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儿(1 / 1)

宫里的主子们都拜菩萨、观音,有信藏传的亦有进关之后信了汉传佛教的,似是太皇太后、皇太后这样的蒙古人信得是长生天,辛者库亦有供神,供得却是一只碗,牌位后黄裱纸胡了,若是撕了牌位就能瞧见里面写的是昭容二字,这昭容指得便是上官婉儿,上官婉儿以一介宫奴之身,有幸得武则天赏识,成为天子近臣,人称天下第一女官,便是那些个为官做宰的见了她也要礼让,后来武帝逊位,中宗还朝继位,封其为昭容,一样是百般仰仗。()

辛者库贱奴虽出身各异,有似婉儿一般本是出身名门却因罪充入宫掖为奴的,亦有辛者库世家的,可再怎么微贱亦有一飞冲天之心,供只碗便是心里那一点点不会熄的火花。

额娘本亦是正经旗人家里的姑娘,嫁前是金枝玉叶,嫁后是前护后拥,谁知一朝入了罪藉,充入后宫为贱婢,再无翻身之日,自己的父亲被斩,兄弟流放早不知所踪,她这个女儿亦是从小便受苦役,额娘几次熬不过了,想要自尽,瞧见那被偷偷供起来的碗,又抹了抹眼泪,活了下来。

到额娘因病去逝之前,额娘都在给她讲婉儿的事,告诉她女子若有容貌又有她这般天生的好嗓子,就是老天爷赏饭,翻身指日可待,要让她自己尊重,多用心计,爬也要爬出辛者库。

她不知病重的额娘是怎么说动包衣管带的,只知道额娘故去后,他就成了自己的干爹,让自己再不做粗活,只拿针线,又找辛者库里识文断字会吹拉弹唱的教自己本事,待到自己渐渐长成,亦学得了一身的本事,又贿赂了皇上身边的太监。将皇上引到了自己浣衣的院落……

卫氏在内室里自己供得一只有了缺口的碗前面的香炉里插了三柱香,瞧着糊着黄裱纸的牌位微微一笑,宫里人觉得自己一败涂地了吧,刚被皇上新鲜了几日就失了宠,八阿哥自掉了胎包就由惠妃养着,长大之后与自己一点都不亲。宫里人对自己还算客气是因为惠妃看在八阿哥的面子上对她多有照顾,更不用说八阿哥虽与自己这个额娘不亲,私下里一样有贴补。

八阿哥再怎么样也是皇子,虽说生母出身低些,却是惠妃养着的。皇上这一两年对八阿哥亦是不差,还常赞他功课好,这次北狩又带上了他。想必日后亲王不一定能混上,郡王、贝勒总是少不了的,得罪了自己这个生母就是不给八阿哥面子,自然要顾及些。

可这些人鼠目寸光,又怎知她的鸿鹄之志?所谓英雄不问出处,八阿哥一样是皇子,凭什么只是郡王、贝勒?她把八阿哥教得极好,又瞧出惠妃有让大阿哥登基之心。若是老八成了从龙之臣,亲王爵位自是触手可及!

卫氏又想到了今晨遇见的德妃,嘴角微微向翘。冷笑了一下,若问谁是这宫里最有权势的女人,现下只要不是傻子都晓得宫里是四妃当道。可在四妃里呢?荣妃早些年还能跟惠妃斗一斗,没讨到便宜之后便收敛了,一心只督促儿子上进;惠妃则是失宠最早的,行事一开始也是最无章法的,徒为自己惹了厉害的名声,幸亏这两年不知为了什么聪明了,知道行事低调与人为善,在宫里广结善缘了,可私下里还是那个德性;宜妃则是看着烈火烹油,风光得不行,四妃里也数她最能揽权,皇上最宠的年轻妃子,她手里占了两个;德妃则是看似性情平和,可该抓到手里的一样不会少,人不犯她,她不犯人,人若犯她无论是谁定没好果子吃,更不用说宫里若论儿子多,谁也及不上她三个亲生儿子一个养子的厉害,更不用说这四个儿子除了老六自幼身子骨不好,被皇上和她有意纵得纨绔些,都是样样出挑的。

是以宫里人若论起来谁最有势力,不管嘴上怎么说,心里总记着德妃最厉害,日后太子登了基,她的儿子都与太子走得近,一样是富贵绵长的模样。

可真是如此吗?

