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叶城此生必须要娶齐玉娇!而保下齐家的血脉。
德武将军霸横的谎言,已经浓墨重彩。
齐玉琛中毒,解药是否解得了是个谜,齐玉钺回得来,能否逃开武帝追杀是个谜,只有小乔居里的齐玉娇是可预测的。只是她到了婚嫁年龄,覃叶城得娶'他'。
小北的双膝重重的磕在地上,清澈见底的大眼睛里悲戚欲滴。
“将军,您的秘密是一个谎言,是一个枷锁,是毁了这座城的开始。我生来时就不是我的错,是人心不古容不得我。我的存在不能改变金戈铁马的纷沓,也不能使鸢都避开众矢之的,这是我出生之前就有的。
如今您把这个画圆圈的笔交到覃叶城少将军的手里,你问过他可喜欢吗?您想过他的肩膀能担多少吗?就像我,改了身份,改了容貌,改了喜好,
改掉能代表我娘留给我的一切,可我还是要回到一开始的时候,我的出生就钉在墓碑上,我是一个活着的死人。
覃少将军是您的儿子,您有权作他的刀枪,您也可以把他放在身后保护。现今您画了起点,又把最后的墨彩交给他,您想过齐玉娇是怎样想的吗?这事从一开始就让您下成个死局。没有人有权替别人活着,决断别人的生死,我现在不想。“回头望了眼傅子睿泪流满面的脸,覃叶城凄然的眼神,苍白握紧的拳头。
昂头看着覃霈的眼睛,声音有力的说:“齐老鸢王也不想,他牺牲两个儿子,是为了…他要的是鸢都人的简单平安的活着,而不是这个城的姓氏!”
覃叶城看着父亲一步两步的退,他上前把小北扶起来,神情里多了些宽慰。
“小北,我知道齐玉琛为什么纠结,他一直不舍得把你交给大周。在他心里你是无辜的,他想用自己换你的周全。”
这时青衣来报,长安的事已经办完。另外发现紫衣他们设的障碍已破,那个戴面具的人追来了。
傅子睿握着手,紧张的对小北说:“小北,那个管家很是精明,不大好骗,你看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覃叶城很是纳闷的,王府里还有戴面具的管家吗?
寿山外有一个客栈,多年前莫名的荒废,一时成了野猴聚集地。
最近一年里来了一个青年,丹凤眼,鼻如柱,薄唇总是含情的微笑。他带来两个家人,收拾了客栈里的破败,换了竹帘,画了山水。新鲜书香的客栈有了名字“箐兰居”,主人姓乔,名瑜。
虽是离城远了点,又赶上兵荒杂乱,但人们总是要出门办事的。采买自然是缺不了的,'箐兰居'日见起色,也就有了回头客。
这天主人拿着馒头喂猴子,家人匪波来报:“瑜爷,有一客人蹊跷。汪梓说此人像是对此地很熟,特别的是…”他看了看主人的手停下了,进一步悄声的继续说:“他的随从都是高手。”
乔瑜扔出最后一块馒头,净了手。走到大堂,看四下无人,取来一壶荷花酿。临窗而坐,闭目噙额望外,手里打着拍子。
窗前听竹舞,醉娥梦入尘。谁人拂丝弦,知我者莫哀。
竹帘无风自动,有人进来咳了一声。一股子奇香,来人坐在了他的对面。一只手玉白,指骨清晰的捏起乔瑜倒满的酒杯,饮了。
声音好听的问他:“你是乔瑜,此处的老板,以前这是一处荒舍,很是瘆人。为何起名'箐兰居'?这店很清雅,开了多久啦?又为何选这荒郊之处?”
