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六弟!”胤禛一辑到地。
“不必不必。”胤祚嘴上这么说,却是不闪不避的承了礼,“四哥只要莫在我面前提及佟家便是了。”
胤禛极郑重地点了点头,“我爱新觉罗.胤禛在起立誓,再不与佟家有往来,若违此誓……”
“且住!”胤祚大声喊道,“佟家是咱们的舅家,你若将来想成大事,岂能不与佟家有往来?佟家害了我和奶嬷嬷,也赔上了……现下不为仇已然是相帮,你若真不与佟家往来,岂非……”
“我能有什么大事?”
胤祚正色道,“四哥,太子这些年面上还是平静如常,可大阿哥不跟他斗了,咱们兄弟也都顺服与他,他没了拘束私下里越发的放肆了,听说他的人把江南的好缺差不离要占光了,更不必说他若缺银子使,几万两、十几万两的跟曹家、李家、孙家要银子,要过了银子还要美女,外面的别馆修得华丽极了,吃穿用度便是皇阿玛都远不及他奢靡,皇阿玛不是傻子,这些事他岂能不知?我冷眼瞧着,太子犹在得意却不知旁人早看在眼里,……大阿哥未必是真心顺服,三哥找皇阿玛说要修书,每每投皇阿玛所好,可我瞧着那两个连你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他们都有……做大事的心,你怎么没有?”
胤禛瞧了他一眼,又四下看了看,除了他们兄弟之外,旁人因知道他要给弟弟赔情都远远躲开了,胤祚的说话声音又极低,旁人只能看见他们兄弟一起说悄悄话,并不知在说什么,“额娘说咱们要兄友弟恭。”
“咱们家只有三个亲兄弟一个养兄弟,旁人都是差了一层的,兄友弟恭不假,可身为皇子。眼看皇位落到小人之手岂能得起列祖列宗。”
“六弟,你勿要再提此事。”胤禛摇了摇头,他抬头看向不远处已然枝繁叶茂柳絮满枝的柳树,一阵风吹过,柳絮似雪一样被风吹起,是风动了。还是心动了?
“你自己记在心里便好。”胤祚打了个哈欠,“我回去歇午觉了,四哥你也快些回府吧,莫让四嫂等急了。”
胤禛瞧着他的背影发呆,他是堂堂的大清皇子。生母是德妃、养母是佟贵妃,要论贵重在年长的几个阿哥里除了太子无人比他贵重,有没有心思……生为龙种……怎会甘居人下?只是真到了六弟所说的要对太子……
不……不成……额娘说过为父者皇阿玛喜欢的是兄友弟恭的儿子。为君者皇阿玛喜欢“忠臣”,胤禛抬头看看天上的太阳,脚步一转,拐向了毓庆宫。
秀儿听着冬梅说得话,“你倒是耳力极好的。”
“奴才听得也不真,只是学过读唇,只是离得远,四阿哥有时又挡住了六阿哥。只听六阿哥提起佟家和太子,余下的就不知道了。”
“不知道就好,你不知道。我就不知道。”要开始了吗?虽说是意料中的事,秀儿还是心中一紧。
“嗻。”
“四阿哥后来真往毓庆宫去了?”
“奴婢听旁人说四阿哥说今日头一次临朝听政,颇有些不可解之事。找太子讨教了一番,太子见四阿哥心诚,连午觉都没歇,讲了约么有半个时辰,后来太子哈欠连连,四阿哥这才告了辞。”
“你说的事宫里人都知道了?”
“奴婢是听守门口的小张子说的。”
小张子也是个耳目灵通的,却是个嘴碎的,因而秀儿没把他真当心腹,可有些事他知道了,离全宫都知道也不远了,更不用说皇上和几位妃子、阿哥都盯着毓庆宫呢,此事若是胤禛自己的主意,果然是孺子可教,必成大事!
想要让一个比你强很多的人真心把你当成心腹,最要紧的不是讨好,而是求她……曹家老太太孙氏二月时忽然捎来一封这样没头没尾的口信,王宓儿想了许久都不得解,后来全嬷嬷来了,“无意”中问及她父亲的前程,“奴才记得王老爷是康熙二十年的举人,后任了候补知县,怎么到现在也没听见任实缺的喜信儿?”