卫氏想着与自己对坐的德妃,她依旧长得极年轻的样子,便是与自己这个贵人说话一样的轻声细语,透着客气,对待下仆一样是和风细雨一般,这般会做人,想必也是她以宫女出身,却在这宫里风生水起的缘由吧……另一个缘由则是皇上……皇上这个人,年轻的时候对喜欢的时候是极喜欢的,旁人说什么都是无用的,若非皇上有这样的性子,自己早就被那些宫妃碾碎了,可得益最大的却是德妃,德妃为什么当初没被碾碎?因为她会生?不……还是因为皇上……

宫里人因皇上雨露均沾,对少有圣宠的积年的妃子也是极好,以为皇上真是多情长情却不专情的,却不知皇上这些年,真放在心上宠着、护着的只有德妃……

卫氏盯着那牌位出神……这碗……护得不止是她,还有德妃……

“小主,惠主子找您。”

卫氏站了起来,掀了帘子离了静室,“去把我昨个儿让你们包好的袜子包拿来,惠主子穿不得旁人做得袜子,只喜欢我做的。”

“嗻。”

一日做两双袜子又如何,人不过是有一双脚,一日换一双一辈子又能穿多少双,死了又能带走多少,惠妃将她当奴才用,她何不当个“好奴才”。

大清皇帝天可汗会盟蒙古诸王本是每年必有的常例,可便是最鲁钝之人也瞧出了不对,先说这次邀了葛尔丹,可除非葛尔丹喝**酒喝太多喝成了个傻子,定不会来,天可汗如此奇招意欲何为?

似是科尔沁蒙古这些个与天可汗联络有亲的心腹蒙古王公早早就被召了过去,那些个稍远些的,也都被康熙皇帝派来的说客游说,许以金银草场、美女宝马、高官厚禄,只为了不他们与葛尔丹结盟,让开道路给八旗雄兵。

葛尔丹上次惹怒了天可汗便是九死一生,若非天可汗忽生了重病,怕是早就被失了性命,蒙古诸部早就觉得他自认黄金家族一员,瞧不起他们这些蒙古王公,对他颇有些不满,更不用说葛尔丹行事霸道,不给周边的小部落活路了,大清既是有意收拾葛尔丹,除了一两个与他私下结盟的铁杆,一个个都幸灾乐祸,盘算着自己从中能捞多少好处。

大阿哥这几日最是活跃,来往于蒙古王公的营帐里,日日与他们喝酒摔跤,攀交情,倒也颇结交了些酒肉朋友,这些人本就不喜太子端着架子,见了他们“客气”中透着高高在上的疏离,让人瞧着不顺眼。

其中之一就是荣宪公主的丈夫,额驸乌尔衮,他本是个性情直爽鲁直的,不止与太子,便是与自己的亲舅兄胤祉亦是没什么话可说,与胤褆却是极好的,这一日两人一同在帐中喝酒,酒过三巡两人都有些醉,乌尔衮便说起了众皇子。

“我虽是化外蛮族却亦不是聋子瞎子,谁对我真心好,谁又对我是假意我也是瞧得出的,他见了我除了与对旁人一般的客气,连一句亲近的话都不问,这岂是咱们这样的人对亲戚的模样?三阿哥亦是如此,除了问几句荣宪如何,生怕我这个蛮人欺负了他妹妹,再无别的话,我额娘生了病他也不是不知情,竟连问都懒得问一句,我是外人吗?”乌尔衮说罢,便将酒杯重重的放到了桌上,“葛尔丹未曾造反的时候我见过他一次,他言道满人不过是逐水草而居的,仗着蒙古人的势力得了汉人的大好河山,偏偏忘了蒙古,我还道他是喝多了,现下瞧着,竟是不错的。”

胤褆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勿要如此,他们俩个是他们俩个,我对你如何?咱们兄弟之间,便无有荣宪妹子的那一层交情,一样是好兄弟!我不怕你笑话,他们与我话也不多,别看我是长兄,在他们眼里我一样什么都不是!”

“我瞧着这许多的皇子,一个个都学了汉人的模样,汉人若是好的,怎会丢了江山?满蒙八旗才是根本,人到什么都也不能忘本!”

“你这话说得在理!到什么时候也不能忘本!我倒宁愿我们还在盛京,每日骑马练兵,岂非自在?”

“好个岂非自在!来,我与你斟酒!”

“大哥与姐夫喝酒喝得这般热闹,怎么不叫为弟一声?为弟刚得了些极好的烧刀子,正四处找大哥呢。”两人正喝到酒酣耳热之时,忽听外面有人极大声地说道。

胤褆虽是奉了康熙的命与蒙古王公谈心,刺探他们可否对大清忠心,可见才说得话颇有些犯忌讳的,若非是在乌尔衮的营帐他无论如何也不敢说,可来人听声音颇有些少年人的沙哑竟是——“是八弟。”

乌尔衮看了胤褆一眼,“可是惠妃娘娘养着的八阿哥胤禩?”

“正是。”

“既是如此,请他进来喝酒又如何?”

胤褆点了点头,八弟虽说精明却也乖巧得很,对自己也是言听计从,今番……“有请八阿哥。”

胤禩进了门头一件事就是将胤褆拉到了一旁,“太子爷的一个侍妾,刚生了一个儿子,已然有人到皇阿玛那里报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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