乔瑜又倒满一杯,等他拿起,也举起自己的杯子,声音脆若清泉的说:“箐兰居开了不久。家兄多年前在此处遇到豺狼,就葬在远处的竹林旁。家母最近总是噩梦惊醒,想着是不是久未陪伴,欠了家兄的魂魄,渡不了忘川,就命我在此处,有尝的行善。一是了去家母的心里的恶思,再则微小的薄利也算是抵换厄运。”缓缓手,搓了一下。
“至于为何叫'箐兰居'?箐,竹林浩渺,微风起浪摇曳生姿。竹叶婆娑有神似呢喃,月下似娇柔,故与兰结伴。”说罢,饮一口酒,媚态百生。若不是知他是男儿,叫人心动不已。
来人熟络的喝下杯中酒,拱手自称宫皖。宫皖面色白玉,眼睛杏而不妖,周身散发威严。乔瑜心里暗暗觉得,这个人年纪不大,举手投足的富贵,显得来历不简单。
俩个人聊到天下,宫皖笑问:“乔兄年纪轻轻,见解独特可以有所作为,为何而不报国而为呢?”乔瑜把手拢在衣袖里,一副老派的说:“我以家母为奉,家不祥不能理郡。小的时候家母也常讲精卫填海的持久,夫子也讲卧冰求鲤的孝。大远治国,小和家兴。可为是不可为,心里虚舍。”
宫皖扬眉拍手,又问:“胡虏抢你祥瑞,夺你孝心,你可为?”
乔瑜也是扬起眉头,好看的凤眼乜了外面的风。自语:“像是有雨来了,君的意思,有外虏侵犯,我当如何?我这里不是大周帝国也不是鸢都朝。无利的地方犹如鸡肋,况且我只是一个商人。任何自称国力担当的大国缺不的商业来往,显得国主气节,方可称安平兴盛。”
匪波又上了荷花酿,放下竹帘,挡住了风雨,屋里一下暖了。
宫皖也不推辞,学着乔瑜倒酒,明亮的杏眼眨了一下。
“我来过这里,也是看一个朋友。她就在那片石林里,没有碑文,没有凡香供养。只是最近发现周围长了稀奇,石林怪峋里竟长出木槿花。争芳色艳,想是她有了心愿未了吧。”声音里透着些悲凉,一丝神往。
乔瑜也是很有伤怀,点点头,又把手拢进衣袖里。匪波无声的上了烛台,四六八的点上,烛影里朦塑的影子轻晃。两人一时无语,各看空杯,听烛花炸裂。
齐玉琛的马车停在路障处,这是一个简单的宫字八卦。他细瞧远远一处密林,心想若往回行个岔路是生门,是要绕路几百里的。若直冲一个时辰可以过去的,就是费点事。
面具一下有了温度,齐玉琛绽开的笑容迷人的看着覃辛城。
覃辛城和他两个手下认真听采薇的指点,满头大汗的抬起石头,挪开假树,心里念叨着:“小北啊,我是让你设路障给齐玉琛的吗?我是要你请我父亲拦截他一下,趁其不备把他打晕。你倒好弄了这么个阵,害得我输啦。”
齐玉琛说:“你说喜欢小北,定是了解她。小北用假死骗了我上当,我承认我不如你。这阵法是小北布的,你喜欢她应是懂她的。”说完耸耸肩,缩进马车里。声音依旧甜甜的说:“我想小北如你说的喜欢你,常和你通信请教,你是会的啊表弟!”
小北常在王府里迷了路,就习惯的画些记号。渐渐的她发现这个王府的建筑是外方内圆,始终都绕着琨阳殿为中心。时间久了,也就摸出点门道了。
只不过后来李靖把她画的记号更改了,有时插花,有时换木,小北更是迷茫。
此次小北命紫衣他门计算时辰,借阳光的影子倒些散石树木,挡他们一时是一时,等她们走得更远些就好。
齐玉琛卧在马车里,额头冷汗森森。口里咸涩,这毒早不来晚不来。小北,与一个要你命的人谈,是以卵击石。与一个以你为石子的人讲大道,那是沧海一粟。小北你等我,我想做的也是你想做的。
覃辛城拿着算盘,哗哗响的看了眼闲人李靖,阴沉的脸问他:“你很喜欢看我干活吗?所以你看着我干活也是心里拍手称快吧,或是你想我和你算算一路你吃用我的东西?或是你跟着他学会了用眼睛指使人啦?”
