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境一劫过去五日之后。
指南山的一座侧峰上,寂静的斋舍之内,突然传出一声压抑的叫声,一个天道宗弟子捂着额头,缓缓坐起身来。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白寂。至那一日以来,他的意识就一直处于混沌中,像是行走在漫无边际的黑夜,直到一道光的出现,他终于在今日醒了过来。
脑子里仍旧残留着撕裂的痛觉,白寂皱了皱眉,睁开了眼睛。
首先看到的药草,然后是多宝格,最后落入眼中的是挂在墙上的大葫芦,对,就是每日用来承装露水的葫芦,白寂的心头升起一股莫名的暖意。
环视屋内一圈,白寂恍然过来,自己再一次的死里逃生了。他端视着全身,第一次觉得“掌控”自己,是一种莫大的庆幸!
秘境中的遭遇犹在眼前,如果血魔仍留在体内,可是不妙。白寂高兴片刻之后,忙盘膝坐下,调动灵力运转了几个周天,奇经八脉倒是没有什么损伤,就是泥丸宫中,多了一个血色的小人,静静的端坐在那里。
难道血魔之气并未在体内祛尽,白寂惊觉过来,他调动神识,小心的试探了一下血色小人,顿时一股滔天的气势涌出,将他迫得喘不过气来,忙慌乱的掐断了神识。
白寂顿时心一坠——难道自己要一直屈居于这魔头的阴影之下?
就在他惶惶不安的时候,斋舍的门被人推开,白寂忙收拾了一下神色,起身一看,原来是师父回来了。
陆长老扫了一眼白寂,露出一丝心安的表情,看来他还是十分在意这名“废材”弟子的,而且就这次试炼来看,白寂的“废材”名号,也可以摘去了。
“这枚定神丹,你拿去服下吧!”陆长老不喜多余的客套,径直抛给白寂一粒补气疗伤的丹药。
白寂接过师父的丹药,称了声谢,然后直接就抛入了口中,虽然醒是醒过来了,脑子仍不时有撕裂般的痛感袭来,这枚定神丹来的算是时候。
体内真气缓缓催动着丹药化开,此时的白寂也有满腹的疑问,他沉吟了一下,开口道:“师父,秘境中到底发生了何事,导致如此大劫?”
陆长老示意白寂坐下,徐徐道:“你在秘境中时,可曾目睹到什么怪异之处?”
“徒儿在秘境中见到一股夺人精血的黑气,极为诡异,我甚至还险些着了道”,白寂不假思索的道。
“看来秘境崩塌,就是这魔气导致的了”。陆长老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徐徐道。
顿了一下,陆长老对着白寂详细说来:“宗门的这次罹祸,就是源起秘境中,你所见到的那股黑气。当日魔气肆虐时,还无人识得这魔物的来历,后掌门从一本尘封已久的典籍上查到,那魔气依稀与上古三魔之一的血魔之气,极其类似”。
“血魔”,白寂心跳了一跳,他又想到了泥丸宫中的那个红色小人。
“不错,典籍上还记载,血魔不仅极其厉害,而且与消失的魔界之主——魔帝,有千丝万缕的连系。关于那化外秘境,门中估断,应该是一处特地开辟的封印结界,至于开辟之人,就不得而知了”。
陆长老正要继续往下说,白寂却突然打断他,问道:“这血魔既然是上古之物,封印如此之久,难道还无法灭杀吗?”
“这个就要说血魔的来历了,传言血魔乃是一股至为妖异的血中诞生的,不死不灭,每次血魔之身被毁,都可以凭借血魔之气留下一缕生机,寻机窃据肉身,然后重新化生血魔。想当初秘境封印之人,应该就是看出血魔之气的这一特性,所以才设下封印的”,陆长老略一思量,便回道。
然而白寂得到这个答案,心里却更紧了,他继续追问道:“被窃据肉身者,就没有什么挽救的法子?”
陆长老面色一肃,口气冷然道:“被血魔之气窃据肉身者,等同于被夺舍之人,仅仅是皮囊还在,其实本质已成妖魔。对付邪魔,当然是要以雷霆手段诛杀,何来的‘挽救’一说”。
一个“杀”字出口,白寂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他刚才还想着,要不要向师傅告知自己体内血魔的事情,现在则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不仅如此,他还要死守这个秘密。
不过对比师父所言,白寂又有几分不解,按说自己被血魔之气夺舍,应该早就迷失了自我,堕落成魔。
可眼下,他却清醒的不能再清醒,更蹊跷的是,血魔之气明明还在体内。难道就是成魔后的样子?白寂心中胡乱猜测。
察觉到白寂走了神,陆长老轻咳了几声,白寂才冷不丁的回过神来,尴尬一笑。
“……说来你小子,许是祖师庇佑,竟然让老夫在死去的弟子中,发现你还残存着一线生机”,陆长老放下手里的酒葫芦,醉醺醺的道。
在秘境中被血魔之气夺舍之后,白寂对于后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此刻听师父一说,他的心又忐忑了起来,若是门人见到他入魔时的样子,那岂不是漏了底。
越想这个问题,白寂就越发不安,偏偏在师父面前,他又不能露出一丝痕迹。这短短一段时间内,他内心的情绪几番起落,足称得上是跌宕起伏了。
这一边白寂坐立不安,陆长老却提起了酒葫芦,喝的是不亦乐乎,最后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之后,终于要离开了。
就在踏出木门的一刻,陆长老猛然一拍脑袋,像是想起了什么,扭头道:“化外秘境中,虽然门中弟子折损颇多,但掌教真人言试炼仍然作数,且定于七日之后,要检验弟子在试炼中的收获,排出名次”。
白寂心思哪还在试炼名次上,不过师父既然有言,他还是郑重的点了点头。
打了个酒嗝,陆长老作势欲走,白寂忙恭礼相送,不料老头踏出一脚,又转过脸来,道:“忘说了,你昏迷了五日,所以试炼排名乃是在两日之后”。
白寂被搞得措手不及,苦笑着称了声“喏”,目送着师父登上峰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