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姓氏是从母姓,父不详!至少到目前为止,家母从未提过!”
他语气如常,似在讲诉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当年家母为逃避谢家安排的婚事,带着两个婢女离开了临安府!回来时,只有她孤身一人!不,算不得孤身吧,其实还怀着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
“可是即使是如此大逆不道的出生,我居然在谢家还是幸运地活了下来,其中太后娘娘功不可没!------”
原来,他从小居住在临海郡王府时便备受歧视。
原来,他十岁那年被谢家的那些子侄们在凛冬的日子给摁进寒冻的池塘里,差点儿活活淹死。
原来,他那一年大病数月后好不容易痊愈。后来在昭庆寺时遇到了一个修为高深的老和尚,彼此寥寥几语,就好似宿命的安排一般,令他小小年纪便打定主意跟着那位高僧云游四方。
原来,因为此事他的母亲平郡夫人在谢太后面前跪了一天,恳求自行出府另立门第。
原来,从他十岁起,便独自一人开始了艰难而漫长的磨砺人生------
他言辞娓娓,神色淡漠。
但是其中无法而喻的辛酸与痛楚却令赵重幻清亮的星眸渐渐殷红,恍惚间,似有浮云遮月,望眼迷离。
见状,他顿住,“别哭!”
他抬手抚过眼前人儿绝丽的眉眼,一抹温热的湿意侵入他的掌心,教他心口不由颤了又颤。
赵重幻慌忙地想要拭去自己眼里掩藏不住的潮湿。
原来,不是浮云蔽了月色。
而是有泪水遮住了她的眼眸,仿若春潮带雨,急切漫过眉睫的藩篱,不顾一切冲出眼眶。
“风迷了眼睛才这样的——”她用力地胡乱抹着眉眼、脸颊,回避地垂下头。
“别弄疼自己!”他不拆穿她,只一手握住她着急的素手,然后另一只手敛起袍袖轻轻替她擦拭。
她怔忪地望着他。
高悬在眠桅上的风灯被夜风吹得摇晃,有光淬入他的眸底,而她的影子倒在里面,这一刻就恰似深潭上浮着月色的清冽,晃晃悠悠,柔波荡漾。
“不过就是一段简单的人生!与你相比,实不足道!”
他替她擦完泪水,便屈起修长的食指轻点了下她的额头,微微笑起来。
她闻言,故意也挑眉一笑,煞有介事地不断点头:“也对,起码你还有娘!我连爹娘都没有!如此一说,委实还是我惨一些!”
“淘气!”他尚未收回的手指直接就又落在她的额头上,满眼温柔。
“再敲就傻了,傻得连雁雍山都填不平!”她晶亮的眸斜睨着他。
他不由笑出了声:“你傻?临安府也没几个人敢自称聪明人了!”
暗处的渭水虽然尽量让自己眼观鼻鼻观心,但是少主的笑声实在是有些飞扬,让他也不由心里一松。
果然遇到赵姑娘后,少主就不一样了,起码最近他们被罚去蛛室跟阿大、阿二一起过夜的时刻越来越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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渭水正心下沾沾自喜,突然一阵异常沉闷的声音传入他的耳际,遥远而空蒙,如同旷野中一时有万马奔腾,铺天盖地,扑面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