李靖手脚慌乱的摇着,又把头卜楞卜楞的摇断。一下扑下马来,也不管石头大小使出吃早饭的劲,拱着就爬。黑羽也没敢问,心里纳闷自己一路吃的都是自己带的,这人不会也跟自己算吧。
李靖用嘴努努示意过来帮忙,黑羽粗着嗓门说:“我又没吃他的,喝他的,我用的都是自己带的。”覃辛城白眼一翻,噌地一声过来,绕着他半圈,笑得诡谲:“你刚才烤的干粮是用火吧,这着火的木柴是这山里取来的吧。嘿嘿,这方圆几百里都是我的管辖。你饮的水也是我的,你呼吸的空气也是我的,你座骥踏过的地方也是我的,你还有多少不是用我的!”
黑羽一时倒吸空气,这人是人吗?
覃辛城桀桀怪笑:“剩下的路你要背着你的马飞吗?你要只出气不进气吗?”
黑羽不再说话,爬下马也是撒下腰就干。不管三七等于几的干,这里不是讲王法的。傅帅啊,什么救人,什么杀人那都不是事,就这魔王才是事。
箐兰居里一时热闹,来了几个客人。
宫皖半躺在床上,想着刚才的画面。那个乔瑜真是像一个女孩,抬手的娇媚,饮酒时的风流。就连把手操进衣袖时都有忸怩无骨的羞态。只有眼睛睁开时,才散发一股王者的傲气。他是谁呢?这鸢都城也是没有这人的。就他的那个手下,武功极高的,走路没有风倒还罢了,点的灯烛都是阵法。
宫皖散开头发,瀑布般的柔顺,手指一下一下的梳理。英姿窈娆,露出小女柔情,手撩起碎发放在耳后。
明天该有点事发生吧,楼下来人了。
客栈大堂里,匪波请小北上楼。小北和傅子睿假称兄妹,选了一处里外间。覃叶城是他们的管家,带着侍卫各选了楼下左右住下。几人在房间里各坐下,等堂倌送来热水洗洗尘埃。
覃霈听到小北的计划,看着这个小女孩,眼窝酸涩。
小北的身材很是瘦弱,长发黝黑如墨,目白青蓝似水,唇色桃红。站在那像一幅静止的画像,纯洁高贵。身上散发着贵胄之气,孤儿不傲。
这个孩子心里明明是苦的,她却要含笑去送死。小北坦荡的说自己是一个活死人时,笑窝深深。
小北是一个仙女,一个死神怀抱里的仙女。
有人会为了权力生,却不逢时。有人会因为死,也是生不逢时。
人终是逃不过生死,却不敢面对生死。
覃霈也知道齐玉琛很是在意小北,两个人相同的地方,都是活在死神的怀抱里。是同病惺惺相惜,是彼此活着的鼓励。
马车里齐玉琛被覃辛城抱紧,缓缓的睁开眼睛。刚刚晕过去时听见采薇的惊呼,现在又看到覃辛城眼里的焦急。他笑着咬了一下唇,调侃覃辛城:“疼,我还活着。”
覃辛城不顾刚才搬石头弄得一身臭汗,叫着李靖快马加鞭赶去父亲的营帐。至少那里有些灵芝药草,还有小北的消息,这些都可以缓解齐玉琛的疲惫,还有死神的光临。他看着齐玉琛的白发,摸到瘦弱的身体窝进铠甲里,空旷。你何苦呢,玉琛,何不趁最后的时光带着小北走呢。
齐玉琛慢慢坐起,笑看覃辛城,问他:“你可以说啦,小北怎么能使动你这个吝啬的铁蒺藜。”
覃辛城无公害的笑笑,也是真拿他没办法,满心里都是小北,却不表达。
“小北着人捎信,请我在一个机会里带她见大周皇帝。她说很想看到你轻松的样子,你的肩膀担的太多。她说她本就是一个死人,不该招惹这些世俗,给他们带来灾害。
她还说她喜欢看你站在树下笑着劝她,喜欢听你让她背书时的鼓励。喜欢你胳膊上的温柔,喜欢你面具里的担心。小北喜欢你,像花开时的芬香,不愿离去。
小北说一个人活着的时候无牵挂,死就是简单的。有了牵挂,死就是奢侈的。可是她翩翩就在死亡里偷活了这么久,是因为有你,你给了她奢望。”
齐玉琛,小北是错了吗?她喜欢你是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