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上的面前是一座二层楼阁,楼阁外面的朱漆大多早已剥落,露出斑白,但古朴沧桑的气息却扑面而来。
停伫许久,云上才推门而入,一楼的厅中空空荡荡,全无桌椅陈设,地面上更是布满了灰尘。远处的扶梯更是吱吱作响,似乎随时都会倒塌。
云上环顾一圈后,没有发现异常,径直来到了扶梯旁,略一沉吟便迈步而上,扶梯发出的吱吱声不绝于耳,却并未塌陷,云上转眼便来到了二层。
第二层完全不同于第一层,这里异常干净,东西南三壁皆有一排长长的多层青色木架,北璧中间却是一重帷幔遮挡。东壁的木架上摆放着一册册书籍,种类繁多。西璧木架上,则是一枚枚玉简,颜色不一。南壁是一些大小不一的瓷器、玉匣、木匣、金奁等物。
“东西两壁木架上之物,勿擅动,你可在南璧架上随意挑选一物,一经选择,再无更改,慎之。”忽然一道幽幽的声音,从帷幕里面传来。
云上盯着帷幕不语,须臾,转身走向了南璧的木架,从左至右一一浏览起来。木架上摆放的多是半人高的巨大花瓶,花瓶中有的插着画轴,有的则放着宝剑,还有的则是开着颜色不一的各种未知花卉,颜色艳丽,异香扑鼻。
云上径直来到了插着宝剑的一个花瓶旁,仔细端详起来。这白玉花瓶里面共有十几口无鞘宝剑,只有小半剑身极其剑柄露在瓶外,每一口剑均散发着凌厉的气息。
云上眼波流转,发现有一口宝剑剑身黑中带红,发出丝丝白色寒气,让人不寒而栗。云上冥思片刻,右手一伸,便要握住剑柄。
然而此时,帷幔之内‘轻咦’一声,同时右边架子上忽然光芒一闪,云上余光一撇,沉吟不语若有所思,须臾缩手而回,旋即又踱步到右边的架子旁。只见木架上一支毛颖,随意的置在那里。
此笔的笔帽长两寸五,白质,其上描绘亭台楼阁,云雾飘渺,宛如仙境。
笔管长五寸五,杆上篆书‘画形’两字,笔头长锋造型,毫直峻挺。但与笔帽白质不同,此笔杆乃是黑色质底,仿佛两者不是一对儿,黑质笔杆上描绘有朱色云龙纹,栩栩如生。
云上知道,制符师对笔的要求极高,必须符合“尖”“圆”“齐”“健”,这画形笔之于四项标准,却无一不做到了极致。
只见,云上右手一握,掌中随即出现一支白玉杆毛颖,准确地说,这已经不能再算是一杆笔了,因为笔头磨损的几近于无,差不多只剩下白玉杆了,这自然是云上之前的赤尾笔。在先前不知时间的壁画临摹中,不仅云上本身遭受着壁画中的奇异力量侵蚀,赤尾笔自然也不例外,在一次次临摹落笔的时候,赤尾笔也在逐渐走向消亡。
进入石门后,云上的身体完全恢复,而赤尾笔却没有,这不禁让云上大为心疼。
“这赤尾笔几乎不能再使用了!”云上轻叹道,旋即收了赤尾笔。
云上饶有兴致的拿起画笔再仔细的瞧了瞧,只是握住笔杆的一刹那,云上忽然觉得体内一阵莫名的感觉流过,这种感觉很是微妙,既有欣喜又含伤感,悲喜交错且分不清,忧思、痛苦、失望、无奈、冰冷,怜惜种种感觉也充斥其间,云上忽感一阵心酸,心在刺痛,不知所由,不知所以。
“你是谁?是在等着我?我与你有什么渊源?为何我会心酸甚至心痛!”云上左手抓着胸口的衣襟,喃喃自语。
“哎!冥冥之中,事皆前定啊!”“好了,看来此笔着实与你有莫大机缘,你进来吧!”帷幔中的声音再次传出。
云上收回心神,眼神回归冰冷。转身而行,掀开帷幔走了进去。
云上面前,一个身穿广袖的老者侧身席地而坐,看不出境界,恰似凡人,道髻上插着一枝普通的青色发簪,鬓上却发丝凌乱,遮住了脸颊,下颌花白胡须。
老者身前是一方棋盘,他右手伸出,食指中指擎着一枚白子,若有所思,久久不落。
这老者虽看不见脸,只是盘膝而坐,但云上可以肯定,他与之前的石像是同一人。只是此刻,让云上不解的是,老者的对面却空无一人,他在与谁博弈?
只见老者沉思许久,才微笑着将擎着的白子落在棋盘上,中指又将这枚白子推移至棋盘中腹一个星位上。
然而白子刚一落定,老者笑容收敛面色一改,忽然伸出左手,从左侧棋罐里夹出一枚黑子,毫不迟疑的落在了刚才白子的附近。随即冷声道:“气已尽,你输了!”
老者神色瞬间再变柔和,摇摇头,洒然道:“输了!输了!”说完阖目养神。
这老者瞬间判若两人,自言自语怪异如此,让云上心下警惕,掌心至木神雷早已蓄势待发。云上暗自移步,打算走至老者正面一看究竟,可是无形之力却使得云上无法寸进。云上不禁看着老者,冷声道:“汝何人哉?”
老者并不回首,还是侧身而坐,不过却呵呵大笑道:“无礼!无礼!老夫许久未见过敢对老夫无礼之人了!你母亲当年来此,对老夫可是恭恭敬敬的。”
老者提到母亲二字时,云上身子一颤,终于要知道亲因后果了吗?不过云上并不回话,而是看着老者等待下文。
老者捋着胡须,悠然笑道:“自从你进来这秘境之中,我观你入微。你心性奇高,自剖且不明。聪慧异常,多智而近妖。小心谨慎,谋定而后动。处变不惊,山崩而弗视。言辞犀利,极善于诛心。心狠手辣,冷酷而无情。最主要的是,你胆大而心细,敢于雷池中沐浴,思前想后万事皆有余地,殊不知,胆大心细才是人间无敌!是也不是?”说完后,老者侧目余光一瞥,瞧了瞧云上的手掌间。
云上镇定自若,将双手负后,神色不变说道:“小子不甚明白!”心里却是巨浪滔天,原来自己的一举一动全都在这老者眼里一览无余,而自己却一无所知。此秘境怪力横行,能够阻挡神识,老者神通如此,境界委实难以想象。
老者扬手而笑:“无妨!无妨!修真一途注定枯骨填壑血流漂杵,不多动点心思,早就进了鬼门关了。你母亲便是天真善良,单纯如纸,才入不得修真一途。”
老者顿了顿,继续说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老夫与小友本无瓜无葛,亦无因果,只因当年答应一人,所以才会在这里等你至今。好吧,话休絮烦,你母亲当年来此之景象,你且看仔细。”
老者说完,袖袍一挥,袖口中忽然射出一道青光,转眼间没入云上前额,云上甚至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幸好这老者似乎对云上并无恶意。
只见云上脑海中,忽然生出一个画面。
悬崖峭壁,自是云上之前临摹壁画所在,峭壁的栈道上有一个人,一个日思夜想、魂牵梦绕的人,灿若春花,婉如秋月。
自然是云上的母亲——云氏,只是这个时候的云氏,是个还显青涩的少女丫头,脸蛋儿清秀,一双眼睛充满了无邪淳朴的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