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二十四年,十一月十五日,距离世界琴艺大赛伊始还有七天。
花钿的意识渐渐地恢复过来,睁眼的时候,正看见文母一脸憔悴地将她望着,嘴里喃喃地说着什么。忽见她醒了,眼睛里的泪水刹那如同泛滥的洪水,“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都掉在了她的脸上。
一旁的田梨喜道:“姑娘醒了,快去告诉太子殿下!”
香馨应了一声,兴冲冲地跑了出去。
文母一边抹眼泪一边嗔道:“臭丫头,可是醒过来了,要把我这把老骨头吓入土么?”
“奶奶。”花钿唤了一声,有些疑惑地望着头顶,头顶上的纱帐是她熟悉的纱帐,但明明自己还在和人打架的……
“太子哥哥呢?我娘亲呢?”花钿忽地直直地坐了起来。
说话间,赵锦城已进来了,但是仍没有看见黛眉,花钿禁不住又问了一句:“我娘亲呢?”
“她没事,你怎么样了?身上有哪里不舒服吗?”赵锦城一面说,一面走了过来。文母侧着身子坐到了一边,给他让出一个空位来。
花钿动了动身子,好像没有哪里不舒服,身上的伤口似乎也痊愈了,只是脑袋还有些晕晕的。
“太子哥哥,我们回家来了?”
赵锦城点点头:“镜国的成王帮了我们,只不过他的七境琴让你的脑识受到了较大的冲击,所以昏迷了许久。”
当日东方丞赶至房马州,一记七境琴将所有人都击昏了之后,只有赵锦城很快就恢复了意识,于是带着花钿、黛眉和梦帆长老回了云国。但是,被十方缠住的史晏长老却不幸被俘。
花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个哥哥的琴好厉害。我娘亲在哪里呀?”
“现下就住在你家里。”
花钿喜出望外:“真的吗?娘亲和我爹爹见面了吗?”
“当然。起来先吃点东西吧。”赵锦城扶着她下了床,香馨拿了外衣过来给她穿上。
花钿草草吃了点饭,就忙不迭地要去见黛眉。赵锦城在她家待了一会,就先回宫里去了。
黛眉住在他们家的东边厢房里,赵山河原本安排她住在皇家别苑,但她却选择了住在文国公府,赵山河便选派了六名宫女过来伺候。
花钿过去的时候,黛眉穿着一身淡黄色的衣裙端坐在堂上看书,秀气不失大方的鹅蛋脸同花钿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她见花钿进来了,微笑朝她招了招手:“文辞,你醒啦,快过来。”
花钿小跑过去,冲她盈盈一笑,脆脆地喊了声:“娘亲!”
黛眉脸上的微笑刹那僵住!
“娘亲,我是花钿呀!”花钿见她一脸吃惊的样子,忽地反应过来,遂比着自己的身高说道,“花钿长大长高了,娘亲是不是就不认得我了?那个时候我还这么小这么矮呢,人家都叫我小矮子,嘻嘻嘻……”
她一面说着,一面往地上蹲去,蹲成一个小矮人的样子。
黛眉仍是一脸讶异地盯着她。
“娘亲也不记得我了……”花钿有些悻悻地站了起来,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委屈。
黛眉忽地噗嗤一笑:“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从来没有生过小孩,更不可能有你这么大的女儿,我才大你几岁呀,你仔细想想便觉不可能。”
花钿脑子里面转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好像是这么回事。她又拿眼打量了黛眉几眼,这身衣裙还是很熟悉的,就是当年记忆里的那身衣服。但是黛眉说的话也不无道理,她怎么都不可能生出自己这么大的女儿。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我记错了?”花钿小声嘀咕了一句,仔细回想,当初是赵锦城告诉她,她的娘亲叫黛眉,还叮嘱她一定不能告诉别人,“难道是太子哥哥记错了?”
黛眉笑眯眯道:“你那么小,定是记错了。”
花钿又瞄了她几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她和自己很像,又问:“圣主是不是还有姐姐呀?”
黛眉摇摇头:“没有。”
花钿想不通是怎么回事,感觉心里突然间空落落的,听得黛眉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学琴的?”
“两岁半的时候,在皇家学院学过半年琴,之后就跟着爹爹学琴。”
“你父亲的琴艺是几境?”
“爹爹是六境琴手。”
“是吗?”黛眉忖度她爹的琴艺也就是一般人的水平,早有耳闻她爹也并不是她的亲爹,便觉这孩子或许来历还不简单。
“是呀,圣主有没有见过爹爹呀?”花钿心中又激起一丝希望。
黛眉笑道:“你父亲文卿,我已经见过了。”
“见过了呀?怎么样呀?”花钿笑眯眯望着黛眉。
黛眉愣了一下,但觉和花钿有一股莫名的亲近感,见她一脸期待地望着自己,正巧左右无人,因又笑道:“谦恭有礼,风度翩翩。”
花钿嘻嘻一笑:“圣主,你以后就住在我们家好不好?”
黛眉一口回绝:“这可不行,等世界琴艺大赛一过,我就得回圣地去了。”
见她情绪一下子又低了,黛眉的心又软了下来,说道:“我很喜欢你,觉得和你特别有缘,既已封了你为圣公主,就等同于是我女儿了,不如等世界琴艺大赛过了,你和我一道回圣地?”
“圣地吗?”花钿双眼亮晶晶的,心下甚喜,但是转眼一想,赵锦城身为云国储君,一定是要待在云国的,这样一来,她又舍不得离开他,一时又眉头紧锁了起来。
“可是我去了圣地,就得和太子哥哥分开了……”说到这,花钿想起来一件事情。“圣主,你会因为太子哥哥修习剑道而嫌弃他吗?”
黛眉脸上的笑容倏然消逝。
花钿见她神色,已知大概,但仍不死心:“圣主,我听说修琴之人皆有肚量,能容人,为什么就不能容下修剑之人呢?”
黛眉默了默,半晌才道:“你不知道琴剑两家的世仇。几百年前,是剑灵的后人先挑起了战争,一夜之间杀了许多琴手,还妄想将所有琴手全部消灭,他们独尊这个世界。幸而楚颜圣主降世,琴境达到十境,扭转了局势,这才打败了剑灵后人。但是,我们不像他们那般残忍无情,并没有将他们赶尽杀绝,只将他们赶到了世界的角落里。若然最后胜出的是他们,这世上还会不会有修琴之人,便不好说了。”
“可是太子哥哥是个好人,他还救了您……”
“这份恩情我自然不会忘。文辞,我不会揭露他剑手的身份,但是,他不能再做云国的太子。梦帆长老已入宫同云国陛下商讨此事了,你放心,不会伤他性命的。”
花钿勉强露出一笑,但还是觉得悻悻的,回去的时候还专门去问了他爹:“爹爹,为什么琴手和剑手不能好好相处呢?”
文卿不知道其中原委,说道:“这就好比两个有着血海深仇的人一样,你觉得这两人能好好相处吗?”
“哼!”花钿一扭头,走开了。
“诶——这又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