铛,这被他误以为在动自己的根本。
因为这样那样一连串的误解最终使事情变得不可收拾,他比李雩更加觉得冤枉,受的损失也更大,说着说着气得都快哭出来了。
怀书锦看起来是条大汉,说话的声音是一个女人,哭起来却象一个小孩子,完全没有一点形象可言,比他才一出场时对镜理花黄还要可笑,怎么看都不象是在说谎。
李雩都要抓狂了,不对,不是这样!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跟妖对话,也从来不相信他们的话,其实玉儿并不象他想象中的那么坏,这槐树精也是讲道理的,这么说来岂不是彬郎、厚朴、小紫、小苏、玉儿都是自己害的了?
过了好一阵,李雩又振作起来,指着地上的怀书锦说:“你这妖怪,比我还会骗人!我可是天下第一聪明人,你休想骗我,你还扣了一百多个鬼的命魂和气魄,要他们当你的奴隶,这些事情你又怎么说?”
“这个,咳……咳……”朱鹤翔有些难为情,“对不起,这些也应该怪我。三十二年前我到京城赶考,从这里路过,遇上了老虎,后来被他救了。我见他对人类一点儿也不信任,布下了瘴气防止人类进来,有些误入其中的人因此送了命,我想要帮助他们……”
李雩不相信怀书锦,根本听不进朱鹤翔的话,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你帮他们?我看你是利用他们才对!是你们逼着蔡九、二蛋、小耗子去采集露水的,不是吗?”
“不错,是我要他们做的。留在这里的每一个鬼都必须工作,因为他们都得到了报酬,我不认为要他们干活就是害了他们。
这三只鬼做人时游手好闲,谁也管不了他们,那样才是错的。
至于在这里的一百多只鬼,他们是枉死的,阴曹地府不收,他们就是孤魂野鬼,永远也无法超生。到外面会受到欺负,在这里至少他们还有一个家,他们辛辛苦苦建的这座宅院也是他们自己在享受,我不过是用来当教室教怀书锦做人而已。
离这里一里多地我自己动手给自己搭了一个草庐,那个地方我可不敢劳动他们。”
若是彬郎在场,听到朱鹤翔最后一句话一定会大吃一惊的,这竟然与李雩猜到的又是一模一样,蔡九他们的确是在避开云梦泽里的某处才不行不绕了弯子。
李雩不屑地撇了撇嘴道:“为了他们好,你们就扣下了他们的命魂和气魄?”
朱鹤翔叹了一口气说:“也许你成神的时日还太短,竟然不知道枉死鬼的魂魄本就受了伤,因为魂魄不全所以无法投胎转世,哪怕强行转世也会是个心智不全的傻子,拖累了父母,又害了自己。怀书锦只不过是在帮他们修复,这也是我想请你来的原因之一。”
“我?”
朱鹤翔点了点头道:“是啊,如果你肯帮他们念一遍往生祈福咒,他们的魂魄就能修复,说不定还能感天动地,让他们投胎转世。”
往生祈福咒就是那个最难的,足有两万多字的长长的咒语,这个李雩在成神的最初就学过,但他不相信能有如此大的功效,也不相信他们一人一妖能有如此单纯。
知道李雩不信,朱鹤翔拍了一下巴掌,两边厢房的一大群鬼迫不及待地直接穿过房门冲了出来,齐刷刷地跪在了地上磕头如捣蒜。
怀书锦气呼呼地说:“他们的魂魄就在树下,被我收得好好的,每天耗了我不知多少法力保养。现在交给你了,你可要小心一点,我再也没有能力帮他们修复了!”
说着怀书锦动了动手指,树下又是一阵蠕动,一个被树根包裹得仔仔细细的坛子被拱了出来。
怀书锦又道:“接下来看你的了!”
李雩将信将疑地打开坛子上的封泥,那些魂魄纷纷回到群鬼的身上,他们反而有的头疼,有的脚疼,有的肚子疼,产生了各种不适。
什么也不用说了,李雩知道自己上了蔡九和二蛋的当,朱鹤翔说的都是真的,青锋剑不知不觉滑落到了地上。
群鬼都苦苦地哀求着,念一遍往生祈福咒根本不需要法力,只要有神的仙气就行了,李雩完全可以做到。
当他念咒时,院子上方出现了五彩的霞光,群鬼也都不疼了,一个个面上显得安宁祥和。
李雩刚念完,黑白无常便姗姗而来。群鬼向李雩、怀书锦、朱鹤翔磕头谢恩后欢天喜地地随着黑白无常离开了。有李雩帮忙念咒,他们有优先投胎的权利,甚至不用在阴曹地府排队等候了。
自己苦恼了许久的麻烦终于解决,朱鹤翔后悔为什么不早点去找李雩,为什么怕不属于辖区的范围人家就不会管,非得用极端的办法惹出了多少是是非非。
看着群鬼走远,李雩更觉得法力透支得厉害,念上一段以前毫不费力的往生祈福咒也是那么的辛苦。他全身没有一点力气,只好坐在了地上。
“小心!”
“啊!”
怀书锦和朱鹤翔一声惊呼,双双看着李雩的身后,却无能为力。
李雩回过头,只见蔡九、二蛋、小耗子向自己凶恶地扑来。
他们的魂魄已全却没有跟着黑白无常离去,而是悄悄地躲在了暗处。
李雩和怀书锦的法力几乎耗尽,朱鹤翔又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头,这正是他们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三个坏家伙用不着商量,只要一个眼神就心意相通地采取了相同的行动。
李雩强打起精神,准备做最后一搏。
怀书锦捡起一根树枝勉强站了起来。
朱鹤翔举起拐杖,人却几乎要站立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