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石庄十年一次选拔新弟子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施府里人人都开始关注着,谈论着这件大事。几天前发生的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也如同那些茶余饭后的谈资一般,被人渐渐忘却。
大家都期盼着施襄能顺利过关,为施家延续修仙的传统。同时也在议论和猜测范羲和胡鹰两人到底有多大能耐,有什么来头。甚至有人断言他们将把事情弄得一塌糊涂,最后施襄将不得不请回史山。也有平日里被史山欺压惯的下人,则狠狠地反驳这种意见。但总而言之,大家都还是处于一种希望和兴奋的状态,也许有点像买彩票开奖前那样。
当然,最为紧张的还是我们的三位当事人。
施襄好像看着什么都觉得别扭,不停地想着该准备些什么。他吩咐仆人们送来各种各样的东西,却又在片刻之后改变了主意,又让他们送回去而改干别的。他把施府几乎翻了个底朝天,健仆们人人疲于奔命。
胡鹰则是到处都能看到他的身影,前厅、后院、花园、厨房、走廊、仓库……总之你能想到的一切地方,他都随时会像一阵风般扫过。范羲则正好相反,他整日整日把自己锁在屋里,谁也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
选拔大会的前一天夜里,胡鹰躺在精致的大床上,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对于明日的考验,他有说不尽的期待,道不完的担心。虽然选拔的关键在于施襄的表现,但是他还是担心自己会在这个精英云集的场合出丑。一夜里,他迷迷糊糊地睡去又好像又醒着。
第二天,选拔大会。胡鹰站在巨大的擂台上,击败了一个又一个对手,最终取得了头名。周围数万名观众高呼这胡鹰的名字,把他抬起来抛到空中。一个仙风道骨的老神仙走过来,笑眯眯地对胡鹰说要收他为亲传弟子。胡鹰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老神仙御剑飞行,把胡鹰带到一座海中的仙山之上,授给他五卷天书秘法。
胡鹰闭关苦修三年,终于仙法大成。他御剑飞回云梦山,大喊:“狼妖出来受死!”。那头白狼就从一个隐秘深邃的洞穴里跳了出来。胡鹰一剑就把狼妖劈成了两截。他又舞起飞剑,把山里的老狼、大狼、中狼、小狼、狼崽子全都一一杀死。接着,他飞到了顿丘城,飞到了心月楼,正巧史山和郑屠又在那里吃酒。胡鹰口吐一团烈火,把两人烧成灰烬。对着口呆目瞪的鸨母,随手变出一座银山扔在身前。胡鹰对鸨母说到:“现在,林姑娘现在是我的人了。”说罢就带着林秋蝉离开了心月楼。
胡鹰乘着飞剑翻过一座座高山,一道道河流。突然,前方跳出了一个魔神。胡鹰丝毫没有迟疑,冲上前去就和魔神厮杀起来。一人一魔从地下打到天上,杀得日月无光。一座座峰峦被剑气削平,一个个湖泊被烈焰烤干。最终胡鹰还是技高一筹,奋力举起一座高山,把魔神镇在了山下。突然一道白光照射着大地,胡鹰抬头望去,天边仙云飘渺间,一座仙宫隐隐可见。胡鹰大喜,立刻向那凡人梦寐以求的升仙之地飞去。胡鹰飞啊飞,但那云中城始终在天边遥远的地方,接近不得。胡鹰着急得大汗淋漓。突然他觉得身子一沉,直向下栽去。大地裂开一道巨缝,魔神从深渊中伸出长长的手臂,拽住胡鹰的双腿,狞笑着一同向深渊里坠下。胡鹰急得大叫起来。他猛地一挺身,从床上坐了起来。
床上,被翻得乱七八糟的被子缠住了胡鹰的脚;窗外,清晨的阳光已经透过窗户照射到了枕头上。胡鹰在床上坐着愣了会儿神,就起来去找范羲。当胡鹰几乎喊破了喉咙,捶断了手之时,范羲终于从房间里伸着懒腰打着哈欠出来了。
“这么早就把我叫起来做什么?我还没睡够呢。”范羲不满地说。
“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有心思睡觉。”胡鹰哑着嗓子回答。
“无论有什么事也不能耽误了睡觉啊。”范羲又打了个哈欠,“到底找我什么事啊?”
“赶快起来准备去参加炼石庄选拔大会啊,你一点都不着急吗?”胡鹰的眉头已经拧到了一起。
“选拔大会?那不是明天吗。”范羲有点吃惊。
胡鹰感觉几乎要晕了过去。
到底是谁记错了,后世史书中没有记载。人们只知道施襄、范羲和胡鹰三人还是准时到达了炼石庄,既没有早一天也没有晚一天。
当他们一行人来到炼石庄那巨大的石门前时,已经有一些前来参选的人们等候在那里了。他们大多数都是年轻人,衣着光鲜,车马奢华,一看就是豪门大户家的子弟。也有些年岁稍大些,甚至头发花白的老人。想必是上次选拔被淘汰下来,却又不甘心,想再来碰碰运气。毕竟是十年才有一次的、一步登天的机会,任谁也不会轻易放弃。这些人和那些轻车肥马的少年们各自聚成一堆,互相保持着距离,谁也看谁不顺眼。
在这两拨人之间,范羲看到了一个认识的人。那人看到施襄三人从马车上跳下,也立刻迎了上来,热情地打招呼:“施公子、范兄弟,还有这位好朋友,我就知道你们肯定会来!”