王宓儿忽觉像是有人狠狠拍了她一巴掌一样,她在宫内费尽心机想要曹家和李家替自己的父亲谋缺,想着如何打通吏部的关节,竟忘了自己最该求的人是德妃!自己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一个小小贵人,就算是生了皇子又怎样?德妃宫内宫外的势力岂是自己可比的?她又忽地想到了曹家老祖宗说得话,一下子就全明白了,老祖宗这是在给她指点明路呢,自己母子想要在宫里体体面面的活下去,光靠圣宠不止不够反而有害,若非有德妃挡着,自己八成早被旁人像是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的碾死了,唯一的依靠是德妃!她之前本已然想清楚了,为何在自己父亲谋缺这么大的事上反而想不明白呢?“提起此事正是我的为难之处,我本以为我父已然候补了十几年,便是轮也该轮到他了,因此并没当成一回事,谁知竟次次轮空,好几次都是在吏部那里驳了回来,我娘……我额娘催我在京里找找门路,可我一介小小贵人又能认得哪个?嬷嬷既然提了此事,我倒有了主意了……我若是求一求德姐姐……”
全嬷嬷正色道,“此事便不是奴才能说的了,小主您要自个儿拿主意……”
果然,她将此事求到了德妃那里,没过半个月,吏部就有实缺儿,有人捎信儿给一直在京里等着补缺的王家老爷,这次吏部一改之前的客气敷衍,没过一个时辰就将那个人人盼着的大肥缺儿给了王家老爷,圣旨也是三日内便下了,王宓儿谴太监捎了一千两银子给父亲做盘缠,也被拒了,居说补缺时一文钱都没化,吏部尚书还请了王家老爷吃酒。
“银杏,下次若再有大福晋、太子妃的人来找我要乐谱、棋谱或是叫我去听戏,只管说我不在就是了。”那两位虽好,还是敬而远之吧!
四喜自上次被胤禛吓过一次,别人那怕喊上一句:“四阿哥到!”就会立时精神百倍高呼新学的:“四阿哥吉祥。”谄媚得可以,旁人倒也罢了,平素里最爱逗鸟的额林珠颇有些不服。
“四阿哥!”
“四阿哥吉祥!”
“四阿哥!”
“四阿哥吉祥!”
“七公主!”
“……额林珠……”
“你个扁毛的畜牲,果然是欺软怕硬的,再不给你拿瓜子吃了!”额林珠气得拿瓜子皮打它,四喜在笼子里乱飞一气,“主子救命!主子救命!”
秀儿搂过额林珠,“算了,你不要闹它了。”她说罢又掐了掐额林珠的脸,“你这脸上是怎么了?”
“昨个儿傍晚在外面放风筝,不小心被草丛里的蚊子咬了一口。”
“你竟没戴驱蚊的荷包?”秀儿看了乌扎礼嬷嬷一眼。
“请德主子恕罪,这全是奴才未思量周全的缘故,竟未曾想到蚊虫已然活了,未给公主配荷包。”
“下次勿要轻忽了,小孩子面皮薄,留下印子可怎么办?”
“奴才谢主子恩典。”
“谢主子恩典!谢主子恩典!”四喜跟着学了起来,还一边说一边点头。
“这扁毛的畜牲活脱脱似个成了精的人变的。”额林珠笑道,说罢又喂瓜子给它吃。
“你这般说了不算的,笑嘻嘻的跟它玩,难怪它不怕你。”
“一起玩便成了,宫里怕我的人太多了,能跟我一起玩的少。”额林珠说罢脸上带了几分的落寞,身为宠妃之女,虽说有姐妹去是在宁寿宫住,十天半个月见不着一次,更别说一起撒欢了,额林珠其实是个寂寞的孩子。
“没说不让你跟它玩……我抱只狗给你如何?”
“不。”额林珠摇了摇头,“六哥的小吉祥死的时候六哥那么难受,我也难受,猫猫狗狗寿都不长,额娘你送我一只乌龟吧,那是长命百岁的。”
“好,就送你一只乌龟养。”秀儿亲了亲她道,小孩子长大了,心事就多了,秀儿有的时候真想念当初那些个天真无邪无忧无虑的小孩子,皇家的孩子天生童年短吧,虽说有她全力的保护,这些孩子还是一个一个的长大了。
秀儿见全嬷嬷的身影在窗边一闪而过,拍了拍额林珠的肩,“出去玩吧,别总窝在屋里。”乌扎礼嬷嬷伸手牵了额林珠的手,一齐施了礼,告了辞。
“嬷嬷这般的急,可是有什么事?”
全嬷嬷的表情略有些暖昧不明,“王贵人不止让人推了大福晋的邀约连太子妃的都推了。”
“哦?”这倒是奇事,太子妃在宫里人缘极好的,不止是因她是嫡子正妻,也因她性子极好,圆滑中透着股子善,她被太子冷落,连皇上都替她抱过不平,王宓儿怎会连她也疏远了,难不成……秀儿想起之前的许多耳语……“全嬷嬷……”她招了招手让全嬷嬷过来,“咱们埋在毓庆宫的线,该动一动了。”
“奴才明白。”
“你做完了事就去歇着吧,你年龄也大了,不必总在我跟前立规矩,我看着怪不落忍的,我若想你了,自会找你来说话。”秀儿略提高了声音道。
“奴才正想跟您说一声呢,奴才这几日腰疼病又犯了,怕要在屋里趴几日的窝,主子您有这话,奴才便偷懒了。”
“既是有病就快去吧,夏荷扶着全嬷嬷把她送回屋里去。”
“嗻。”