施襄也立刻欠身回礼答道:“马武兄弟还真是客气,还挂记得我们。”
这人竟是前些日到云梦山小村除妖的马氏兄弟中的马武。这次大会,他负责在外庄大门集合参加选拔的人众。
胡鹰看到马武,便问他:“马武兄弟,你最近有没有那妖狼的消息?”
“那天我们回庄之后,马上就报告给了我们庄主。后来听说也有一些内门弟子为此事四处查探过,但消息封锁的很紧,我们这些外庄弟子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结果。”马武遗憾地摇了摇头,“不过你们放心,这件事关系匪浅,我炼石庄绝不会置之不理的。”停顿了一下,马武又说,“也许再过几个时辰,这个‘我’就要改成‘我们’啦。”
说罢他呵呵一笑。
庄外大路上,陆陆续续有着参加选拔的世家弟子和的车马前来。离进庄的时间还很长,一些相互熟识的世家弟子们开始闲聊起来。每当有一辆车马靠近,大家就纷纷评论猜测,互相打探起车马主人的身份来头。
外边,一辆如精致绣房般华美的马车缓缓地驶来。车前乖巧的小马踏着小碎步,使得车厢本身非常平稳。一帮公子哥们顿时来了精神,齐刷刷盯着那辆车子,想看看这是谁家的千金。
车上首先下来的是两个修长苗条的少女,她们往这边瞅一眼发呆的一干人众,笑嘻嘻地去打车帘子。其中一位清丽脱俗的有着细长柔荑的女孩子伸手去扶车里面的人。车里面伸出了一张白白的手掌。
白白胖胖的手掌。
不是像外面那名少女的手指那样白里透着着健康的微红,而是苍白,中世纪欧洲贵族们引以为傲的那种苍白。侍女抓住这只短短胖胖的手掌,眉头微微蹙起,身子稍稍后仰,竟是像拔萝卜似的把车里人“拔”了出来”,不过拔出的不是“萝卜”,而是“冬瓜”。
那“冬瓜”看到这许多陌生男子目不转睛地盯着这边,也做了个自以为娇羞的动作,低下红彤彤苹果般的大脑袋,又偷偷地向这边滴溜溜地转着被脸上的挤成一条缝的小眼睛。结果,她眼珠转向哪里,哪里的人就低下头去,有的身子还在微微颤抖着,显然是设法强忍着不笑出来。有一个人弯下腰去,“哇”地一声吐了起来。
“冬瓜”茫然地问道:“他们都怎么了?一定是太激动了吧?”搀扶冬瓜的两位侍女笑嘻嘻地抿着薄薄小小的嘴唇不回答,只管大大方方地在对面人群里贪看那些俊俏的小伙子。
范羲听到周围的人们开始窃窃私语。
“看丫鬟那么漂亮,结果小姐却是那个样子。真是大煞风景。”
“修仙的女子不应该个个都是美女吗?怎么会有这样又蠢又笨的?”
“别只顾着说人家,你看自己那模样,也不好到哪里。”
“大家彼此彼此,谁也别说谁。”
“一群笨蛋。”一个冷冷的声音突然说。
目光齐刷刷地找上了人群外,一个身着白衣,独自站立,负着双手仰头看天的少年。那人虽然知道大家都冒着火看着他,却没有把目光从云朵上收回。
“那女子可是楚丘县伯家的千金独女冬婉,”他嘴角带着一丝讥笑,“谁要娶了她,至少可以让你少修炼五十年。”
白衣少年话音未落,就有人又向那东婉打量了两眼。刚才弯腰呕吐的那人,现在却在面红耳赤的紧张地搓着双手。一时大家无言。范羲似乎察觉出了一些异样,他拉着施襄的衣角悄悄地说:“我感觉到这个人身上有灵力波动。”
可以想到施襄的惊讶远在范羲之上。未经王国的准许修仙可是重罪。如果范羲的话是真的,这白衣人也太胆大妄为了。但是,等等,范羲怎么会知道此人拥有灵力?据施襄的所知,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范羲也具有不弱的修为。如果是这样,那范羲可就危险了。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担心地看了范羲一眼。范羲却回复给他一个自信的微笑。由于人多耳杂,施襄也不便多问,只能在心中暗暗担心。
又过了一会儿,远远传来马蹄撞击大地的整齐的轰鸣声,在扬起的浓浓的烟尘中,冲出了四匹毛色如火炭一般鲜红,不带一丝杂色的烈马,拖着一辆大车疾驰而来。即到庄前的大石门下,车夫轻轻把缰绳一勒,马匹就陡然停了下来,顺从得像四只小羔羊。
施襄不由得赞道:“好马!”接着,他就怔住了,轻轻地吐出两个字。
“史山?”
的确是史山。但却不再是施襄熟悉的那个史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